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斗士冰狼
- 傲世驚雷
- 秦似海
- 3013字
- 2020-10-23 16:47:22
石屋中,一個面龐清秀,骨瘦如柴的少年正仰頭望著高墻上的窗口,單薄的身上只包裹著幾縷粗布,一條暗紅色的綢帶緊緊地綁著他的手臂和肩膀,通紅似血,觸目驚心。
他手臂上刺著一個青色的“東”字,結實有力,青筋暴突,跟他的身材極不相稱。
石屋的窗開口很小,兩個人加起來也不一定能碰到。
少年走到墻角,昏暗的月色照映在他身上,黝黑的背脊上滿是一道道鞭打的傷痕,一對兩指般粗,用布條小心纏繞著的鐵鏈正鎖著他的雙腳。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癡凝,眉心沉重,仿佛有千絲萬縷的心事。
他將手中幾個灰黃發硬的饅頭小心地塞進床角的粗布條里,喃喃道:“我答應過她,一定會帶她走。”
“如果一定要帶上曉嵐,你就永遠跑不掉。”黑暗中傳來一聲悲凄的嘆息,石壁的另一端,正盤膝坐著一個赤露著上身,面黃肌瘦的中年人。他臉頰凹陷,頭發就像一叢被踩過的茅草,深邃的眼眶中已暗淡無光。
少年抽動著嘴角,倔強地挺了挺胸膛,忽然一拳擊打在冰冷堅硬的石壁上,他咬著牙憤憤地道:“我寧可自己像狗一樣的活著,也要把曉嵐救出去!”
“可惜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你在九道山莊里還有什么事情做不了?”少年漲紅了臉,嘿嘿笑了一聲,歪著腦袋瞧著中年人。
“我的身份跟你有何不同?”
兩個關在同一間石屋的人,雖然年紀有老有少,拳頭有大有小,但都是一樣的無助。
少年閉上了眼睛,心事愈發濃烈。
“記得我剛到九道山莊時你已經在這里,熊雷,你今年多大了?”中年人仿佛瞧出了少年的心思,冷冷地問了一句。
“好象再過幾個月我就滿十八歲。”
“曉嵐呢?她被送來九道山莊已有幾年?”
“快滿三年。”
“那么這三年里,曉嵐見過你幾次?”
這個名叫熊雷的少年皺了皺眉,別過頭去,神情變得哀傷和無奈。
這三年里,曉嵐見過熊雷幾次?熊雷又究竟見過曉嵐幾次?
其實見過幾次對他來說真的不是很重要,他忘不了的只是曉嵐的聲音,因為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能聽見曉嵐的聲音。
每天清晨他們這些奴隸都要被山莊護衛蒙上雙眼,扔進馬車,然后被拉到一個從來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一個終日不見陽光的山洞里。
有好幾次他都悄悄地拉開眼罩望一眼曉嵐,但是曉嵐卻不敢偷看他。
曉嵐是個非常安靜的小女孩,而她來到山洞的那幾天,說得次數最多的話其實只有三個字。
“開飯了”。
清晨一次,中午一次,傍晚一次。
但就是她每天說的這三個字,讓熊雷念念不忘。
而中午和傍晚以后,熊雷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她。
只有在清晨的時候,曉嵐會隨著車隊,與這些苦工奴隸一起翻山越嶺,被關在一個個黑暗的山洞里,奴隸們負責挖土,曉嵐負責做飯。
臨近開飯的時候,護衛便高舉火把,照亮窄小的通道。
奴隸們一字排開,低頭跪在地上。每個奴隸身邊都放著一個木桶圓盆,然后曉嵐拎著一大桶的菜湯稀飯,輪流舀進他們跟前的小盆里。
熊雷只要微微抬頭,就能看見一雙繡著兩朵藍色小花的鞋子,在微弱的火光里忽隱忽現。
漆黑的山洞中,熊雷雖然看不清曉嵐的臉,但心情卻非常愉快。
因為這雙鞋子他已看過無數次。
而最令熊雷開心的事情就是曉嵐每次都會在他的盆桶里多加一勺湯菜。
有些惡毒的護衛會故意刁難曉嵐,甚至將她的湯盆打翻。
有些無恥的奴隸會滿臉淫笑,毛手毛腳地上前調戲幾句。
但是當挑釁的護衛和下流的奴隸都被熊雷打得滿臉是血時,大家才明白了一件事情,你可以欺負任何人,甚至可以欺負熊雷,但絕對不能欺負曉嵐。
熊雷依稀記得第一次看見曉嵐是在一個有霧的清晨。
東青組和南赤組的奴隸在分派馬車去執行工地任務時,彼此馬車緊挨著的位置太過接近,居然讓兩組的奴隸近距離面對面地相遇。
而挑釁的眼神和漫不經心的冷笑通常都是產生沖突的起因,所以,馬兒的韁繩已被偷偷地拽住,三兩個奴隸已跳下馬車,慢慢靠近對方。
趕車的護衛急得滿頭是汗,揮動長鞭,大聲叱喝。
沒有人會把這些護衛放在眼里,因為車廂里坐著兩個惡人。
一個是兇狠的蒙虎,還有一個是殘暴的冰狼。
蒙虎不僅是九道山莊里最勇猛的斗士,也是東青組里惟一一個從未敗過的奴隸。
九道山莊的奴隸沒有一個敢與鐵拳蒙虎對視超過三秒,因為他可以在狂怒之下,一拳打死一頭牛!
冰狼是南赤組最神秘最可怕的一個殺手。他與江湖上那些以殺人為生的殺手一樣心狠手辣,但有一點卻不相同:殺手是為了生計和仇恨殺人,而冰狼是為了欲望和嗜好殺人。
當你看見冰狼正輕輕靠近你的時候,你的內心可能會產生一種最原始最真實的恐懼。
這種感覺是對的,因為他已不再是人類,真的是一匹狼!
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靡,掃在你身上時,就像有一股吸力,牢牢地鎖定你。然后你就會莫名其妙的害怕起來。
這雙兇殘的眼睛,已足夠令你喪失所有信心。
這種場面單憑幾個護衛已很難控制,于是哨聲立起,呼叫增援。
冰狼走路的方向不是直線,他慢悠悠地在馬車周圍繞了一圈,一股寒冰般刺骨的氣流迎面掃來,幾個膽小的紛紛避之不及,偏偏熊雷仍然坐在車上一動也不動。
“你下來跟我打。”冰狼用一雙冰冷兇狠的眼睛掃了掃車廂,卻見石拳蒙虎盤腿坐在中間,正在閉目養神,對外面的吵嚷聲似乎聽而不聞,他扭過頭來,就沖著熊雷招了招手。
熊雷搖了搖腦袋,道:“早飯未吃,沒有力氣。”
冰狼臉上露出一種很無奈的表情,道:“我不跟人打上一架,就渾身不舒服。”
“你能不能自己打自己?”
“當然不行!”
“可是今天我沒有心情。”
“老子心情好得很。”
“你心情好不好,身子舒服不舒服關我什么事情?”
“你是要我上來請你?”
“那倒不必。冰狼大哥,山莊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等會護衛全都跑過來了,我們這里就會有很多人不舒服,整天都吃不下飯。”
熊雷話一說完,石拳蒙虎終于是忍不住了,他突然站起身來,沖著冰狼怒喝一聲:
“狼狗!你若是不餓,就一個人賴在這里,不要餓了我們一群人!”
眾人聽熊雷這么一說,猛然醒悟。
兩組人一旦開始廝殺,山莊護衛一定會傾巢而出,全力以赴阻止暴亂。搞不好抓幾個奴隸扔進禁閉黑屋,沒有被活活打死也得餓死。此時又聽見了蒙虎這一聲呵斥,想到這些關乎吃飯生存的問題,眾人立即自覺地收住了腳步,斗意全無。
“我是狼,不是狗。你們喜歡吃狗飯,我喜歡吃人肉!”冰狼狠狠地吼了一句,瞳孔收縮,已變得赤紅,一拳擊在車廂的鐵籠上。
整個車廂的木板嘩啦一下就被冰狼擊得粉碎!
熊雷不及細想,隨著冰狼的攻勢翻身滾落路旁。
當冰狼臉色發青,不顧護衛手中蛇鞭落雨般地抽打,用分筋錯骨手捏住熊雷咽喉的時候,一個仿佛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柔情話音傳來:
“你能不能放開他?”
冰狼的手臂扣著熊雷的腦袋,趴在堅硬的巖石上,就像擁著一個多年未曾相見的朋友,熱情而又纏綿。脖子和肩膀上已出現數條鞭痕,血流滿面。
他臉色蒼白,堅韌有力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搖了搖腦袋,冷冷地道:“不能。”
冰狼額頭的鮮血濺在熊雷的臉上,熊雷掙扎著睜開眼睛,先看見了曉嵐的一雙鞋子。
這是一雙小而精致的麻布鞋子,鞋面上繡著兩朵藍色的小花,絲帶纏過足踝,素凈柔美。
這是個陌生的女孩。
每個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著她。
山莊的奴婢護衛皆住在對面月湖邊上的四季園中,那些奴婢丫鬟的住處與奴隸石屋隔湖而立。一年四季只有逢年過節時,才能偶爾望上一眼月湖岸邊的春色。
而此時居然能在這么近的距離瞧見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一種如沐春風,身臨其境的感覺拂面而來,吹得一車的奴隸已頭昏眼花。
她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身材瘦小纖弱,眉眼間微帶著稚氣,穿著一襲綠色長裙。
她的秀發松散,隨意地扎著幾縷小辮子,已無光澤。耳邊系著兩條淡綠色的綢帶,就像兩只可愛的小蝴蝶,隨著山風的吹拂,上下飛舞。
她輕抿著的嘴唇,嘴角出現了一絲淡淡的哀傷。
她是誰?
難道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難道她是來救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