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金毅同意帶我去停尸房，但是在這之前，他有另外一個主意——帶我去吃飯！

現在已經中午12點多了，想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而且私心里我也愿意和他一起吃飯，于是我們就一起下樓了。他提議去外面的餐館請我吃一頓好的，然則我沒有同意，一方面是我實在不想拋頭露面地在公眾場合和他出雙入對的，另一方面，我深知我們彼此都沒有什么心思吃飯。結果，他就帶我去刑警隊的食堂吃飯了。前提是可憐的小胡先替我們去占位置。

“嗨……凡塔，這里！”穿著藍色短袖制服的小胡紅光滿面地朝剛跨進門的我大叫，敢情他是直接忽視了和我并肩站著的金毅啊。

我笑著朝他揮揮手，然后在眾人驚異的眼光中走過去，當然身后跟著一臉正色的金毅。還未走到，殷勤的小胡已經紳士般地替我拉開椅子，彎著腰，一擺手，像模像樣地說：“請——”

“謝謝，我要不要給你小費啊！”我盈盈一笑，故意打趣道。

“哇，您折煞小人了！”小胡哇哇大叫著在一旁坐下。

小胡這個人，平日里大概是在金毅的高壓政策下生活得有些凄苦，每次我在的時候，總是努力和我打好關系。

“胡佳加！”金毅皺著眉頭，忿忿然地在我對面的位置坐下，相當不悅地瞪了一眼他，“怎么就這么一點菜啊！”

面帶委屈的小胡正要替自己解釋，我傾身靠到桌子上，垂涎欲滴地盯著眼前的一桌小菜——紅燒肚絲、芋艿豆腐皮、梅菜扣肉、鹽水鴨、醬爆螺絲外加一碗番茄蛋湯。

“哇，小胡，你怎么都挑我喜歡的菜啊？”我大聲贊揚著呆若木雞的小胡，俏皮地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肚絲放入嘴中，“嘻嘻，你們刑警隊的伙食比我們學校的好多了啊！”

這下子，金毅看我吃得美美的樣子，頓時火氣也消了一大半，“嗨，胡佳加！我的呢？”找了半天發現桌子上只有兩雙筷子，一雙被我拿了，另一雙呢，乖乖地躺在小胡跟前。

“隊長，您的！”看到小胡巍巍顫顫地遞過筷子，我心想他肯定消受不了這頓鴻門宴了。

果不其然，他拉開凳子，往后退去，“隊長，你和凡塔慢慢吃啊，吃完了叫我，我在隔壁！”說完，轉身就閃人。

還未等我們反應過來，就看到小胡在一旁有樣學樣地訓著人，“看什么看，沒看過隊長吃飯啊！”

“唉，胡哥，那個女的誰啊？”干警甲低聲詢問。

“自己不會看啊！”悶悶地吃飯，沒好氣的小胡。

“隊長的女朋友？”干警甲八卦地伸過頭來，賊賊地問道。

“管自己吃飯，是不是一個個皮癢了？！”小胡睜大了眼睛，左右手開弓在兩個好事的干警頭上啪啪打了兩下，“隊長的事你們也敢議論啊！”

“胡哥，你真不夠兄弟的啊，兄弟平時都跟你出生入死的，你怎么一點都不透露的啊！”

“嗨嗨，私下討論，私下討論！隊長還在那坐著呢！”

議論聲倒是消停了，我的臉卻是已經紅得不得了了，偷偷瞄了一眼對面的金毅。好像一派鎮定自若的樣子，頓時暗暗吐舌頭，怕什么呢！

一頓飯就在這般尷尬的氣氛中匆匆結束了，末了，還是小胡來善后，因為我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慢悠悠地踱出食堂，小胡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來。金毅站定了身子，一手搭住小胡的肩膀，嚴肅地吩咐道：“我和凡塔去停尸房看看，稍后你帶幾個兄弟去停尸房門口守著，如果我們在一個小時后還沒有出來，你們就沖進來！懂嗎？”

“嗯，明白！”小胡難得一臉正經地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回應道。

“我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金毅轉過身來，認真地凝視著我，那個“我們”讓我覺得分外貼心和舒服。

“嗯。”我乖巧地點點頭，然后尾隨著他前往工具室。

因為停尸房的溫度系統的崩潰，里面的溫度已經是常人無法接受了的，特別是我們都只穿了單薄的短袖，所以金毅拿了兩套厚厚的冬天的棉衣。停尸房到處都結了冰，特別是那些停尸抽屜更是被凍得嚴嚴實實的，金毅就帶上了兩把沉重的鉆子。

“你帶槍了嗎？”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里感到特別的不安，忍不住攀住正在穿棉襖的金毅的手臂。

“呃？”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一怔，金毅溫柔地敞開棉襖，讓我看到內衣里口帶的一把烏黑的佩槍，“帶了，里面的溫度很低，可能使子彈打不出來，放在里面稍微保溫一些。”

“可是，拿起來不是很不方便嗎？”我仍是不放心。

“你看！”神秘地一笑，金毅從外衣的大口袋里掏出兩把二十公分長的匕首，在我面前一晃，“我們每人一把，以防不時之需！”說完，不等我反應，他身手敏捷地穿好外套，見我笨笨地不知從哪里下手，他心思細膩靠過來替我扣紐扣、挽袖子。

“呃，我自己來就好了。”見他彎低身子為我做著一些瑣碎的事情，我頓時有些慌張地想躲避。

“呵呵，你人小，這些大男人穿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顯得大了，你別動，我幫你弄好一點！”他毫不停手，溫柔地阻止我。果然，不一會兒，我像個洋娃娃一般被整理得相當別致了。見狀，他的眼角盛滿了寵溺的笑。

“金毅……”我喃喃地叫道，一臉的不自然，“我還想要一樣東西！”

“什么？”詫異地望著我，此刻的金毅更顯得更加高大健壯。

“打火機。”我輕抿唇瓣。

“打火機？有什么用嗎？”金毅從外口袋里掏出一把，靦腆地一笑，“香煙和打火機都是我的貼身物品，呵呵。”

終于一切都已經打點妥當，金毅便領著我前往三樓的停尸房。到了門口，小胡他們早已經全副武裝守在門口了，見了我也只是點點頭。

金毅跨過他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后牽起我的手，徒手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鐵門。在小胡他們的目送下，我們身后的門緩緩關上……

停尸房里很冷，很冷。這使得我情不自禁地緊緊挨著金毅，手腳不斷地收縮。盡管如此，我喜好觀察的小眼已經迫不及待地環顧四周了——眼前的停尸房和我想象中的差很多，四面環墻，整體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頭頂的，周圍的被冰霜覆蓋的表面都折射出一道道頗顯刺眼的光芒，甚至自己踩到地上都發出“卜哧，卜哧”的聲音。如此冰天雪地的一個房間非但不因為里面巨大的三大排停尸柜而顯得擁擠，反而讓人覺得一場空曠和寧謐。我的好奇心很快被不遠處的四張停尸床吸引了，他們被擱置在整個房間的正中間，醒目又齊展。

“氣溫好像更低了！”我突然聽到金毅不滿地說道，然后一雙手把我的身子旋轉到他正對面，認真地看著我說，“如果受不了，我們馬上出去，知道嗎？我不希望你有事！”

“沒事的，你別擔心，我沒那么嬌弱！”我故作輕松地對他笑笑，天知道我的牙齒已經在微微打顫，幸好他沒發現。

“嗯。”心不在焉地輕哼一下，眉間凝聚著深深的擔憂之色。

“你在擔心什么？”憑我的直覺，我覺得金毅現在擔心著某些未知的事情，“你在害怕？”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沒什么。”他淡淡地笑了笑。然而，我卻覺得這種感覺就像是心存芥蒂的人不愿意透露自己一點點隱私的樣子。

我只得默不作聲地隨著他四處逛了逛，在四面墻壁上敲敲打打。仿佛這個密室里有什么暗道機關似的。

“你在找什么？”我也好奇地用已經被凍得紅紅腫腫的小手在房間的角落里扣來扣去，正在我忍不住想靠近那唯一一張躺著尸體的停尸床的時候，被他拉住了。

“別亂走！”他的聲音里透著著毋庸反駁的口氣，凌厲的眼神掠過我，死死盯著那句尸體，平靜地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假設技術科的職員都是在這間密室消失的，那么這里肯定有密道或者暗室！”

“是嗎？”我這才體味了透心涼的感覺，仿若那狀似厚實的棉襖根本抵御不住一點的寒意。十幾個活人一起消失在這間密室，總不可能穿墻，也不可能土遁，唯一的可能就如金毅所說的——進入了密道！

一想到自己是站在停尸房里，與那么多的尸體為伍，盡管金毅就陪在身邊，我仍覺得心里不舒服。這個地方，陰氣很重啊，停放的大抵是些個枉死的屈死的不得好死的主。

“別怕，有我呢。”許是看出了我的不自然，金毅握緊了我的手。

“嗯。”我軟聲應承到，心底仍是毛毛的。

凡凡——凡凡——突然一陣沉郁艱澀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地就想答應，卻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抬頭，定睛，是金毅，他蹙著兩道劍眉，凝視著我說：“別答應，這里除了你和我，沒人。”

那個“沒人”讓我的心噗通沉了幾分。然則他仍是異常鎮定自若，隨后就警惕地在四處審視。我還來不及問為什么，那聲音又不見氣餒地叫喚起來，甚至拉長了聲音——凡凡——凡凡——索性我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金毅的手也還罩著我的口鼻，只余我那一雙不安分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

“知道是誰在叫你嗎？”金毅好整以暇地望著我，雖然眼角含著笑，但是我的心里卻緊張得要命。

“誰？”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悶悶的，金毅的手仍然沒有放下，使得我的聲音聽來異常沉悶。

“你的好朋友——林曉茵。”金毅慢吞吞地說出來，然后一撇頭，一抹深思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停尸床上的那具尸體，“就在那。”

我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索性金毅及時用力按住了我的口鼻，我所有的尖叫和嘶喊都化作一聲聲如貓發出的喵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