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戲制作完成,前期宣傳馬不停蹄的展開。記者會、見面會一個接著一個。這段時間羅艾迪忙前忙后又小心翼翼,生怕如此密集的行程安排會惹惱了紀澤遠。從前帶團體,紀澤遠鬧別扭還有別人能頂上。現在名導演的戲,紀澤遠的輩分又最低,如果落得不配合宣傳的名聲,以后就別想在這個圈子待下去了。
不過,到現在為止紀澤遠還沒有表露出有不滿的情緒。
今天是媒體見面會,主創人員都出席,現在云集了近百家媒體。因為滕敬導演是有國際知名度的導演,電影又是嚴肅題材,現場氣氛頗莊重。導演和演員都是正裝出席,坐在臺上回答媒體的提問。
紀澤遠年紀最小,資歷最淺,坐在最旁邊的位子上。他坐姿挺立,對著記者和鏡頭保持著禮貌微笑。黑色西裝包裹下有著男人的外表,又帶著男孩的純真與羞澀,聚光燈的焦點不時落在他身上。
主持人介紹完電影的基本情況之后就到了自由提問環節。媒體其實對電影本身內容并沒有多少關心,更多的焦點是落在演員之間的關系,希望能套點逸聞趣事,滿足觀眾的好奇心。
這次這個問題也被提了出來,有記者問:“滕導演,請您評價一下紀澤遠在戲里的表現。”
原本的傳聞就是紀澤遠能加入這部戲就是制片方看中了他的人氣,用他來拉攏粉絲群,對他演技的質疑還是很強烈的。
滕敬導演自然知道這是記者讓他評價一下紀澤遠演技的委婉說法。他接過話筒說:“紀澤遠在新演員中外形出挑這是大家都公認的吧。除了天資之外,他的努力也是讓我很欣賞的。這次的作品很辛苦,他斷斷續續在外景地待了半年,都在土里泥里打滾。他對導演組提出的要求從沒有回絕,都堅持做到最好。再說一個演技的事情,有一個鏡頭需要他在攝影機過來的時候左邊眼睛留下一行淚。時間情感要配合的相當好,他試了幾條也做到了。”
天賦好,努力,有靈氣,配合度高,在滕導的幾句話里對紀澤遠全方位的贊賞。紀澤遠表現的也是恰到好處,保持著謙遜的姿勢,微笑的感謝導演和同劇組前輩演員對他的提攜,自己的戲劇之路才剛剛開始,還有許多不足需要向他們學習。
其他幾位主演對紀澤遠也是交口稱贊,兩個小時的記者會就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中結束了。羅艾迪一顆懸著心落了下來,還有意外的欣喜。他對紀澤遠今天的表現百分百的滿意,那些官方的說辭從他嘴里出來也有了誠懇的感覺。果然是天生的演藝人,只是從前太漫不經心。
到了保姆車上,羅艾迪讓司機開車,滿面笑容的對紀澤遠說:“今天表現的很好。最近累了吧,想吃什么,三文魚、生蠔,eddie哥犒勞你。”
紀澤遠的臉上早已沒了剛才秀色迷人的笑容,一臉冷清。他解開西裝的扣子,突然了嘆了一口氣,說:“eddie哥,這兩年謝謝你的照顧,希望這次能送你一份大禮。”
羅艾迪嘿嘿一笑,“果真累著你了,不年不節,我過生日還有好幾個月,送什么禮。對了,剛才和制片公司的袁總聊天,他挺看好你的,我去爭取一下,拿下他們新戲的主角。導演是李導,女主角準備在一線女星里選,肯定會火……”
紀澤遠車窗外,貼了密封的車膜,窗外的景物都是模糊的深色。耳邊是羅艾迪架構龐大,簡直要劍指好萊塢的規劃,他的心思早已飄散。
六、七月的天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出門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坐上車就突然黑云壓頂,落了一陣大雨。從車站到大樓淋了一點雨,顏璟進了辦公室擦干濕了的衣服,剛在座位上坐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顏璟立馬起身去了樓下會議室。趙祈頌一個人皺著眉坐在長形會議桌的中間。
顏璟關了門,站在會議桌邊問:“趙總,您找我?”
趙祈頌點了點頭:“嗯,有個案子”。接著把一本雜志扔給了她。
顏璟拿起來一看,是本市知名八卦雜志“Y周刊”。翻開的那一頁,顏色鮮艷,字體巨大的標題是“陽光偶像外景地招妓”。顏璟知道這本雜志的標題一向聳動,接下去看正文,她不禁睜大了雙眼,這則香艷報道的主角竟然是紀澤遠。
報道里寫道,紀澤遠一直以陽光偶像的形象出現,其實私下偏愛重口味。在遠郊外景地敢拍新戲不甘寂寞,在賓館打電話召女伴,還在電話中商定價錢。隨后,一陌生女子進入賓館,早晨才離開。后面還寫知情人爆料,并有電話錄音。
“這是?”顏璟不解。
趙祈頌答:“上次紀澤遠的案子你也跟過,我這缺人手,你過來幫忙。”
趙祈頌對她揮之則來,呼之則去,使喚的很順手。這點顏璟心里頗為不滿。咨詢部的招聘一直在進行,但就是招不進人。人事部按他開出的條件刪選簡歷,挑人來面試,趙祈頌每個都不滿意。名校說死板,海歸說散漫。普通學歷看不上眼,有幾年工作經驗的又成了缺乏熱情,外加不好管理。感覺他不是招員工,而是在選上帝,非要十全十美并且完全合他心意。心中怨念再深,但作為底層小員工她也只能在這個屋檐下低頭,遵照這位主管的命令,被借調過來做些并不熟悉的事。
無奈歸無奈,活還是得接。她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下來,手里拿著那本雜志翻看起來。
羅艾迪進會議室的時候臉色很差,旁邊的紀澤遠摘下墨鏡的臉,冷若冰霜。
“趙律師,我們來是為了Y周刊的事。”羅艾迪開門見山的說。
“這個按上次的方法辦吧,過兩天就平息下去了。”趙祈頌神色淡然的回答。
羅艾迪的臉色沉了一分,“剛才《都市生活報》的一個朋友給我打電話,說是拿到了爆料人的電話錄音,可信度很高。”
趙祈頌原本以為又是小打小鬧的炒作,聽說這個消息也立即嚴肅了起來:“要上都市報,還有電話錄音?屬實嗎?”
這次接二連三的桃色新聞讓紀澤遠的形象一落千丈,對于正處于轉型的這個敏感時期實在是沉重的一擊。顏璟想起羅艾迪前段時間說要升副總監的事,現在出了這個大型事故,上層肯定會拼命施壓。
剛才云淡風輕的神情早已散了。雖然趙祈頌吃的就是這碗飯,但這次的事實在棘手,像被綁著一塊燙手山芋,捧著難受,棄之不行。
“Y周刊這家雜志口碑不好,假新聞多,大家看過笑笑也就過去了。如果《都市生活報》登了,那影響你也知道的。要挽回就不是隨便發個聲明、律師信就行的。”羅艾迪皺著眉頭,加重了語氣。
趙祈頌的臉色果然又沉了一分。花邊小報和主流報紙的分量他當然掂量的清楚。他正欲開口,被對面的紀澤遠搶了先。
“這個錄音是斷章取義。這件事根本就是憑空捏造的,我等著他們把證據亮出來。”
趙祈頌低下頭嘆氣,年輕氣盛說的就是面前這位。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這么簡單的。
“澤遠。”羅艾迪低下聲音喝止紀澤遠。
趙祈頌思索了一下說:“好,紀先生,你說媒體報道不實,那麻煩你還原一下真相?你到底是做了還是沒做?”
紀澤遠平復了先前激動的情緒,恢復成撲克臉,語氣冷然:“我讓朋友帶了點東西過來,很普通的一個電話。”
“這真的是空穴來風。澤遠一直在外景地拍戲,接觸的人除了劇組的人就是公司的人,只有一個朋友來探了一下班。”羅艾迪幫著他解釋。
趙祈頌的眉頭沒有因為他們的話舒展開,“必須想辦法拿到那盤錄音帶,我要聽聽具體內容是什么。你們對媒體一個字也不能說,先做開記者會的前期準備,等這個東西拿到了,再做調整。”
“我和《都市生活報》的記者還是有交情的,他答應提供一點爆料人的線索給我。”羅艾迪說。
“那好,我們都各自先想想辦法拿到錄音帶。”
羅艾迪帶著紀澤遠一離開會議室。趙祈頌立即吩咐道:“顏璟,馬上把網上關于紀澤遠招妓的新聞全部搜集起來。”
顏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立刻打開了瀏覽器。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紀澤遠的這則丑聞,論壇里轉載的更是不計其數。在微博,黑紀和粉紀的已經打起了嘴仗。如果面對面,可以想象會是多么混亂的場面。
顏璟真切的感受過粉絲的瘋狂,會寒冬臘月大雪紛飛還守在賓館門口,只是知道紀澤遠住在里面,還看不見他一面。徹夜排隊買票,就為在演唱會上看紀澤遠隨便在舞臺上蹦跶幾首歌曲。禮物信件如雪片般飛來,紀澤遠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直接給她堆在空房間里。
這樣莫名其妙又刻骨銘心般的熱愛讓她一直無法理解。她們根本不了解這個人,卻會瘋狂的迷戀上他。他任何的行為都是溫柔、和善、富于愛心的。
而現在,她看到了另一種人。他們也根本不了解這個人,卻用盡所有刻薄的語言詆毀他。他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邪惡的,甚至呼吸的空氣都是渾濁的。
“紀澤遠實際是個矮子,上次見到真人他只在我肩膀,頂多是在160,照片抓角度,舞臺墊鞋墊,才會看上去高。”
“紀澤遠去韓國整過容,醫生名叫李在仁,和我朋友的親戚是同一個。據她的醫生說,紀澤遠做了削骨、拉皮、雙眼皮、墊鼻子,臉上基本都動了。”
“紀澤遠招妓也正常,據他以前私下約會過的女朋友透露,此人床底之間甚為重口味,還曾嘗試3P。”
顏璟看著忍不住冷笑,那些亂七八糟的知情人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冒出來信口開河,胡言亂語。
紀澤遠的負面的新聞是一直都不斷的。團體內部不和已經是老調長談,吵了幾次也偃旗息鼓。行為不端,惹怒媒體也不是一次兩次。總是在風口浪尖,有外部原因,也有內部因素。媒體要爆點炒新聞,公司想要曝光率提高藝人知名度,再加上紀澤遠自己的火爆脾氣。
紀澤遠雋秀的面容下包藏著一顆火爆浪子的心。微笑可以迷倒眾生,拳頭也可以打到一片。曾經在一個歌迷見面會,他走下臺通過一個擁擠的走廊離開,保安拉起了屏障,讓他們表演完離開。旁邊有一個男人是陪著女朋友來的,大概看著女朋友癡迷的樣子有點嫉妒,就在他經過的時候說他是細皮嫩肉的小白臉,中看不中用。紀澤遠二話不說,轉身就朝那人來了一拳,打得他一個踉蹌。那人自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狼狽,反應過來就要反擊,被旁邊的保安拉住。顏璟在混亂中擋在紀澤遠前面,生怕那人沖上來。結果紀澤遠仗著自己個子高,越過顏璟的頭頂又貓了兩拳才被人硬生生的拉走。
那一次,她真是懵了。事后,紀澤遠絲毫不在意,對著羅艾迪的責罵,理直氣壯的回應:“我又不是木頭,聽不見看不見,他胡說八道活該被打,讓他長長記性。”
最后羅艾迪出來道歉,紀澤遠被雪藏了半年,事情才平息了下去。顏璟知道紀澤遠是不能招惹,不肯吃虧的性格,也感覺出他其實志不在娛樂圈。至于為什么還待著,大概也是無聊,沒啥別的事好做。
性格火爆,脾氣驕縱,紀澤遠身上的缺點著實不少,讓她吃了不少苦頭。但是編造虛假的信息,進行如此惡毒的人身攻擊,顏璟也忍不住搖頭嘆息,為他不平。
(2)
一個下午,顏璟埋頭在電腦前整理網上關于紀澤遠的新聞,整理好打印出來,放到趙祈頌的辦公桌上。趙祈頌正在打電話,對她點了點頭,示意看到了。顏璟出了辦公室,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她那一片的人已經差不多走光了。做完了手頭的事,礙于趙祈頌還在辦公室里,她也不敢走。
過了一會兒,趙祈頌拿著公事包從辦公室里匆匆出來,徑直往大門口走去。顏璟忙站起來喊:“趙總。”
趙祈頌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說:“沒事了,你下班吧。”
顏璟得了他的口諭,迅速收拾了一下,回了家。她平時沒什么娛樂,最近剛接手新工作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回到家早早洗好了澡,沾到床就有了睡意。桌上的手機響起來,她撐起身體,拿過來一看,來電顯示:eddie哥。
顏璟接起來:“eddie哥。”
“顏璟,來一下天海金都,就是上次我們一起見面的公寓。地址知道吧?”
顏璟有些不解,“eddie哥,有什么事?”
“有點事,挺緊急的,電話里不太好說,你還是過來一趟吧。”
羅艾迪不是像紀澤遠那樣喜歡隨便使喚別人,動不動就狼來了的人。他說有緊急事,那必定是真的急了。顏璟趕緊換了衣服,往天海金都去。
天海金都在Y市市中心,交通便利,鬧中取靜,安全措施一流。門衛打了羅艾迪的電話之后才讓顏璟進了小區。
在這風口浪尖,狗仔一定會想盡辦法削減了腦袋也要守在這里,挖到第一手消息,這時候指不定在哪個角樓守株待兔。好歹也能算是在娛樂圈待過兩年,面對這樣的狀況還是有些敏感度的。她進了單元樓,先搭電梯到了20層,再接著走了7層的樓梯。
這次顏璟沒有自己按密碼,環視四周,確定沒人,才按下了門鈴。開門的是紀澤遠,看見是她,站在門口挑眉冷笑:“還是eddie哥面子大,不給錢你也肯跑這一趟。”
顏璟心里警惕四周的情況,無暇顧及他,撞開了紀澤遠進了屋里,回過頭對他低吼:“趕緊關門。”
紀澤遠卻老神在在,絲毫沒有緊張的模樣,不緊不慢的關上大門,揉了揉被她撞到的胸口,說:“你改行做律師,沒學著斯文點,倒是越來越粗魯了,誰教你的。”
顏璟搜尋著羅艾迪的身影,聽到紀澤遠的話,心中微怒。每次見面,他都要這樣見縫插針對她的工作冷嘲熱諷。
以前做工作人員只能默默忍受,今非昔比,沒了這層關系,少了那份薪水,她自然已經無需忍氣吞聲:“紀澤遠,你有完沒完。我離職走的是正常程序,也沒有騙了工資不干活。我換工作,礙著你什么了?”
紀澤遠似乎也沒預料她會這樣說,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而后又恢復了帶著不屑的冷漠表情走到沙發上坐下。
“你不干了,有跟我說過嗎?”
顏璟此時悟了過來。她只記得他行事火爆愛挑剔,卻忘了他以自己為全宇宙中心愛計較。這些譏誚的源頭是她離職卻不曾先稟報他,越過他直接走了離職程序。無視他這樣萬千少女心中神一樣的人物,這是多么重大的罪過。
“顏璟,”紀澤遠冷面冷語,“你是不是看sunshine要解散,怕我一落千丈,跟著我連兼職的工資都混不上?”
顏璟對上他冷然的眼神,沉默不語,權當他在鬧些與她無關的小別扭。
紀澤遠見她不回應,嘴角抽起,一聲冷笑逸出:“想也是,你這么懂得保全自己,不舍得損失一分一毫的人怎么可能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乘火打劫已經不錯了。”
顏璟像是被戳中了痛楚,猛地轉身再不去看沙發上的紀澤遠。他懂什么?她在心里憤憤的想。
“怎么了?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啊。”紀澤遠冷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顏璟壓下心中憤懣,她不是他,可以不管何時何地想發脾氣就發脾氣。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理智與平靜又回到了顏璟的身體,“媽媽上了年紀,弟弟還在上學,我總不能一輩子領點打工的錢。”
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會和紀澤遠說起這些人間疾苦,不沾一點俗世露水的他又怎么會懂得。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反正收不回來了,那她就多說一點也無妨。
“紀澤遠,你是不是覺得地球離了你就不轉了,太陽離了你就不升起來了。所以全世界的人活著都是托了你的福,都要圍著你轉。”
顏璟刻意地挖苦他,原本意興闌珊的紀澤遠目光銳利了起來。
羅艾迪在書房打完電話,這次的桃色新聞著實棘手,弄得他不得不到處疏通,焦頭爛額。他出來就看見紀澤遠和顏璟分別占據了客廳兩頭,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顏璟你來了。”羅艾迪說,“跟我來書房一下,有點事給你說。”
顏璟不再理會紀澤遠,跟著羅艾迪進了書房。羅艾迪面色憔悴,看上去很沒有精神,但他對著顏璟還是強打著精神微笑。
“顏璟坐。”
顏璟和羅艾迪坐在兩張椅子上,中間隔著一個小圓桌。羅艾迪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上面,把一副耳機交給顏璟。顏璟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帶著疑惑將耳機塞進耳朵里。羅艾迪打開了一個音頻文件。
“我拍戲,在楊莊。多加你500塊打車費,1500塊一次,干不干?”
紀澤遠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十分清晰。顏璟摘下耳機,瞪大了眼睛,分明不敢相信:“就是因為這個?”
羅艾迪臉色嚴肅,點點頭。
“這根本就,我,”顏璟已經找不出詞語來描述這荒謬。只因為紀澤遠一句語義不明的話,就能制造出這樣大的風波。她哭笑不得。
羅艾迪則欲哭無淚,紀澤遠解釋過這通電話,他也知道那天夜里來的是顏璟。只是真相并沒有絕對的把握戰勝謠言,人們也許更傾向于真相的反面,這就是他們身處的圈子,光怪陸離之地。
“這個錄音文件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拿到的。我已經說過澤遠了,整天口不擇言,一點也不知道小心。你知道做這樣,就是千百雙眼睛盯著,任何一點東西都能放大,被人拿去炒作負面新聞。”羅艾迪低下頭嘆了一口氣。
“eddie哥,那現在怎么辦?”顏璟預感羅艾迪火急火燎的叫她來并不是單單告訴她這個情況。
“顏璟。”羅艾迪原本灰蒙一片的眸子轉而閃出了光,充滿期待的望著她,“有個請求,也許是不情之請。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答應。”
“你說。”
“這次的事情肯定是要開記者會的,一是讓紀澤遠說明情況,再來我希望你能出現,講清楚那天你和澤遠之間的事。畢竟你是當事人之一,至于媒體和公眾相不相信,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顏璟沉默地思索。其實這不是什么大事,那天的事情就是那樣,并沒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地方,不需要遮遮掩掩。
“顏璟,說辭方面都已經想好了。你就是紀澤遠的朋友,當晚他身體不舒服,你從市區買了點藥送到片場,病例證明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人生如戲,這一出荒唐的大戲就要上演,她被莫名的推上主演位置。顏璟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看著羅艾迪期待的眼神,她也陷入了深深地思考。在學校的最后兩年,生活費、學費都是靠著這份工作支付。但凡有考試或者其他與學校沖突的時間,她只要跟羅艾迪說一聲,他二話不說立馬準假。在這點上,顏璟還是很感激羅艾迪的通情大度。
她在心里已經答應,那個“好”字含在嘴里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喝止了。
“不行。”紀澤遠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書房門口,聲音低沉,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書房的頂燈沒打開,只有一盞落地燈的亮著,光線柔和。紀澤遠站在門口,客廳明亮的燈光打在他的身后,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身形,而臉掩在逆光處,看不清表情。
“澤遠。”羅艾迪忍不住皺眉說,“別瞎搗亂。”
紀澤遠一步一步走到顏璟身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說:“你走吧,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不需要你出面。”
“澤遠,別胡說八道。”羅艾迪有些急,眼看就要解決了,卻半路殺出來個不懂事的當事人。
羅艾迪拉扯著紀澤遠往客廳去。
“你怎么回事?你捅了這么大個簍子,我急著給你擺平,你倒跟我唱反調。”羅艾迪惱火的說。
紀澤遠的臉色也很不好,“你讓她站出來把事情一說,我們是輕松了。可是以后呢,記者都堵到她家門口,天天跟蹤她。她還怎么工作?她的日子還怎么過?”
羅艾迪被紀澤遠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勢弱了下來,“這不是沒辦法嘛。”會造成的影響他當然清楚,但也只能先保護自己的藝人。
“反正這個辦法就是不行。”紀澤遠斬釘截鐵的說道。
顏璟一個人坐在書房,想起此進門起紀澤遠就沒給她一個好臉色,好像她欠了他多少債沒還似的。雖然這次的事情和她有關,但也是他自己口不擇言才會鬧出的烏龍。她半點過錯也沒有,想要幫忙還要被他嫌棄。
她越想越是生氣,起身出了書房。紀澤遠和羅艾迪見到她都是一愣。
“紀澤遠,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完,顏璟轉身往大門走去。
“顏璟,”紀澤遠喊,“以后多長點腦子。”
他話音落下,只聽大門“砰”的一聲被砸上。
“唉呀。”羅艾迪對著紀澤遠重重的嘆了一聲。
羅艾迪追到了電梯口,顏璟正猛地按下電梯鍵。
“顏璟,你別生氣,他就是那個牛脾氣,刀子嘴豆腐心。”
“eddie哥你別說了,他紀澤遠有通天的本事,確實輪不到我來幫忙。不好意思,這個忙我幫不了了。”顏璟氣呼呼地說。
羅艾迪見顏璟負氣的模樣,知道在氣頭上他說什么她也聽不進去,只好送她進電梯:“回去消消氣,明天我們再談。不看僧面看佛面,eddie哥的面子你得給吧。”
顏璟心里其實想說,她現在和紀澤遠一毛錢的關系也沒有,他的事她真是一絲一毫都不想再聽到。但看見羅艾迪賠笑的臉,她還是忍住了沒說出口,只是默默進了電梯,離開了那里。
羅艾迪回到屋里,紀澤遠斜靠著客廳的落地窗,側頭望著窗戶的下方。羅艾迪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遞給紀澤遠,又拿著一根叼在嘴上。
紀澤遠接過煙,拿過羅艾迪手里的打火機先給他點上,再點上自己的。兩人在吞云吐霧中默然。
“是隔壁化妝師偷偷錄音的,Y周刊花了3萬買下的。”羅艾迪吐出一口煙圈后說,“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大事化小,轉移掉注意力。事情平息下來,過段時間沒人會記得她。”
紀澤遠笑了,煙霧從微啟的口中溢出,繚繞在唇邊,“eddie哥,你當初找我進演藝圈說都是這里如何有名有利,遍地是黃金,可沒說過會艱險成這樣。”
羅艾迪也笑,當初他還是個不得志的星探,在街邊一眼相中了紀澤遠,追著他遞名片,要電話,苦口婆心的勸說了好幾個月。如今紀澤遠果然不負他的期望,星途眼見著更加輝煌燦爛。
“我保證將影響度減低到最小,媒體絕對不會糾纏她。”
紀澤遠深吸了一口煙,斂去了臉上的笑容,狠狠地吐出來,煙霧遮不住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中閃著的堅定光芒,“其他都可以商量,但是這個辦法絕對不行。”
羅艾迪皺著眉,又焦慮又惋惜,矛盾的不知如何開口。
紀澤遠一派云淡風輕,收起不容質疑的銳利眼神,臉上柔和了許多,“eddie哥,本來想送你一份升副總監的大禮,沒想到又出了岔子,對不起了。這件事讓我自己處理,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結束之后,我會解約。”
羅艾迪握著煙放在嘴邊的手僵住,緩緩飄出的煙霧是唯一的靈動的東西,一剎那的震驚之后,便是釋然。煙霧散盡,他點了點頭。
顏璟坐在大會議室,看著墻上投影儀的畫面。
“這次的事情完全是被惡意曲解的。電話里的內容是我大電話讓朋友幫忙買一點東西,互相調侃了一下,私下用語有些隨便,但絕對不涉及色情事件。電話內容是被偷錄的,并被偷錄著賣給一些不負責任的媒體編造了這個新聞。
我本人現在有感情穩定的女友,從事的是法律相關事務的工作。她是圈外人,我不希望她的正常生活和工作受到任何影響,所以不會對外公布她的信息。我能說的就是,我們現在很好,希望大家祝福我們。”
紀澤遠在自家娛樂公司門口對著十幾只話筒鎮定自若的說出了這番話,第一時間在各大娛樂節目播出。
“是你教他這么說的?”
顏璟聽見身后的趙祈頌問鄭容。
“他經紀人跟你聯系了嗎?”
“羅艾迪說這個case不用做了。”趙祈頌回答。
鄭容搖了搖頭。
“看來他們仙人自有妙計啊。”趙祈頌對著畫面笑說。
剛才趙祈頌那句“這個case不用做了”說明這件事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了,但在鄭容說散會之后,顏璟出了會議室還是到走廊盡頭給羅艾迪打了電話。
“eddie哥。”
“顏璟啊,”羅艾迪的聲音很歡快,“到紅館來,找你有事,一定來。”
這時窗外的天已黑了,早過了下班的時間。只是旁邊的高級律師的辦公室都還亮著燈,大家都不敢下班。顏璟也坐回了自己的格子間。
晚上10點,顏璟到了紅館一號會館。這里的老板是羅艾迪的朋友,到了那里她才知道,今天特別騰出來給羅艾迪辦升職party。
顏璟心想,eddie總算還是坐到了副總監的位置。她打工了兩年,和里面的人雖然都是點頭之交,但娛樂圈的人外向一些,又已經喝了酒,對她特別熱情。
顏璟好不容易擠到了羅艾迪的身邊,羅艾迪一見她眉開眼笑,“顏璟你來啦?”
羅艾迪臉色微紅,因為興奮嗓音格外高亢。顏璟說:“eddie,恭喜你。紀澤遠的事,”
“沒事了,他處理的很好,沒我們什么事了。”羅艾迪搶在她前頭開口。
顏璟跟在羅艾迪身邊兩年,基本默契還是有的,他這樣看似隨意的說,話里沒有任何實質內容,就是不想說具體信息,那她也就配合的不再問了。
燈光昏暗,音樂嘈雜,喊聲四起,顏璟只待了一會兒便想走。走向門口只需幾分鐘,她寸步難移,像是在披荊斬棘,開出一條路。中間又被幾個醉了的人,認識不認識的灌了幾杯。
終于擺脫了擁擠和迷亂的人堆,顏璟走到稍微安靜一些的走道,她的酒量并不算太好,會館又是環形設計,像個迷宮一般。她看旁邊便是個僻靜的階梯就先坐下來休息片刻。
她坐下,手腕托著額頭,慢慢嘆了一口氣。突然一陣煙味飄來,她覺得味道刺鼻,頭越發痛了。轉過頭去,紀澤遠正好坐在她身后,正在抽煙。
顏璟怔愣了片刻,煙霧中,紀澤遠面無表情的望著她,讓她一開始不能確定是真是幻。
“你怎么來了?”紀澤遠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顏璟這時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來恭喜一下eddie哥,順便問問這個案子。”酒精讓她的大腦只有力氣反應出最直觀的印象。
“案子處理完了。”紀澤遠說。
顏璟隱隱發暈,抬起頭看著紀澤遠也讓她感覺費力,她轉了回來,突然說:“紀澤遠,美麗的羽毛是老天賜的,但是不愛惜的話,早晚還是會掉光的。”
紀澤遠夾著煙的手垂在彎曲的膝蓋上,看著顏璟的背影的眼神突然先是迷惑,接著輕笑的聲音傳了過來,“謝謝你告知我這么重要的人生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