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每顆心上總有個地方
- 讓我的愛情沒有黑夜
- 斯岑
- 12355字
- 2020-10-14 14:12:09
(1)
入梅第一天,天降暴雨。雨點瓢潑,傾瀉而下。Y市各處都大面積積水,不少車直接幾乎沒頂的泡在水中。顏璟住的那一個區特別嚴重。
Y市城不大,但是經濟繁榮,人口集中,加上時不時整修道路,到處是地鐵工地,于是交通變的很可怕。顏璟基本上每天都會早出門避開早高峰,一般距離規定上班時間半個小時,她已經在自己的格子間坐好。但今天,她只能坐在公交車上堵在一片汪洋之中。
車窗外的雨點打在玻璃上啪啪作響,雨水像簾幕一樣遮住了視線。車廂里不時傳來嘆息聲,顏璟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經快到9點,而現在就算跳下車去也趕不及到事務所。她心底焦急的要命。有容接了一個大型企業的收購案,照理說像她這樣的新進助理律師處在學習的起步階段是不會有機會參與這樣重要的案子。但是鄭容不光讓她參與而且指名讓她做他的助手。下面的人議論紛紛,好多資歷與她相當,甚至比她更早進有容的律師頗有想法,這讓顏璟在事務所成了眾矢之的。
顏璟雖然是不太在乎旁人的說法,但這的確是個太好的機會,不說晉升就是學習經驗也十分難得。她工作的更加用心,小心翼翼的不讓別人抓住紕漏。今天上午恰好有這個案子的討論會,她卻被堵在半路上動彈不得。
車子蝸牛似的一點一點向前移動著,見路況一時半會是好不了,顏璟趕緊拿出手機撥給自己的組長。
電話那頭的消息讓她提著的心霎時落了下來。
“今天大雨,路上到處都堵,所里好幾個律師的車子都泡了水,鄭律師發話上午的會挪到下午了?!?
顏璟遲了二十多分鐘到事務所。她那一片開放式辦公區基本都到了,只是旁邊的獨立辦公室大多都空著,該是都在處理泡水的名貴愛車。
她坐下來喘了口氣,擦干濕漉漉的腿,有人就來敲她的隔板。一抬頭,趙祈頌倚在板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前天讓你整理的文件呢?”
顏璟擦干手上的水珠,從桌上的一疊文件夾里抽出一個,遞給趙祈頌。趙祈頌接過來,隨意翻了兩頁,合上說:“到我辦公室,有些問題沒整理清楚?!?
他先轉身往辦公室走。她扔了擦濕的紙巾,站起身來跟在后頭。
進了辦公室,趙祈頌一坐下就聽到顏璟說:“趙總,HR安排了那么多面試,你就沒有一個合意的?”
這段時間,顏璟一直被借調在咨詢部,工作大多是和趙祈頌接觸。趙祈頌表面上看似冷淡,但會不時表現出尖銳,特別在事務所內部利益分割上。事務所早就派系分明,暗涌不斷。趙祈頌不想也不能加入任何一派,乖張的自稱一派。而顏璟原本就因為性格原因和同事走不近,現在突然被委以重任,被孤立的更加嚴重。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被一個個圈子包圍,身處暗涌的漩渦中,兩個異類產生了微妙的契合感。幾個月的工作下來,兩人已十分融洽。
“我說,”趙祈頌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你正式調到我部門工作怎么樣?”
顏璟心底微微嘆息,這是事情他已經糾纏了好久。她志不在此,再加上現在已經跟上了個大案子,她怎么可能放棄法律部轉投咨詢部。
“趙總,這是不可能的?!鳖伃Z實話實說。
“不可能。”趙祈頌嘆了口氣,微微皺眉,“為什么不可能?你呀,目光短淺。咨詢部做得好不會在法律部賺的少,而且工作輕松,有什么不好?”
顏璟想說,她辛辛苦苦打了四年工,拼死拼活過了司法考試,不是為了只在格子間里檢查道歉稿的語句是不是通順,有沒有錯別字。
不過,她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換了種說法:“術業有專攻。我是學法律的,還是希望學有所用?!?
趙祈頌望著她的眼神沒有松懈,似還不死心。顏璟急于擺脫這種狀況,于是問:“趙總,來面試的都不錯,你怎么都看不上呢?”
“因為他們都不是你?!?
趙祈頌這意味不明的話讓顏璟愣住了。然后他才接著說:“新人進來了要教,一切從零開始。你已經是個成品了,用著多順手,況且還算訓練有素?!?
顏璟知道自己的抗壓性確實比一般人強一點,這點還得感謝她的老東家。
“謝謝趙總夸獎。不過,我的決定不會改變?!?
聽顏璟鎮定的說完,趙祈頌的臉上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不過馬上就平復了。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彼f。
顏璟已經不想再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于是轉了話題:“上次的案子那個紀澤遠記者會是按照策劃方案進行的嗎?”
趙祈頌沒想到顏璟會問這個問題,加之時間有點久,他略加思索才回答:“記者會是方案里的,但是內容變了。本來是說讓錄音里的當事人出來澄清,羅艾迪說會安排。結果紀澤遠堅決不同意,自己出去澄清。這是招險棋,比原來的方案失敗率高多了。不過這小子運氣不錯,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顏璟想起當時羅艾迪把她找去,讓她露面澄清的事。那時紀澤遠突然惹怒她的事,后來想想也很奇怪。
“鄭容這個表弟也真是個怪才?!?
顏璟飄忽的思緒被趙祈頌的話拉了回來。
“紀澤遠是鄭律師的表弟?”顏璟小聲不確定的詢問。
趙祈頌沒有立即回答,臉上的神色有些尷尬,“嗯,大概是遠房表兄弟吧,關系不是很近。我也就是聽鄭容隨口一說,可能聽錯了,不是他。”
顏璟也就是覺得詫異隨口一問,并沒有非得確認不可,聽趙祈頌這么說也沒放在心上。要是他和鄭容真是表兄弟,也就是在心里暗暗感慨一下,這個世界真是小。
事務所去年簽了一個大客戶,尚維重工。鄭容親自出面,談了好久才最終搞定。今年尚維有個大的收購計劃,事務所全力跟進,全權負責收購的法律事務。
因為大雨中斷的會議在下午開了。顏璟走進會議室,會議桌已經坐滿了高級律師,她進去微微一愣,默默的在一個角落的椅子上坐下。那一桌的人,一個勁的談論著早上的暴雨,車子的受損情況,誰也沒有注意到進來的顏璟。
“顏璟,張薇今天請假了吧,你過來做會議記錄啊?”靠她最近的一個高級律師轉頭對她說。
顏璟也不解釋,只點了點頭。
鄭容進來的時候,會議室里的聲音安靜了下去。他在正中央的位子坐下,其他的人都調整了坐姿,丟掉了剛才的閑適,換上了專業的樣子。
鄭容環視了一下會議桌,視線定格在了角落,“顏璟,坐到會議桌上來,離那么遠,怎么參與討論?”
一桌子的人突然面面相覷,而后的事情更讓他們吃驚。鄭容在說完話之后,還騰了自己身邊的座位給這個剛剛成為助理律師的菜鳥。
焦點突然集中到了顏璟的身上,她自然是感覺不自在的,但大老板發話,她也知道只能乖乖照做。等到她一落座,鄭容立刻宣布會議開始。
會議結束之后,顏璟留下來整理資料。
“顏璟有什么背景???才剛做助理律師就跟大案子?!?
“我老板跟我說的時候,我都驚住了?!?
“是啊,她來這里也一年多了,平常根本看不出來。”
“陳薇跟著鄭律師那么久了,顏璟一來就被擠掉了位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是陳薇今天沒來上班,也許真是陳薇請假,顏璟才頂上去的?!?
“唉,誰知道呢?!?
兩個助理律師在女洗手間聊得正歡,顏璟在里面的隔間則心思沉重。她們的問題也在她心頭環繞。她是毫無背景可言的,工作能力鄭容以前應該也看不見,讓她直接參與到事務所的核心中也著實是非常大的提拔。
不過,這些疑惑只是在她腦中一閃而過。以前有人說過,她的性格逆來順受,但是她更喜歡理解成既來之則安之。天上掉下了餡餅,與其等著餓死,還不如先咬上一口。
等那兩人走了,顏璟從洗手間出來,回到座位上,準備處理完手頭上的收尾工作。四周的獨立辦公室燈都滅了,顏璟關了電腦,下班回家。
她剛起身,桌上的座機就響了。
“喂,你好?!?
“顏璟,我是鄭容。請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顏璟抬頭,果然最里層那一件辦公室還亮著燈。
“好的,我馬上來?!?
電話里的鄭容聲音和平常一樣非常平靜,但她進辦公室的時候還是懷著忐忑。
鄭容還在看資料,顏璟進來的時候,他的臉才從電腦屏幕上轉過來。
“鄭律師,你找我?!?
“對,坐?!?
鄭容一貫溫文有禮,但職業的關系讓他不乏凌厲。一開口,就算只說幾個字,透出比他年紀更為老練,誰都無法忽視的沉穩。顏璟見過他在法庭上唇槍舌劍的凌厲模樣,后來見他都是又敬又怕。
“今天開會的資料整理好了嗎?”鄭容問。
“整理好了。”
“好,你先發給我看看。沒什么問題的話以后就這樣做下去。”
“但是,這些工作都是陳薇做的?!鳖伃Z大著膽子問。
“嗯,對。以后都由你來做,有問題嗎?”鄭容抬起頭來,認真的詢問她。
“但是,”顏璟有些疑惑,陳薇是已經有三年執業經驗的律師了,是鄭容的得力助手。和普通的助理律師,特別是她這樣的菜鳥級別完全不同。
“如果有問題的就提出來,沒有問題就開始做,可以嗎?”
顏璟自然是有疑問的,但既然老板的意思已經決定了,她就該接下工作。
“沒有了?!彼卮鸬暮芨纱?。
“那就好?!?
關了電腦,鄭容起身對顏璟說:“很晚了,先下班吧。你沒有車對吧?”
“我沒有?!鳖伃Z回答。
他穿好了西裝外套,“那我送你回家,大雨不好打車。”
顏璟本不敢勞煩老板,想說不用,但是鄭容已經先出去了,她只好迅速起身跟在他身后。他們走出辦公室,整層樓的燈光全部熄滅了。
車內的空間更狹小,距離更近,更感覺到緊張。顏璟姿勢僵硬的坐在副駕駛座,等待著開車。鄭容系好了安全帶,打動了車子。
“你家住在哪兒?”
“南市小區?!?
“那兒地理位置不錯,交通很方便,就是小區老了些?!?
“嗯,我們住那兒好多年了?!?
兩人聊了兩句便沒了話,車內一片安靜。顏璟轉過頭,將視線望向窗外,深夜的街道黑暗又寂靜。
“剛才在辦公室你似乎有問題呢沒問完?!编嵢萃蝗话l話。
顏璟正在放空,聽見了他的話,忙轉過頭來,眼神還帶著迷茫,“什么,鄭律師?”
鄭容邊開著車,邊說:“你好像不是很愿意接陳薇的工作?!?
“我沒有那個意思。”顏璟急忙解釋。
“現在是下班時間,你可以把真實的想法和我聊聊,我們是同事,也需要交流嘛。你放心,車里沒有錄音設備?!?
雖然鄭容的語氣很輕松,但顏璟還是仔細想了想,然后回答:“陳薇的資歷和能力都比我好很多,那些工作我可能不能和她一樣做的很出色。”
鄭容笑,“資歷我承認有容從初級律師做上來的沒有人比陳薇更好。但是能力嘛,并不僅限于做的時間長短?!?
鄭容的話并未解開顏璟的疑惑,她想不出自己哪里有在他面前表現出過出眾的工作能力。
“工作能力這樣東西其實是多方面的,而且也不局限于一項工作內容。趙祈頌和紀澤遠是我見過最難搞的兩個人,你能跟他們一起工作,還讓他們對你贊賞有佳,那就是非常好的肯定?!?
顏璟怎么也沒想到鄭容最終道出的原因是這個。人生的奇妙之處突然顯現了出來。竟然是那兩個把她折磨的死去活來的人將她推上了職業生涯的高起點。
“那些工作和這個不能相提并論的。”畢竟她要接手的工作專業性更強,以前的工作經歷并不能給她帶來什么幫助。
“良好的工作態度已經給你打下了很好的基礎。沒開始做就退縮,不要說在這行有發展,就是立足也不可能。我對你有信心,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和我一樣,建立信心?!?
鄭容開到小區門口停下了車,在顏璟下車之前,他說:“不用太擔心,你可以的。”
顏璟回頭,禮貌的一笑,“謝謝鄭律師?!?
(2)
收購案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陳薇中間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之后回到了事務所,然后開始將工作移交給了顏璟。陳薇資歷深厚,能力出眾,又長得一副冰山美人的模樣。本來顏璟以為陳薇會對她擺臉色,接觸的時候都是惴惴不安的。但漸漸地,她發現,陳薇并沒有刁難她,反而對工作的交接十分主動。
她本來就不是愛管閑事的性格,沒有去探究其中的緣由。工作能這樣順利的進行著,她十分滿意。
曾經的工作狂人陳薇現在工作時間之外是搜尋不到她在事務所的身影,換成顏璟深夜在辦公室埋頭伏案。
所里的流言不斷,突如其來的交替,就算沒有明白宣布,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原本在所里就形單影只的顏璟現在更加像在荒島求生。而她的心里只有鄭容對她說的話,高強度的工作也讓她沒有時間精力去顧慮其他。
又是一個加班到十一點的工作日。顏璟回到家,家里漆黑一片,靜的沒有一點聲音。杜林芬早就睡了,她自然的摸黑進房間。經過廚房的時候,被突然竄出來的身影嚇了一跳。
“姐。”顏川開了廚房的頂燈。
顏璟捂著胸口,皺著眉頭說:“你怎么回來了?”
“放暑假了。姐,你要吃嗎?媽做的宵夜?!鳖伌ò咽掷锏耐肷斓筋伃Z面前。
顏璟看了一眼,里面都是顏川愛吃的東西,“不吃了,我晚上吃的挺多。媽特意給你做的,你好好吃吧?!?
“放暑假別就知道打游戲,早點睡覺?!鳖伃Z上了一天班累得不輕,說完轉身就要回房間。
“姐,”顏川叫住他,“我暑假找了個工作。”
“工作?”顏璟轉回來,重新站在他面前,“干什么的?”
顏川邊吃邊說:“做網管,就在市民大道的網吧?!?
顏璟想了想,市民大道倒是離家不遠,不過網吧嘛,讓她的心放不下來。
“網吧那么亂,都喜歡開在地下,通風不好,容易著火?!鳖伃Z腦子里立馬涌現出了那些又亂又舊的黑網吧的景象。
“姐,我是去新開的網吧,很正規的。我同學家里開的,他和我一起上班的,你放心了吧。”
顏璟的眉頭舒展了些,“跟媽說過了嗎?”
“說過了,媽讓我跟你說?!?
顏璟低下頭沉默不語,思索了一下說:“那我明天過去看看?!?
“不用,”顏川有些不滿,“我都這么大了,有些事情我能做主?!?
“呵,”顏璟冷哼一聲,“那你說說,暑假有那么多活動,你為什么非要去打工?”
“你自己也不是大學就開始打工的嗎?打工的地方也沒讓我和媽去過。我打工是為了攢錢。”顏川不以為然的說。
“攢錢?學費生活費不都給你了嗎?”顏璟大學時候打工是因為顏川還在上學,杜林芬一個人支撐一個家的開銷太過吃力?,F在她們兩個人供著他一個,根本不用他為經濟操心。
“我要攢錢買個筆記本電腦。”顏川說。
“你去上學不是給你配了個臺式機了嗎?”顏璟不解。
“我同學都有筆記本電腦?!?
顏璟嘆了口氣,唯一欣慰的一點是弟弟沒有伸手來要問她要,知道要賺錢,拿自己的錢去改善生活。
“好吧,注意安全。”
她累到極點,不再多說什么。
正當顏璟為了尚維的案子全心投入的時候,事務所出了爆炸性的消息。事務所里最被看好的年輕律師陳薇離職。陳薇一畢業就進了有容,這幾年的表現十分搶眼,一直是鄭容身邊的左右手。更令人震驚的是,她不是跳槽,而是被迫辭職。
陳薇被客戶檢舉挪用了客戶賬戶的資金,就算僥幸不被吊銷律師執照,這樣的消息一出,在這行的前途算是徹底斷了。沒有一家事務所會雇傭有這樣不良記錄的律師。為了這件事,事務所在其中周旋了許久,把這個消息壓了下來,只說陳薇是自己辭職。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事務所內部已經流傳開,在業內傳開也只是時間問題。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顏璟有點不敢相信。雖然她們并未深交,但以陳薇的智慧和經驗,怎么也不可能做這樣明擺著是自我毀滅的事。
不過這疑團重重中也讓顏璟找到了一些事情的答案。比如,她并不是頂替掉了陳薇,而是陳薇的位子空了出來,她運氣好就被推了上去。鄭容說的對,這行競爭激烈,事務所里也是明爭暗斗。陳薇是鄭容一手提拔,現在她走了,他也不能冒險從別的地方挑人過來,而她這個孤僻的菜鳥,剛好可以被納入旗下。
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并不是無緣無故的,這點倒讓她的心里舒坦了許多。
顏璟給鄭容的辦公室送資料,陳薇正好從里面出來。她們打了一個照面,陳薇就匆匆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顏璟進去的時候,鄭容的面色可以用陰沉來形容。
“鄭律師,這是昨天整理好的合約。”顏璟把文件放在鄭容的桌子上。
鄭容稍微調整了一下,抬起頭說:“好的,我看一下。下午去尚維開會?!?
顏璟從辦公室出來走回自己的工作間,忍不住望向旁邊的一間辦公室。全透明的玻璃結構讓里面的景象一覽無遺。陳薇正在收拾東西。里面只有她一個人,外面的人則看似不經意的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陳薇在事務所的人緣看上去一直不錯,總有幾個人“薇姐,薇姐”的跟在身邊。辦公室平時也是不乏人來走動。
現在,那些人都躲在外頭隔岸觀火。和外面相比,她的辦公室里空空蕩蕩,飄著蕭索的氣息。
顏璟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坐下,看著電腦,心思卻無法集中。她控制不住,視線總往那件辦公室飄。她心神不定,根本無法工作。于是起身,拿著杯子去茶水間泡一杯咖啡。
茶水間在狹小走廊的盡頭,顏璟走到門口,里面已經聚了不少人,她就默默的等在門口。
“陳薇在收拾東西了,看見了嗎?”
“當然,老板今天的臉色非常差,我一個上午都小心翼翼的?!?
“她到底怎么了?她應該不缺錢啊,為什么會挪用客戶的資金?”
“聽說是為了男朋友。”
“唉,看著她平時挺理智的,怎么會這樣做,這不是傻了嗎?”
“還有人說她在賭博,欠了高利貸,誰知道呢?”
“我老板說,可能她收了別的事務所的錢,故意搞出丑聞,就是搞壞有容的名聲?!?
里面的秘書們討論的越來越熱火朝天,顏璟等不耐煩,直接進去了。她們看見顏璟進來,立刻噤了聲,裝作什么事都沒有。
“哎呀,今天天氣真好,昨天天氣預報還說要暴雨呢?!?
“是啊,我還帶了雨傘雨鞋,重死了。”
顏璟對她們的話題不感興趣,“不好意思,借過?!睌D過狹小的走道,加好了熱水就馬上離開了。
顏璟回到辦公室,視線又不由自主的飄向陳薇的辦公室。原本只有陳薇一個人的辦公室里面多了一個人,而那人竟然是事務所的獨狼趙祈頌,這讓顏璟頗感吃驚。趙祈頌在里面待了一會兒,幫陳薇搬了一點東西,后來接了個電話才匆匆離開。
她坐下,努力的把思想集中在電腦屏幕的文檔上,但腦海里總是冒出形單影只的陳薇。無奈她還是站了起來,走向了陳薇的辦公室。
顏璟輕敲了兩下辦公室的門。陳薇從辦公桌前轉了過來,“進來?!?
“陳律師,我來幫你收拾吧?!鳖伃Z說。
陳薇似乎沒想到她會來,臉上驚異的神情一閃而過,然后才露出微笑,“不用,你先坐,都快收拾好了。”
陳薇收拾的很慢,這里是她六年來工作的全部,就這樣被塞進兩個紙箱里,她想仔細的再看一遍。
顏璟站在一旁,不知如何下手。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趙祈頌又轉了回來,“還有東西要收拾的嗎?”
“沒有了,顏璟幫我都收拾好了。”陳薇說。
“那走吧?!壁w祈頌幫著拿了一個箱子。
三個人一起走過辦公室的環形過道上時,四處都飄來了打量、疑惑的眼光。顏璟知道他們三個人看似完全沒有交集的人這種敏感的時刻著實是個怪異的組合。她的目光也不時的瞥向陳薇,陳薇如往常一樣,自然優雅的走過這一段。
電梯到了樓下,三人走出大樓,顏璟站在路口準備幫陳薇叫車,趙祈頌的手機又響了,他接完電話說:“上面有事,我現在得上去?!?
趙祈頌走了之后,只剩下顏璟和陳薇兩個人,陳薇突然說:“顏璟,你現在忙嗎?”
顏璟轉頭回答:“上午沒事了,下午要出去開會。”
陳薇抬婉,看了一下表,“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大樓對面就是星巴克,上午十點里面客人不多。陳薇買了咖啡,找了角落僻靜的位子坐下。
她喝了一口美式咖啡,一臉滿足,“在有容的工作強度大,為了案子經常熬夜,睡眠時間不夠,就拼命喝咖啡撐著。今天以后可能好一段時間不用喝咖啡了,不知道會不會不習慣?!?
“陳律師,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也挺不錯的?!鳖伃Z想不出別的話語才安慰她。
陳薇對顏璟笑著說:“別叫我陳律師了。我不在有容工作了,也不再是律師了。如果你不嫌棄交我這個朋友就叫我的名字?!?
“當然不嫌棄,”顏璟也笑,“這是我的榮幸,陳薇?!?
陳薇看著對面的顏璟,眼神突然深長起來,“顏璟,原來我不知道鄭容為什么選中你,現在我明白了。你不顯山不露水,卻有一種能讓人信服的感覺。”
“你過獎了,我只是想做好工作。其實,我沒有你那么強的工作能力,可能并不能勝任現在的工作?!标愞币呀涬x開了事務所,顏璟覺得也無需對她隱瞞自己的擔憂。
“不需要擔心。鄭容看人的眼光很準,他相中了你,他會幫你挖掘出自己的潛力?!?
“也許鄭律師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吧?!?
陳薇垂目淺笑,顏璟現在還不明白,她的專注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顏璟搖頭,好奇心在她身上是很少見的。
陳薇笑了笑,不知道顏璟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問,還是知道了來龍去脈不需要問,但她還是想說:“我知道事務所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我挪用了客戶賬戶里的錢,去給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和他在一起七年,我以為我們會結婚、生孩子、生老病死都在一起。他做期貨聽了一個所謂的內線消息,虧得欠了一大筆債。我挪了錢幫他把窟窿堵上,他拿了錢跑到了國外。”
還原的真相比那些流言蜚語更加戲劇化。陳薇的坦誠相待觸動了顏璟,她落寞卻不肯放棄驕傲的姿態讓顏璟有一種既欣賞又心酸的錯綜感覺。
“陳薇,你放棄這一切,后悔嗎?”如果早知結局如此,她是會走另一條路吧。
“不后悔?!标愞钡难劾锖鴪远?,“我當時已經看出了他在動搖,我們可能走不到最后。那種關頭,才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
顏璟無法理解陳薇的想法,既然已經看出端倪,換做是她,必定立刻抽離那個泥潭。非親非故,感情這種虛無的東西,無法帶來任何保障。
“為什么?”顏璟終于忍不住露出疑惑,陳薇如此聰慧出眾的女子怎會看不透。
陳薇看著顏璟,窗外灑進來的陽光給精致的妝容打上了一層柔光,她笑的明媚,“總有一天,你會遇上一個讓你奮不顧身的人。”
顏璟回辦公室,正好在電梯里碰上了趙祈頌。
“陳薇走了?”趙祈頌問。
“走了?!鳖伃Z側頭看了一眼,“真沒想到你是會來幫陳薇。”雪中送炭實在不是趙祈頌的風格。
趙祈頌輕笑,“彼此彼此?!?
“你不是認為意氣用事的人最愚蠢嗎?陳薇毀了自己的前程幫男人,那男人最后還坑了她。”
“你覺得她傻?”
“我覺得她不值得?!?
“值得?”趙祈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好好珍惜現在吧,還是沒心沒肺的好時候?!?
(3)
深夜,手機鈴聲在安靜的房間響起,紀澤遠瞇著摸過床頭柜上正在閃爍的手機,按下接聽鍵,放到耳邊。
“喂。”美夢被打斷的紀澤遠聲音微啞。
“澤遠,來醫院,接奶奶回家?!?
紀澤遠原本混沌的思緒在聽到這句話之后立刻變得清晰。他睜大了雙眼,停頓了兩秒,立馬從床上起來,套上衣服,拿起車鑰匙就沖出了門。到地下車庫取了車,往醫院開。半夜路況好,超不多10分鐘就到了。
紀澤遠按了電梯上7樓腫瘤科。他心急火燎的在走廊上打轉,碰上了值班巡房的護士才找到了正確的路。
紀澤遠奶奶的病房是VIP病房,紀澤遠進去的時候,紀光存站在床頭一言不發,身邊站著主治醫生和護士。
“澤遠來了啊。”坐在離門最近沙發上的中年婦女神情憔悴,站起來對門口的紀澤遠說。
“嗯,姑姑,我來了?!奔o澤遠走進來,微微頷首,小聲應著。
“快進去,奶奶等著。”姑姑說完,眼眶霎時紅了,聲音哽咽。
紀澤遠沉默的走道紀光存身邊,紀光存看了他一眼,轉頭對醫生說:“劉醫生,我們走吧?!?
劉醫生和護士整理著儀器,推著奶奶出了病房。病房里的人,紀光存和紀澤遠,兩個姑姑,兩個姑父,一個表弟,一個表妹跟在后頭。
到了醫院正門,救護車上只能上兩個人陪,紀光存對紀澤遠說:“我和你大姑姑上車,你帶著其他人開車過來?!?
紀澤遠點點頭,把其余的人帶到車庫,午夜本該安安靜靜,了無人煙的停車場竟然黑壓壓一片人。
姑姑姑父和表弟妹露出驚異的神色,一個人急急忙忙沖到紀澤遠面前,說:“澤遠,怎么樣了?”
紀澤遠臉色晦暗,“現在送奶奶回家。管叔,讓他們散了吧?!?
關海濱嘆了口氣,說:“兄弟們看大哥這樣都想盡點心。”
紀澤遠側頭看到表弟表妹望著這群黑衣人不明就里的瑟縮眼神,對關海濱說:“那讓他們別鬧出動靜,吵著別人。”
關海濱點點頭,示意明白了。
紀澤遠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開著另一輛休旅車載著一家人往奶奶家走。老城區這個時間萬籟俱寂,透不出一絲光亮的樓群在夜幕中死氣沉沉。
老太太終究沒有撐到黎明破曉時分,午夜的時候就去了。日期交替的鐘聲就是為她送行的聲音。紀光存一直緊緊抓著母親的手。他的兩個妹妹在旁邊止不住輕輕抽泣,稍年幼的孩子也跟著小聲哭起來。
紀澤遠站在紀光存身后,低眉斂目,沉默不語。手上還留有祖母的殘留的溫度,是她用生命最后的力量給予他最后的疼愛。老太太的神智早已不是很清醒,也許分不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誰,但她知道每個握住她手的都是她的親人,她就用盡力量回握。似不舍又似告別。
“媽媽去了,走的很安穩?!奔o光存用沙啞的嗓音說。
他的話音落下,房間里死寂了一會兒,他的小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在哭聲在寂靜的午夜太過尖銳,刺破了房里每個人的神經,把他們從片刻的虛無中拉回現實。
醫生和護士進來做完最后的檢查,收拾了醫療設備。家里的女眷都被扶出了房間,孩子和丈夫在身邊安慰。房里只剩下紀光存和紀澤遠。
“澤遠,去外面交待一下,不要弄出大動靜,別吵到鄰居?!奔o澤遠把兒子也支出了房間,讓他好去外頭透口氣。
紀澤遠到了樓下,已經聚集了幾臺車,十幾個人。他走了過去,找到了管。
“怎么樣了?我看醫生護士都撤出來了。”
“我奶奶走了?!奔o澤遠眼眶一紅,低頭忍住了那股酸楚。
“你也別太難過,先在外頭透透氣,我進去看看你爸爸?!标P海濱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往樓里走去。
關海濱和紀光存相識相知的時間比紀澤遠的年齡還大,此刻關海濱在他身邊安慰幫忙,遠比他這個只有幾年相處時間的兒子來的周到。
晨光微露,朝霞一點點染紅天際,再過不久就是天光大亮,萬物復蘇了。微涼的晨露沾濕黑色衣衫,紀澤遠對著樓前的小樹叢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夜過的好漫長。
家里的靈堂很快就布置起來,天亮以后,吊唁的人陸續到了家里,門口的花圈排滿了樓道。鄰居都是幾十年的老相識,進門以后紀澤遠的兩個姑姑負責接待。紀澤遠透完氣進門,大姑姑就給他戴上了黑袖章。老房子的采光本就不好,舊了的墻壁和閃爍的燭光讓這里顯得更加壓抑。
他安安靜靜的站在姑姑們的身后,看著一撥又一撥的人來了又去。他扮演過許多不同的角色,詮釋過不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流淚是必須具備的技能。而現在,面對真正的生離死別,他內心的悲傷卻無法表現出來。在別人的故事里動容,在自己的人生中蒼白。算不算戲子的悲哀?
站在他身邊的小表妹低頭抽泣著,他默默的將她攬到懷里,拍著她的肩膀,撫慰著她內心的恐懼與悲傷。
“表哥,我以后都看不見外婆了。”
聽著表妹的話,紀澤遠的內心也是一片酸楚,“蕓蕓,外婆會到一個很好的地方,她再也不會生病,不會難受,她會好好看著你的。想外婆的時候,就寫下來,燒給她看?!?
這樣的話題太沉重,謊言成了最好的慰藉。
開追悼會的那天會場一早就擠滿了人。公司的人早早聚集在了那里。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車不停的進來,門口的路被堵住,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必須到路口疏導交通。
雖然紀家人想低調辦喪事,但是紀光存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最終還是來了不少政商界名流,還有以前道上的朋友。有這些人物的出現,媒體的觸角也伸到了那里。
靈堂還在布置,紀光存不得不和來人寒暄,紀澤遠守了一夜早上又到了這里一直跟在紀光存身邊。
靈堂門口一陣騷動又來了一批人,一行人擁著一個人走到紀光存面前。
“老紀啊,節哀順變?!?
“謝謝,劉副市長。”
劉副市長一到,氣氛立刻變得不一樣,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兩人寒暄了幾句就往后面的隱蔽處走,后面都沒有跟人。紀澤遠就走去了另一邊的小休息室。
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的爭吵聲。
“媽以前就最不喜歡他那些混黑道的朋友,現在追悼會里都是這些人,弄的亂哄哄的,像什么樣子。”大姑姑不滿的說,“媽就希望家里的孩子老老實實做人,她那么喜歡清靜的人,這樣能走的安生嗎?”
“哎呀,姐,大哥現在不是早就不干那么亂七八糟的事了嗎,現在是正經生意人,媽知道的。哥人脈廣,朋友多,人家要來也不能攔著是不是?!毙」霉卯斊鸷褪吕?。
“反正我覺得不合適?!贝蠊霉貌⒉凰煽凇?
紀澤遠想轉身離開,小姑父剛好從里面出來,看見了他:“澤遠啊,怎么不進去???快進來?!?
紀澤遠進去的時候,大姑姑臉色不是很好,旁邊的大姑父推了推她的胳膊,她也就安靜的坐著。
“澤遠,你一夜沒睡,要不去旁邊房間休息一下?!毙」霉每此麤]休息好,臉色有些憔悴,待會儀式開始了又是長時間站著,怕他身體頂不住。
“沒事,姑姑。我拍戲的時候都是幾天幾夜不睡的。”紀澤遠故作輕松的說。
“這是能和演戲一樣嗎?你身體也不是鐵打的。趁現在有時間,趕緊去歇一下?!毙」霉脠猿值?。
這里的氣氛十分僵硬,從他進來開始,屋里的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壓抑和尷尬,他繼續待在這里顯然是不合適的。
“那我出去透透氣?!彼隽舜箝T,繞到后面,找個僻靜的角落,正抽出一根煙,準備解乏。一轉身,看見十四歲的表妹就在身后。
“孫蕓,你怎么跟出來了?”紀澤遠拿下煙,夾在了手里。
“表哥,你別抽煙了。我媽說讓你喝點這個,提提神?!睂O蕓說著,把一個罐子塞進了紀澤遠的手里。
紀澤遠拿起來一看,是一罐紅牛,覺得有點好笑,“你喝吧,我不喝。”他說完,抬起手把煙又放到唇邊。
孫蕓一把摘下了他還未點燃的煙,“那也不許抽煙。你要是沒精神,待會兒怎么送外婆啊?”
紀澤遠拍了拍剛到他肩膀的小姑娘的頭,“人小鬼大?!?
紀澤遠和孫蕓坐在路邊的石階上聊著天。紀澤遠以前的工作日程排得非常滿,并不經常和家里的親戚們見面。一開始孫蕓對他還是有陌生感,后來就越來越放松。
“表哥,當明星好玩嗎?”青春期的女孩子對光鮮亮麗的娛樂圈充滿了好奇。
“一般,每天忙忙忙,沒什么時間精力去注意什么好玩的?!奔o澤遠輕描淡寫的回答。
孫蕓抬突然起頭看著紀澤遠,有些猶豫的問:“我同學他們有件事情挺好奇的?!?
紀澤遠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說。”
“就是,你,是不是和鄧雨馨在一起?。俊睂O蕓閃著晶亮的眸子,好奇的等待著紀澤遠的回答。
紀澤遠笑了笑,“當然不是。我們就拍戲,那些在一起不在一起都是經濟公司炒出來的新聞,別信?!?
紀澤遠一年前接了一部偶像劇,拍完的時候劇組和經濟公司為了收視率和知名度,造出這個男女主角曖昧的消息,博人眼球。劇一開始放,有不少人就開始入戲,將他們視為一對。
他自己是不喜歡這種炒作方式的,對羅艾迪抗議過,但是被軟磨硬泡的打壓了。羅艾迪保證自己會把握尺度,絕對不會超過曖昧的限度。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消息,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啊。那上次新聞里你說你有女朋友,不是小萌啊?”小萌是鄧雨馨粉絲給的愛稱。孫蕓的臉上明顯帶著失望。
“不是?!?
“那是誰???”孫蕓又問。
紀澤遠頓了頓,說:“沒什么特別,是個傻姑娘?!?
原本專注看著紀澤遠的孫蕓臉色一變,疑惑的說:“表哥,后面好像有人,在拍照。”
紀澤遠往后一看,是殯儀館的后門,上著鎖,旁邊是一片小樹叢。
“在哪兒?”紀澤遠皺眉問。
“在草叢里。”
紀澤遠起身往那一片樹叢走去,還真在一顆大樹后頭看到了舉著相機的人。那人見紀澤遠過來,拿著相機想走,結果被紀澤遠堵住了去路。
紀澤遠一看那人的樣子和行頭就知道是整天纏著他的狗仔。
“把照片給我?!奔o澤遠臉色沉靜,冷冷的對那人說。
“紀先生我是記者,有采訪的權力。你沒有權力拿走我拍攝的照片?!?
紀澤遠身形高大,一襲黑衣,未有時間整理的臉上留著胡茬,不說話的冷峻模樣壓迫者對面的人。
“你在這里所做的一切都會被拍下來,被公之于眾?!蹦莻€狗仔不甘示弱,他舉起相機似一件保護自己的武器。
這時候,突然跑出來兩個黑衣大漢,圍住了狗仔,輕而易舉的架住了他,搶過他手里的相機。
“你們想干什么?”狗仔吼叫起來,“我是記者,我要曝光你們的暴力行為。”
紀澤遠心里暗笑,從大漢手里拿過相機,慢慢的走進,目光冷峻的盯著那人說:“你拍我的照片可以,但是不許出現我家人的,如果報紙、電視、網絡出現任何一張又后面小姑娘的照片,后果自負。”說完,他把相機塞回了狗仔的手里。
狗仔明顯感受了懼意,已不像剛才那般囂張,捧著相機的樣子有些狼狽。
“放開他,送他出去?!奔o澤遠退開,對著那兩個抓著人的黑衣大漢吩咐道。
“表哥?!睂O蕓輕聲喊。
紀澤遠轉身,臉上的寒氣消散,對她微笑,“沒事了,我們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