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話剛一說完，麗妃便緊張了起來，她連忙悄悄地看向皇后，見皇后臉上并無怒色，這才暗暗放下心來。

皇后走至我的身邊，語氣一貫的溫和：“潔妹妹言過了，麗妃也只是一時情急。你的話也有理，先饒了他們，若寒儀不醒，再打發了去清水堂，不遲。”說罷，便又看了弗凌一眼，見弗凌點頭，她遂說道：“寒儀需要靜養，我們就不要打擾了。”

這話自然是說給麗妃聽的，果然，麗妃不再與我爭辯，她換了笑臉向皇上、皇后福了福身子，道：“臣妾帶了兩支上好的人參來，壓驚補身是再好不過的。叫人給寒儀燉上好好滋補才是。”

弗凌點一點頭，笑道：“麗妃，你與皇后成日惦記著六宮諸事，這么晚還要勞神，都早點回去歇息吧。”

麗妃溫婉巧笑道：“皇上明日也還要早朝，不宜太過操勞了，臣妾出來時叫人燉了一鍋人參烏雞湯，皇上去用些再歇息吧。”

弗凌笑道：“還是你細心，朕確實也有些餓了。”又轉頭看皇后和我，“你們倆也一同去用些，這熬夜可是甚傷身體的。”

麗妃輕輕一笑，道：“是啊，寒儀這一病，可把姐妹們給鬧慘了，姐姐和潔妹妹也同去吧。”

她哪里是真心想我們去，分明是礙于弗凌的面子，皇后心中所想，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絕對不會不識趣，何況寧霜這邊我也實在放心不下，必定要陪著她才好。遂微笑道：“臣妾哪有這樣的口福，不如皇上把臣妾那份也一同用了吧，臣妾還要照顧寧霜姐，實在是不能去了。”

皇后看了我一眼，對弗凌說道：“既然潔妹妹不去，那臣妾也就不去了罷，夜深了，臣妾不在，旋兒會害怕的。再則，麗妃一向心細周到，有她伺候皇上，臣妾放心。”

麗妃臉色一紅，輕笑道：“姐姐這樣說，實則讓妹妹慚愧，姐姐侍奉皇上多年，說到周到，妹妹恐是不及萬分之一。”

我也隨口應和道：“臣妾剛剛入宮，只怕日后還要多向兩位娘娘學習才是。”

弗凌道：“好了，好了，你們都別謙虛了。若再細心周到下去，只怕朕都要被你們服侍得發福，走不動道了。”

弗凌的一句玩笑話，逗得皇后和麗妃“咯咯”直笑。我一心想著寧霜，實在笑不出來，也只抽出手帕掩嘴干笑兩聲。

弗凌看了看我，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輕聲道：“你留下來照顧寒儀也好，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身子，別累著了。”

麗妃亦說道：“那就有勞潔貴人了。”說罷，便跟在弗凌和皇后身后翩然出去。

夜更深了，黑暗的天空沒有一顆星辰，低低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在旁服侍的宮人都被寧霜方才的理智喪失嚇得不輕，我知道將他們繼續留下來也是徒勞，便命他們下去休息。獨自用了些宵夜守在寧霜床邊。

我心底漸漸泛起涼薄的苦澀。方才，多么和諧的妃嬪共處，雨露均沾的樣子，麗妃又何等的大度賢淑，仿佛之前她從未心狠毒辣，暗派殺手追殺過我和紫纓姐一般。我嘴角微微揚起，好個人參烏雞湯，看來麗妃是有備而來。

皇后為人寬厚，自是不與她計較，可皇后也絕非等閑之輩，我從她的眼神中完全可以看出，麗妃安分守己倒好，一旦碰及她的底線，那么，以她的地位與實力足以讓麗妃死無葬身之地。我暗暗告誡自己，定要小心謹慎，若因盛寵而狂妄大意，皇后也一樣能將我除去。

寧霜的額頭上不停地冒著冷汗，我取了手巾替她擦拭。寧霜落水，這件事情來得突然，我根本來不及在腦中過一過，理清頭緒，現下夜深人靜，正好可以慢慢想個清楚。

寧霜還未醒，就算醒了，只怕也是方才理性全無，發瘋的樣子，終究問不出什么。而彩云和小英子便再也難逃一死。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便喚了彩云進來。

我問道：“彩云，你一直侍奉你家小姐多年，也該知道她不習水性，不應離水太近。”

彩云方從驚恐中走出來，聽我這么一說，忙要下跪，我急忙拉住她。彩云嗚咽道：“奴婢知錯，奴婢千不該萬不該聽淑惠宮霞兒的話，勸小姐去玉荷池的。”

我心中一驚，聽出了些許門道，又問道：“你說你是聽了霞兒的話？到底怎么回事，還不趕快講清楚。”我心中不免有了猜測，雖然還不確定，但是，讓彩云勸寧霜去玉荷池散步的是霞兒，池邊支走彩云的還是霞兒，如此看來，此事必是有人謀劃，而霞兒是麗妃身邊的婢女，恐怕這其中，麗妃脫不了干系。

彩云的臉色越來越白，似乎在極力回想著什么，我并不看她，輕輕擦一擦寧霜的冷汗，徐徐道：“其實你和小英子也罪不至死，麗妃為什么那么著急打發你們去清水堂？分明是要將你們逼上絕路。宮中殺人也得有個講究，不會無緣無故就要人的性命，定是你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才逼得人家非要殺你們滅口。”我頓了一頓，轉頭看她：“你可要仔細想清楚了，如今你家小姐成了這副模樣，萬一疏漏了什么沒說，只怕連我也保不了你。”

彩云聽我如此說來，嚇得臉色更加慘白，嗚咽道：“奴婢只聽霞兒說玉荷池的荷花最近開得最艷，而小姐今夜又睡不著，本想勸小姐去池邊散散心的……”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奴婢拿了馬鞍回來時，好像……好像看到淑惠宮的李公公從玉荷池旁竄過去了。由于天色太黑，看得并不真切，所以奴婢怕是自己眼花。”

我點了點頭，“這事沒別人知道吧？”

彩云忙道：“奴婢真不敢跟旁人提起。”

我道：“那就好，你切記莫要再與別人提及，要不然你這條命只怕是保不住了。”彩云又驚又怕，慌亂地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