蕭瑾塵走上前,落落藍袍上的云紋滾邊在月色下熠熠生輝,清絕出塵,風神如玉 。他抬起手,笛聲輕揚而起。一身淺紫裙袍的蘇煙蘿如空谷幽蘭般出現,長襟水袖的明紫色舞裙有暗金花紋盤旋而上。
一旁端坐的太子懿玉色緩袍,清顏澄目,點塵不染,眉間的朱砂痣更襯的他風華高遠,他修長的手輕撥,箏聲三兩。
樂聲清泠于耳畔,蘇煙蘿的紫紗披帛如云霓般轉、甩、開、合、擰、圓、旋,流水行云若龍飛若鳳舞,卻始終看不清她的容貌。
天上一輪夏月恍如開宮鏡,水袖猛然甩開,一張艷絕紅塵的臉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紫色華服將她的冰肌玉顏映的高華明艷,皎月的光輝給她鍍上一層朦朧的輪廓,不同于方才的素面,上了妝的她翩若驚鴻。美目流盼,流光搖曳之間,她整個人猶如水中花鏡中月,須臾飄渺,遙不可及。她額上的三瓣朱砂花鈿瀲滟了所有人的目光。隨著她飄忽若仙的舞姿,寬闊的水袖開合遮掩,襯出她的儀態萬千。朝歌舞在于形神飄灑,蘇煙蘿玉容空靈,體態清麗,讓人覺得她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風而去。
笛聲漸高,一直清幽為輔的琴音突然高昂起來,箏聲淙淙如行云流水般傾瀉,扣人心弦,整個曲到了高疊之處!蘇煙蘿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裙裾飄飛,紫色的水袖快速飛轉著,就像一籠煙蘿將自己罩在里面,忽然她柳腰一折,時間仿佛就定格在她紫紗披帛散開的剎那,曲終!
也不知是誰先鼓了掌,掌聲才四起,驚贊之聲不絕于耳。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樓,今有傾城傾國之紫袖。”太子懿微微頷首,清澄的眸底似乎也染上一絲情緒。
“蘇二小姐的舞甚好,朕很喜歡。有女如此,蘇尚書竟然雪藏至今,該罰!”大慶帝笑道。
“小女承蒙圣上錯愛。”蘇覃趕緊上前叩首,知道慶帝所說的罰是玩笑,便道,“如今卻是老臣的不是,還請圣上降罪。”
“如此,便罰你三杯!”大慶帝道。
“臣,領罪謝恩。”蘇覃叩拜后舉杯,毫不含糊地領了三杯。大臣們自是一番笑言,然后大慶道:“蘇二小姐該賞,如此俊俏的可人兒,朕今日便開口向蘇尚書要了去,你可舍得?”
蘇覃聞言知慶帝是想讓蘇煙蘿留在宮中,便叩謝道:“小女承蒙皇上錯愛,自然是她的福分。”
四皇子蕭瑾酃鳳眼一轉,上前道:“父皇,母妃的宮中倒是缺少個陪伴的人,蘇二小姐冰雪聰慧,兒臣斗膽向父皇討個人情。”
慶帝眸光一頓,轉而露出一個笑:“酃兒孝順,總是最惦記著你母妃。”
“父皇,蘇二小姐甚少入宮,對宮中規矩也了解甚微。直接送去華妃娘娘宮里怕沖撞了娘娘,兒臣認為不妥。”太子懿眸光清澄:“蘇二小姐才思敏捷,東宮倒是有理書修儀一職可勘任。”
“太子皇兄此言差矣,蘇二小姐去母妃那兒也是陪母妃說說話,哪里需要她些下人的事,自然也不會沖撞了人。皇兄的理書修儀一職清苦,怕是委屈了蘇二小姐。”蕭瑾酃鳳眼微挑。
蕭瑾塵在旁微微一笑:“太子皇兄,四皇兄,臣弟認為應讓煙蘿去皇祖母的萬福宮。自從兩位皇姐出嫁后,皇祖母宮中太過清靜,煙蘿玲瓏剔透,定能深的祖母心意。”
太子和四皇子言下之意其實都是想收蘇煙蘿道自己宮中。七皇子雖然借太后之事,不過大家都知道慶帝寵愛七皇子的生母麗妃,先皇后去世后并未立后,后宮雖然由麗妃、華妃、惠妃三足鼎立,不過事實卻是麗妃執掌鳳印,日常用度也以皇后之禮待之。這不僅僅是慶帝默認的,更是太后許可的。七皇子自然也是深的太后寵愛,放到太后宮里七皇子不但得一個孝順的嘉獎,更是近水樓臺。慶帝任他們討論,在旁不發一言。
蕭瑾言坐在一旁,見慶帝波瀾不驚的臉色,便向蕭瑾爍看了一眼。蕭瑾爍一愣,轉而心領神會,上前道:“父皇,兒臣尋思著太樂司近日來在為入秋時候吐蕃貴客來訪而排練舞蹈,蘇二小姐舞姿傾城,何不讓她去助她們一下?也算是為父皇分憂。”
慶帝微微點頭,奉之公公察言觀色,便上前做個順水人情:“皇上,微臣也認為九殿下的主意甚好。微臣與大司樂灼光是同鄉,她近來也常為此事煩憂。”
“嗯,老九這個主意不錯,可得才而用。就這么定了吧。”大慶又想了想,“封個什么好呢。”
“啟稟圣上,臣認為以蘇二小姐之資,封賞少司樂當可。只是蘇二小姐貴為蘇尚書千金,在太樂司并非長職,圣上可另給封字。”在一旁拿著雪白拂塵的奉之公公道。
“還是奉之深得朕意,那就賜字‘花’吧,”大慶帝道,“再賞綾羅十匹,珠翠五箱。對了,前些日子東海進貢了一批珍珠,倒是很適合蘇二小姐的性子,一并賞了吧。”
“萬歲圣明。花司樂,還不快些叩謝。”奉之公公道。
“臣女,叩謝隆恩。”
隨后文武百官共同舉杯,說著些圣上福澤恩厚之類的話。
宴會還在繼續,蘇煙蘿卻無心再飲了。慶帝如此,便是有意將她留在宮里。蘇煙蘿輕嘆,都說一入宮門深四海,今后紅塵紫陌,不知會有多少身不由己。而座上的各位皇子們目光流轉,不知在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