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下。

九先生翻著書頁說道：“‘獸主’一脈從上古神魔大戰(zhàn)之時傳承下來，天生天養(yǎng)，不出則已，一出便上有獸神星守護，下為眾神裔之首……雖然自盤古王開辟三界以后，人神兩界的通道早已切斷，而‘獸主’體內(nèi)傳承的神之血脈也隨之被天地輪回之力封印，力量大大減弱，但‘獸主’的現(xiàn)世卻仍脫不開殺戮之名，歷代現(xiàn)世的‘獸主’也都是殘暴殺伐的一代霸主……比如上古‘五方區(qū)系紀(jì)元’中的天皇君望獲，曾和他的十三兄弟分屬五方治世，天下太平，而天皇君望獲的封地柱州昆侖山因當(dāng)時地殼未盡堅固，屢屢遭逢劫火，天皇君遂起殺伐之兵，褫奪其余十二兄弟之地，自立為‘皇’，結(jié)束了‘五方區(qū)系紀(jì)元’；還有人皇君第七世的神王辰放氏，他滅絕三百八十四族神裔，征戰(zhàn)百年而一統(tǒng)天下，但因殺戮過重，盤古王曾親自降下化身斥責(zé)與他，故而他命名其開創(chuàng)的新紀(jì)元為‘叩向自身紀(jì)元’；還有‘借天火焚燒千里神山，決江水淹沒十萬大軍’，開創(chuàng)‘重鑄煙火紀(jì)元’的倉帝史皇氏；以百草之毒鴆殺九州諸神王，開創(chuàng)‘大神王時代’的第一代炎帝大庭氏姜石年等等，每一個‘獸主’都會給天下帶來巨大的動蕩，都會開創(chuàng)一個新的紀(jì)元……四千多年前，最后一次‘獸主’降世化身的是烈山氏蚩尤，《搜神記》上說他只解除了五成的封印。不過即使是這樣，也讓帝軒轅九戰(zhàn)九敗了，‘大神王時代’的‘法天法地紀(jì)元’差一點就提前結(jié)束了……”

阿趣聽得云里霧里，迷茫道：“你說了這么多，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么？”

九先生道：“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雖然神話時代早已結(jié)束數(shù)千年之久，‘獸主’血脈也歷經(jīng)輪回，力量大大降低，到現(xiàn)在只能跟獸族初步交流的地步了……但是不管怎么說，全天下只有‘獸主’才具有這種能力，這是事實，這是天命……你想想你為何經(jīng)歷多次大難卻能不死？這只能說明冥冥中自有天意……”

阿趣前世是一個切實的無神論者，可是在經(jīng)過這幾日的劫難之后，他不禁心旌動搖了。不是天意的話，那一獅一虎會合起伙來咬我？不是天意的話，我能穿越？不是天意的話，那個“二公子”會被火流星擊中？不是天意的話，我能跟老鼠交流？

一切的一切，只能說是天意。

“本來，老朽也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夸大其詞的古代傳說……”九先生喟然道：“直到遇見了你，老朽才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阿趣撫摸著小灰，喃喃道：“老天讓我來這兒干什么？做你們的救世主么？”

九先生合上書冊，道：“老天還讓你活著，就肯定有他的安排……你只需要順應(yīng)天命就行了……”

“怎么安排？”阿趣道：“我連明日都不知如何安排，還談什么以后？”

“你不知道，老朽可以教你知道！”九先生不假思索道：“既然你是天命所歸，老朽也想看著你將來到底有何成就……怎么樣？有沒有這個雄心壯志？”

阿趣忍不住道：“雄心誰沒有……可是你為老不尊，奸狡如狐，叫我如何信得過你？”

九先生氣急：“老朽怎么奸狡如狐了？”

“長相問題……”阿趣不咸不淡道。

九先生怒視著阿趣，忽然軟化了下來，嘆息道：“老朽承認(rèn)，有時是圓滑了些，但是這純粹是個人經(jīng)歷問題，跟長相沒什么關(guān)系吧……老朽當(dāng)年可是情義斯文兩相全，文采風(fēng)流各有長，屁股后面跟著的姑娘能從肅州東大街排到西大街上……”

“呦？先生當(dāng)年還有這樣的風(fēng)流史呢？”阿趣頓時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興趣。

九先生哼了一聲道：“這你不用管，你就說你有沒有這個雄心就行了……嘿，西陵氏的子孫不會是個孬種吧？”

“誰是孬種？”阿趣火了，一下子坐了起來，吼道：“天雷都打不死老子！閻王爺也不敢收老子！老子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死一次！”

九先生看得呆住了，心道：莫非“獸主”真的跟“獸類”有某些聯(lián)系？

“咳咳……”阿趣發(fā)泄完心中的郁氣，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兩聲，道：“我的意思是，我若是不為西陵氏子孫那也就罷了，可我既然托生于西陵氏，就不能看到任何危害西陵氏的事情存在！”

九先生不明就里道：“那就行了！不過你別忘了，你的敵人是掌控整個肅州的堂堂西伯侯，你難道不害怕么？”

“害怕？”阿趣淡淡一笑，若有所指的說道：“當(dāng)一個人經(jīng)歷過‘雷暴火雨’之后，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什么讓他害怕的事情了?！?

九先生以為阿趣是在感慨他大難不死，便點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門口傳來噔噔腳步聲，阿趣趕緊躺回原位，門外傳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九先生！鐵虎來了……”

九先生精神一振，起身打開了房門，門外“蹭蹭蹭”的躥進七八個人來。

阿趣暗中戒備著，耳聽九先生道：“阿趣，不要裝了，他們都是自己人？”

阿趣睜開眼一看，頓時樂了，心道：我他媽的什么時候開始有自己人了……你隨便拉了幾個奴隸來，就說這是自己人？

七八個人中為首一個是四十來歲的彪形大漢。阿趣舉目看去，此人生得極其高大威猛，按現(xiàn)在的標(biāo)準(zhǔn)來說足有一米八五以上，一顆腦袋仿佛皮球一樣，面部黝黑，須如鋼針，濃眉豹眼，獅鼻?？?，兩只來回擺動的拳頭也有缽盂那么大，整個一黑鐵塔……

阿趣心中暗凜：“好一條威猛的漢子！”

九先生指著大漢介紹道：“他叫鐵虎，是我當(dāng)年救下的江湖好漢，現(xiàn)在是堡中‘天字區(qū)’三棚的棚頭，也是礦場的奴隸中武功最好、威望最高的人……”又指了指阿趣，道：“鐵虎，這是阿趣公子，前任西伯侯西陵崇光的二公子……”

“二公子？”鐵虎看著阿趣撓了撓頭：“西伯侯的二公子……就這熊樣？”

“撲哧……”身后幾人全笑了。

阿趣為之氣結(jié)。

九先生尷尬道：“不得無禮，鐵虎！”

鐵虎似乎很敬畏九先生，當(dāng)即躬身道：“是！九先生……”

九先生轉(zhuǎn)向其他幾人一一介紹道：“阿趣，這是六子，‘地字區(qū)’六棚的棚頭……這是石頭，‘玄字區(qū)’一棚的棚頭……這是覃昭，‘玄字區(qū)’四棚的棚頭……這是叔慶，‘玄字區(qū)’五棚的棚頭……這是跋鋒，‘黃字區(qū)’二棚的棚頭……”

介紹完畢，九先生對阿趣鄭重道：“如果你真的有雄心，他們就都是你的部下了！”

“什么？”阿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憑你幾句話，他們就都是我的部下了？

鐵虎大聲道：“九先生這是何意？咱們做奴隸便做奴隸，為何要聽他的？”

其他幾人也都七嘴八舌的開腔道：“是啊九先生……我們幾個都是棚頭，手下還有七八百號兄弟要照顧哩……”

九先生生氣了：“都住口！”

眾人都是一靜。九先生吐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們的命都是老朽救下的，這么多年來你們都對老朽尊敬有加，老朽也把你們當(dāng)做自己的子侄來看待，老朽會害你們么……老朽看你們是做奴隸做出樂趣來了吧？整天就知道跟‘宇宙洪荒’四區(qū)的那些人明爭暗斗，傷了就來這兒醫(yī)治，傷好了就再去打，再去斗……你們都渾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奴隸吧？老朽現(xiàn)在是在給你們指點一條明路……”

“肅州西陵氏發(fā)生內(nèi)亂的事你們也都知道，阿趣公子現(xiàn)在落難了，你們?nèi)粼谶@個時候幫助他奪回肅州大權(quán)的話，你們就是功臣，就會脫離奴籍，成為平民，甚至于成為貴族、官員……鐵虎你正當(dāng)壯年，石頭和六子都還不到三十，叔慶、跋鋒也才三十幾歲，你們往后的日子可都還長著呢，這難道不是個機會么？”

這個誘惑相當(dāng)?shù)拇?，鐵虎等人都猶豫不決起來。

九先生嘆道：“你們自己考慮吧……以你們奴隸的身份，想要‘錦上添花’的機會是不可能的，只有給阿趣公子‘雪中送炭’才是出路！”

過了一會兒，鐵虎率先打破沉默道：“先生所言甚是，俺鐵虎答應(yīng)了……你們都還猶豫什么？九先生會害我們么？”

“當(dāng)然不會……”四方白凈臉的叔慶說道：“咱們的命都是先生救下的，大不了就當(dāng)還給先生了……只是，先生……”他看了看阿趣，道：“您覺得咱們?nèi)羰歉税⑷す樱娴臅晒γ?？?

九先生爽快道：“當(dāng)然會！老朽早就看過二公子的面相，那是燕頷虎首，五岳朝拱，貌合兩儀，萬中無一，目光如點，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吶……”

聽到九先生這般說法，鐵虎等人更加堅定了信心。石頭用一雙三角眼吊著阿趣，問九先生道：“這么說九先生也會親自輔佐二公子了？”

九先生趕緊表明心跡：“這是自然……”

“那就好！”石頭放心道：“以九先生的才智，二公子重奪肅州大權(quán)只是早晚的事兒……”

于是乎，鐵虎等人紛紛對阿趣施禮，宣誓效忠。九先生十分滿意，笑道：“好了，今晚就先這樣，你們都回去吧，時間久了就不好了……”

鐵虎咧開大嘴笑道：“俺來之前就吩咐那群兔崽子了，叫他們在堡中找點事做……吊橋那邊的守衛(wèi)都去看熱鬧了，我們打吊橋下溜著堡墻的小門進去，誰也不會知道……”

“看門的小榔頭不敢得罪我們……”

“甚好！”九先生點頭道：“回去吧……”

“二公子，九先生，我們告辭了！”

阿趣連忙拱手道：“不送！”

九先生關(guān)上房門，笑著對阿趣道：“怎么樣？現(xiàn)在有底氣了吧？”

阿趣道：“怪不得連長陽都要看你臉色，原來你手底下有這么些人呀……那你當(dāng)初為何不幫我父親？”

“你和你父親不同，你父親的面相單薄，本來就主‘福禍無雙，晚節(jié)不?！?

“果然是奸狡如狐……”阿趣不滿的嘀咕聲：“還真是不做沒把握的生意呀……”

九先生臉色微紅，道：“不是老朽不想告訴你，只是怕你不信……”

“大言不慚！”阿趣鄙視道。不過在他心中還是真的希望能有一個人來幫他，畢竟他不屬于這個時代，對這個時代的一切都如此的陌生……不管這個人是為了什么而幫他，他都沒得選擇……

九先生屢屢被阿趣這個小兒嘲弄諷刺，初時還有些調(diào)侃的意味，只是覺得窩囊，慢慢的就動了真火了。他得爭這口氣，便冷冷說道：“老朽雖不才，但自問是天文地理無所不知，三教九流無所不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詭謀權(quán)術(shù)舉無遺策……莫說是輔佐你這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了，就算是給你父親西陵崇光做老師，老朽自認(rèn)也是綽綽有余的！”

阿趣聽出這位九先生還有些真才實學(xué)，心存了一點歉疚之意，便拱手道：“阿趣不知先識先生真身，多有冒犯了……聽先生所說，阿趣也覺得先生是一博學(xué)多才，滿腹經(jīng)綸之人，但是做人不能徒有虛表，還需肚子里有貨才行啊……”

九先生明知阿趣仍是信不過他，在試探他，但同時也被激發(fā)了傲氣，接口就道：“那不知怎么樣才能使二公子認(rèn)為老朽不是徒有虛表呢？”

“這個……容易……”阿趣狡黠一笑，道：“請先生指點阿趣以后該如何自處……只要能讓阿趣信服，阿趣便是真的稱呼先生一聲‘老師’又有何難？”

“行！老朽答應(yīng)了……”九先生也不示弱的回笑道：“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二公子既然想從老朽這個‘老師’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得拿出點做人學(xué)生的誠意吧？”

“師徒”二人相視一眼，同時“奸笑”起來……

就這樣，這未來的“師徒”二人就在草堂子內(nèi)竊竊私語到天亮……經(jīng)過了這一番細(xì)說紛紜，阿趣終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緒，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