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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偏巧人生何處不相逢

(1)

電子鬧鐘發出頻率單一的“滴滴”聲響,劃破了清晨六點臥室的寂靜。顏璟側身按掉了床頭柜上的鬧鐘,掀開身上的空調被,起身離開了床。

她走到客廳,拉開窗簾。近來一個月連綿的陰雨天氣,窗外飄著零星的雨滴,天空灰蒙一片,照著屋內更顯冷清。顏川的房門緊閉沒有一絲聲響,旁邊杜林芬的臥室同樣關著門,傳出些有規律的敲擊聲。

顏璟洗漱完畢,套了一件運動外套出門去。防盜鐵門有些生銹,一拉扯便吱呀作響。因為下雨的關系,平時這個時間小花園應該已經響起的音樂和跳舞的大媽們此時并沒有出現。她怕雨勢變大便加快了腳步走到小區門口,在沿街的一件早餐店買了豆漿,新出爐的燒餅油條。

回到家里的時候,時鐘已經快要指向7.顏璟進了廚房把早餐裝盤完畢,放到外面的餐桌,然后敲了顏川的房門。

“顏川,七點了,起床吃早飯。”

顏川比顏璟小5歲,今年剛上大一。顏川的學校在本市,但新校區建的臨近郊區,距離家里的車程一個半小時。很多孩子在大學的第一年都像脫韁了的野馬,沉迷在新鮮自由的大學生活中。顏川也不例外,因為要轉3輛公交車,他并不經常回家。這個周末是父親的忌日,他才被杜林芬從學校召喚回來。

杜林芬的房門準時在7點打開,這時她剛好在房間的菩薩像前念好一遍經。顏璟從房間換好外出的衣服。三個人都坐到餐桌上開始吃早餐。

顏川睡眼惺忪,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昨夜組隊打怪到凌晨3點,姐姐敲門的時候,他睡夢正酣。

看著顏川無精打采的樣子,顏璟和杜林芬不約而同的微皺了一下眉頭。

“平時在學校幾點睡?”顏璟問。

“12點。”

顏璟并不相信他的話,但是沒有揭穿,只是淡淡的說:“太晚睡早上起來沒精神,容易遲到,上課集中不了注意力聽課。在學校早點睡,游戲是打不完的。”

顏川含糊的“嗯”了一聲,低下頭去喝豆漿。

杜林芬見兒子的表情黯淡,往他碗里又添了些豆漿,說:“別的沒什么,這么晚睡對你自己身體不好。要是沒睡醒,吃完早飯再回去躺一會兒。睡醒了再去學校。”

顏川依舊是含糊的“嗯”了一聲。

杜林芬進了廚房,顏璟低聲對顏川說:“我知道你星期一上午有課,吃完早飯趕緊回學校。不許逃課回寢室睡覺。”

顏川抬起頭說:“知道了。”

等杜林芬回到餐桌,顏川突然對顏璟說:“姐,你是不是升職了?成正式律師了?”

顏璟淡然,“是見習期結束了,可以接觸案子了。以后零用錢給你加兩百塊。”

顏川嘿嘿一笑,繼續咬燒餅。

餐桌的另一端,杜林芬表情平靜,說了一句:“既然轉正了就好好干,現在競爭激烈,工作難找。”說完,便走進房間,在佛像前上了一炷香,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詞。

顏璟知道媽媽是在感謝菩薩保佑她有了正式工作。雖然方式奇特,但至少也是一種關心,她已然習慣。

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顏璟快速消滅最后一點早餐。臨出門對顏川囑咐了兩句,拿上包踏上了上班的路途。

還沒有到早高峰期的時間,公交上還有幾個空著的位置。顏璟坐在窗口,戴著耳塞,看著有些空蕩的馬路。

每年到這個陰雨綿綿的月份,眼前的一切都是灰暗的。MP3里的歌都是略帶傷感的英文慢歌,一首一首聽得她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壓住,陣陣發疼。

照理說,5歲那年父親的喪事應該沒有清晰的影像留在她的腦海。但是20年過去,但她就是能確定撕心裂肺的哭泣,痛不欲生的悲傷存在過,年復一年感受著。

幸好,今天有值得高興的事能夠沖淡心中的陰霾。

車程不長,半個小時到達目的地,Y市的中心商務區,域中路。顏璟下了車,步行五分鐘進了時代廣場。穿過整潔而華麗的大廳,走到另一邊的電梯口。坐電梯到19樓,她的工作地點——有容律師事務所。

電梯一層一層的上升,顏璟的心情也一點一點的愉悅。今天是她作為助理律師的第一天,意味著她將正式成為這家Y市最有名望的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團隊成員。她花了大學四年,準備司法考試兩年,見習期六個月,終于讓自己得償所愿。電梯到達樓層的提示音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沾染著一點小興奮。

顏璟跨出電梯,氣派非凡又不是沉穩的事務所招牌映入眼簾。前臺小姐對她微笑,雙手遞給她一張新的工作卡。

“顏律師,早。這是您的卡。”

顏璟接過卡,同樣微笑著回應,“謝謝。”經過大門口的儀表鏡,她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看著鏡中身著套裝,整理的一絲不茍的自己,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

有容律師事務所開業到現在四年,已經發展成為了Y市頂尖的律師事務所之一。這所歷史短暫的事務所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崛起,最大的資本便是創始人鄭容。鄭容出身法律世家,父親曾任省高院法官,在政法部門有深厚的根基。鄭容本人也是Y市知名的才子,26歲從美國留學回來在本市歷史最悠久的律師事務所做了兩年高級律師,解決了幾個棘手的商業巨頭的案子,名聲立刻在Y市商界傳了開來。隨后出來自立門戶,帶走了一批非常有實力的客戶。

好的開始便是成功的一半,加上朝氣蓬勃,才華橫溢的活招牌,有容的發展前景不可估量。有容的律師團隊都具有國內知名大學法律系的背景,有海外教育背景和從業經驗占三分之一。說來,鄭容還算是顏璟的學長。當初顏璟剛進Y大法律系,碰巧鄭容回國,他們的系主任就把得意門生請回去做講座。

當時的鄭容有中式的底蘊又不是西式的幽默,年紀雖輕,已經有了過人的魅力。在專業上見解獨特,讓坐在下面的學弟學妹們佩服不已。近幾年,有容發展越來越好,這里已經成了法律系學生的夢想之地。

顏璟畢業的時候有容正好招公開招實習生,全國各大知名院校的法律系畢業生涌到Y市爭奪10個名額。顏璟的資本并不傲人,沒有大項目經驗,沒有海外經驗,連司法考試都還沒有通過,自然在簡歷甄選階段就被刷了下來。幸好她性格仔細,不厭其煩的發郵件,登門造訪。人事部的主管助理被她纏的煩了,提供了一個只對內的招募信息,初級文員的職位正在招聘。顏璟曲線進攻,拿到這個職位進入了事務所。一邊工作,一邊準備司法考試。

六個月后,她通過司法考試,晉升為事務所的見習律師。

事務所的辦公室租在Y市最高檔寫字樓的29層,可以俯瞰周邊地塊,視野巨佳。辦公室周圍一圈帶風景的獨立辦公室都歸高級律師所有,中間分割成兩塊大的開放式格子間。一邊是文員座位,另一邊是初級律師座位。

上周五,顏璟還坐在左邊的位置,桌上堆滿了待處理和整理的文件。今天,她搬到了右邊,有了一張寬敞整潔的辦公桌。

一條小小走道,隔開兩個世界。文員的職位每天要處理繁瑣的文件,被初級律師使喚,做各種雜事,就算做到組長薪資還只是初級律師的三分之一。而初級律師的晉升空間和每年的加薪、分成猛烈得多。

一整個上午,顏璟坐在辦公桌前,瀏覽著門戶網站的社會版塊。按照慣例,剛升上初級律師的主要工作內容就是輔助高級律師,也就是給他們打下手,參與他們的案子,聽他們的差遣,熟悉業務,累積經驗。而她現在還沒有接到任何的電話,也沒有人來吩咐工作。

午休時間,顏璟像平時一樣下到2樓食堂吃午餐。寫字樓里云集了大批的上班族,中午的時間,里面人滿為患。顏璟端著餐盤看見角落剛好有人吃完離開,她便走過去坐了那個位置。

她坐下沒多久,不經意看見不遠處三個女孩子端著托盤正在找位子,是事務所原來組里的同事。其中一個的視線恰好和她對上了。她們互相耳語了一下,朝她這邊走過來。

“顏璟。”李芙娜叫她。

顏璟抬頭,禮貌的笑了一下,說:“你們也來吃飯啊,坐吧。”

剛才她看見了她們眼中的尷尬,分明是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的。而現在整個食堂大廳只有她身邊的三個位子是空著的。礙于公司同事的面子,她們沒有其他選擇,只好在她身邊落座。

喧鬧的食堂里,這個餐桌上出奇的安靜,周邊的噪音對她們絲毫沒有影響。顏璟進事務所之后和同事的交流不多,有什么集體活動都是用要準備司法考試沒有時間的理由推掉。和每個人的關系都是淡淡的,保持著半生不熟的距離感。

另外三個人想聊天,又不能把顏璟撇在一邊,于是馮媛先開了口:“顏璟,升律師感覺怎么樣?”

“具體的事情還沒開始做,感覺沒什么變化。”顏璟老實的回答。

這個回答聽上去過于生硬,于是四個人又陷入沉默。顏璟想,她們三個小心翼翼的對待她大概是被周五的事嚇到了。

上周五,調令下來,得知顏璟的晉升之后,文員組的同事在群里嚷嚷:顏璟,你敢不敢晚上請客?

顏璟老實的回答:不敢。

原本熱鬧的群里立馬安靜。一般人再怎么樣也會敷衍的請一次客,畢竟抹不開同事的面子,也為以后的工作打好關系。可偏偏她連有點婉轉的拒絕都不肯給。加上她平時不喜交際,給人不好接觸的感覺,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下班后,同事們結伴去吃飯、唱歌、逛街、喝酒,而顏璟則是匆匆回家。

下班回到家,杜林芬只顧著誦經禮佛,顏川游戲打得昏天暗地。職業生涯的好消息無人分享,獨自坐在房間里的時候,顏璟最終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惆悵。

想起畢業紀念冊上輔導員的評語:勤奮刻苦,專業知識出眾。希望以后擴展交際面,增強交流。實際就是說出了她人際交往的障礙。

她看到這個,一笑而過。交際交往,需要時間,需要金錢,這兩樣偏偏是她最缺少的。在學校,她不參加社團,不和同學聚餐,畢業后工作依舊延續了下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理工作事。

片刻過后,這點小愁緒便煙消云散,她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

一桌子人都感覺不自在,她也不忍心看她們費心的應酬她。顏璟匆匆解決了碗里的飯餐,跟她們告別,回到了辦公室。下午依舊沒有什么事,顏璟去了資料室,借了案卷來看,還有好些是以前經過她手整理的。

臨近下班的時間,顏璟整理了借來的案卷準備去資料室歸還。突然有人敲了她的隔間板。來人是趙祈頌。

事務所新建了一個咨詢部,專門接危機處理,形象管理的案子,主管就是趙祈頌。他也是海歸背景,事務所的合伙人之一。這樣的高層風云人物,顏璟自然是認得的。她抬起頭,叫了一聲:“趙總。”

“有個當事人面談,跟我去一趟。”趙祈頌對她說。

顏璟二話不說抱著案卷趕緊去了資料室交還。咨詢部建立不久,并沒有組建完成。顏璟也不敢多問為什么叫自己,只是拿著隨身的提包跟著趙祈頌下了樓。

路邊有一輛車已經在等著。顏璟上車后,吃了一驚。她沒想到同去的還有鄭容。

顏璟在事務所待了快一年,和鄭容不是沒有見過面,只是她坐在隔間,看見鄭容在辦公室里進進出出,一句話也沒說過。這次是她作為律師的第一次面談,本就緊張,加上還是和老板兼曾經仰望的學長,讓她坐在座位上更加僵硬。

她低低的打招呼:“鄭律師。”

鄭容原本在查看記事本,抬起視線對她點頭微笑。

車子啟動,匯入路上的車流中。顏璟坐在前排,緊張的不敢細聽后面的人說話。只是模糊聽到趙祈頌說:“小事,你何必出馬。”

鄭容回答:“過去看看。”

顏璟如坐針氈的過了半個小時,終于撐不住稍稍松懈下緊繃的身體和神經。就在這時,鄭容的聲音突然想起:“顏璟,你是第一次和當事人面談吧。”

顏璟下意識的身體又是一緊,側頭笑著對鄭容說:“是的,鄭律師。”

鄭容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讓她想起以前。他去學校講座,系里的女生紛紛議論,他戴著眼鏡文質彬彬,這樣的淺笑掛在臉上實在是女學生心目中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的標準形象。那時這些話在她耳邊只是劃過,今天這樣近距離看,還真是切合。

“對了,還沒有恭喜你。歡迎加入有容律師團隊。”鄭容傾身向前面的顏璟伸出手。

顏璟再次側過身,輕輕握住他的手,“謝謝鄭律師。”就這么幾乎是一瞬的接觸,她已然覺得手心微濕,并不敢直視鄭容。說完話,立刻轉回了身子。

鄭容接著和趙祈頌討論案件。顏璟被提起的心有些平靜不下去了。

(2)

車子在市中心另一邊的高檔住宅區中的一幢高層樓前停下。顏璟詫異,像有容這類的律師事務所,普通的案件都是在辦公室面談,外出也會約在商務性質的地點,能讓他們到這種住宅區來的不知道是怎樣的大客戶。

鄭容、趙祈頌、顏璟三人進了住宅樓,司機在樓下等。顏璟進了電梯看到趙祈頌按了頂樓的樓層。安靜的電梯內,她緊盯著飄紅的數字。

頂樓只有一戶,他們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是20多歲的女孩子,臉上的表情并不明朗。

“紀澤遠先生在嗎?”

女孩似乎在克制著不悅的情緒,對來訪的客人還算客氣,“請在客廳先坐一會兒,我去叫紀澤遠。”

這間屋子非常大,也看的出裝修的很高檔,只是整潔狀況讓人不禁皺眉。客廳里堆滿了雜亂的衣物,還有些沒收拾的食物包裝袋。

鄭容、趙祈頌和顏璟唉唯一表面沒有堆東西的長沙發上坐下。鄭容從西裝內袋里掏出PDA寫寫看看,趙祈頌對顏璟吩咐道:“待會兒你負責記錄。”

顏璟點點頭,示意明白,從包里拿出筆記本和黑色水筆,拿在手里做好準備。

等了一會兒,里面的人還沒有出來,大門倒是先開了。一個35左右、中等身材的男子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匆忙之色。

“鄭律師,真不好意思,有個錄影延誤了,來的晚了。”

三個人共同起身,鄭容先伸出手,“羅先生不要這么說,娛樂圈的時間不固定,我們理解,客戶的時間也是我們應該配合的。這是我們所里的趙祈頌律師,和他的助手顏璟律師。這個案子主要由他們負責。”

趙祈頌立馬從包里拿出名片盒抽出一張雙手遞給那人,那人也拿出自己的名片回贈給趙祈頌,連通旁邊的顏璟。

“我是聚華娛樂的經紀人,羅艾迪。趙律師、顏律師,叫我eddie就行了。”

顏璟換新工作的第一天,名片還來不及印,也拿不出東西,只好接過名片,略顯尷尬的微笑回應:“謝謝。”

剛才進去臥室的女子此時走了出來,對在客廳的他們視而不見,徑直往玄關走。羅艾迪對他們三人抱歉的一笑,轉身去追她。

他們兩人在玄關處交談著,女子臉上的怒氣已毫無掩飾。顏璟坐在客廳,聽不清他們的對話,只是最后的結語模模糊糊能分辨,她聽見那女子說了一句:“我不干了”,然后直接出了大門。

羅艾迪回來的時候臉上掛著尷尬的微笑,開口的時候不經意露出了一絲無奈的嘆息,“現在的年輕人都火氣大,做事情沒耐心。剛才是公司派過來的造型師,和澤遠意見不合,一生氣就要辭職。”

趙祈頌接話:“年輕氣盛嘛,誰都不肯伏低做小,磨練兩年碰點釘子才會明白什么是社會經驗。對了,我們現在和紀先生談談方便嗎?關于案子的情況我們需要面對面了解一下。”

“稍等。”羅艾迪起身快步進了臥室。

紀澤遠出來的時候還穿著T恤、運動褲,頭發和面容都未經打理,稍顯凌亂,要不是雋秀的面容,還真不像是光鮮亮麗的偶像明星,配合著屋里的景象,十足像是足不出戶的邋遢宅男。

紀澤遠目光渙散,對著羅艾迪沒好氣的說:“事情你不是都清楚嗎?還讓我說什么?”

羅艾迪低聲警告:“老實坐著。”

紀澤遠挪開旁邊沙發上堆著的衣物,做了下去,還順手摸到了一個PSP,自顧自的打開玩了起來。

羅艾迪也坐了下來,笑著說:“澤遠昨天拍戲到三點,回到家里都5、6點了,缺乏睡眠,精神不是很好,各位律師見諒啊。”

一直沉默的處理著自己事務的鄭容此時發話:“那我們抓緊時間開始吧。”

聽到這話,顏璟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筆。工作時候的鄭容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連第一次和他一起工作的顏璟也清晰的感覺到了。

顏璟悄悄的打量著鄭容,此刻他面色平靜,卻讓周圍的人都禁不住集中起來。就像平靜的海面下醞釀著狂暴的風雨,讓人不能掉以輕心。趙祈頌和羅艾迪似乎和她一樣感受到了那種嚴肅感,只有紀澤遠依舊懶懶的窩在沙發里。

“紀先生,”趙祈頌發話,卻被紀澤遠立馬打斷。

“不用稱呼我先生,叫我紀澤遠就行了。事情經過公司方面都是十分清楚的,具體需要怎么做我的經紀人羅艾迪先生會跟你們具體協商,我沒有需要再解釋說明的。”

紀澤遠一本正經的拒絕回答,趙祈頌只好轉向羅艾迪:“羅先生。”

羅艾迪適時的接了下去:“趙律師,事情是這樣的。最近一段時間娛樂周報報道了一系列關于澤遠的桃色新聞,這些新聞都是不屬實的,對澤遠的形象有很大的損害。所以公司希望能借助法律手段讓這家報紙停止這種傷害行為,同時也告誡別的媒體。”

顏璟翻看著羅艾迪遞過來的《娛樂周報》雜志,四期都有涉及紀澤遠的報道,分別于四個不同的女人出入夜店、酒店的消息,標題聳動,還配有模糊的照片,讓人真假難辨。

“這些照片是真的嗎?”趙祈頌問。

紀澤遠搶在羅艾迪前面回答:“當然不是,這都是抓角度的,有幾張根本不是我。”他先是不屑,后頭就有點憤懣。

羅艾迪打手勢讓他冷靜,接著他說:“澤遠最近在敢拍新戲,這些地方都是拍攝地,那些狗仔抓拍些模糊的照片,進行剪切,把工作人員等等都抹掉,配上編造的文字就上了雜志。我們可以提供行程表,證明澤遠當時都在拍戲。”

“好,大致情況我基本清楚了,我們會給《娛樂周報》發律師函,到時候還要有一些證明的提供還要具體商談一次。”趙祈頌說。

羅艾迪送他們三個人到電梯口,寒暄了幾句,電梯到了就禮貌的告別。到了樓下,趙祈頌還有應酬打車走了,剩下鄭容和顏璟。

“顏璟,你住哪兒?讓司機先送你吧。”鄭容禮貌的問。

顏璟剛想報出家里的地址卻臉色一變,說:“不用了鄭律師,我有個親戚在二院住院,我想過去看看他。”市二院就在前面一個十字路口,走過去就行。

鄭容點點頭,對她說:“那再見了,明天事務所見。”說完,他上了車,司機發動車子,離開了小區。

等車子消失在視線中,顏璟折回了住宅樓里。她剛才檢查包,發現沒有手機,在剛才的屋子里還用過,一定是落在屋子里沒帶出來。怕在老板面前說把手機忘在當事人家里顯得太過丟三落四,于是對鄭容扯了個謊好回去取手機。

顏璟原路返回,站在緊閉的大門口,往密碼鎖上按了幾個數字。門應聲開了,她心底一笑,還真是這個密碼。

顏璟輕車熟路的走進客廳,原來稍微整潔了一點的沙發又恢復了原樣。茶幾上是空的,她彎下腰在凌亂的衣物里翻找。她往后退了一步碰上了什么東西,急忙回頭一看,紀澤遠站在她身后,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她直起身子,面對著他。

“在找什么?顏大律師。”紀澤遠似笑非笑的說,“隨便進別人的私人住宅可不好哦,法律上這叫什么,私闖民宅吧。”

“誰闖了,你家門壞了嗎?我是按密碼進來的。”顏璟抬頭直視著他,坦然面對,“我手機落在這兒了,看見了嗎?”

紀澤遠從口袋掏出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顏璟伸手去拿,他一下子抽回了手,讓她撲了個空。顏璟接著去抓,紀澤遠又拿高,到她摸不著的高度。

“紀澤遠,你無不無聊?”顏璟怒斥。

紀澤遠眨著桃花眼,微微一笑,“顏律師,你就用這十年前的諾基亞,也不嫌寒磣。”

“寒磣也用不著你管,還給我。”顏璟已經有些惱怒,加大了動作幅度。

紀澤遠不為所動,靈活的躲閃著,就是不讓她觸碰到,“你不嫌寒磣,我還怕外面的人說我們公司克扣底層員工,讓她干了好幾年活,連只像樣的手機都買不起。”

紀澤遠的眉眼皆長,眼瞳黑白分明,深邃明亮,唇角微揚。即便此時說著尖酸刻薄的話,在少女粉絲心中也是美不勝收。可惜,顏璟可不是她們中的一員,對他早已見怪不怪。

“我是前職員,你想太多了。別人只會關心你跟誰進了哪家酒店。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紀澤遠。”

紀澤遠嘴角那抹笑意消失,原本滿是戲謔的眼里凝聚起一股寒氣。將手機隨手扔在沙發上。他大步進了廚房,再不看她一眼。

羅艾迪從房間里出來,見了顏璟十分自然的問:“顏璟,你怎么又回來了?”

“手機忘了拿了。”

“哦,”羅艾迪經過一整天的忙碌,媒體,錄影,見律師,滿滿的疲憊寫在臉上,“我送你回去,省得你打車了。”

顏璟撿了手機跟在羅艾迪身后。廚房里突然傳出聲響,紀澤遠的吼聲隨之而來,“酸奶怎么沒有了?”

羅艾迪此時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人都被人趕跑了,鬼給你買。要喝自己想辦法。”

關上大門的時候,顏璟聽到廚房里一陣乒乓響聲,忍不住暗笑。進了電梯,她問羅艾迪:“eddie哥,他又犯什么病了?”

“他還能有什么病,神經病。”羅艾迪低聲說。

羅艾迪送顏璟回家,夜里車少,路況很順暢。

“顏璟,還沒恭喜,終于正式成為律師了。”羅艾迪笑著說。

顏璟也笑,今天的恭喜還收到不少,不過真心實意的可能也就這個了。

“謝謝你,eddie哥。這幾年你幫了我不少。”她說。

羅艾迪的微笑漸漸變成了苦笑,“別這么說。實際上是你在幫我。紀澤遠那個臭脾氣你也清楚,今天又氣走了造型師。也只有你能堅持這么久,當初你過來做助理,我也沒抱多少希望,沒想到你還真堅持下去了。”

顏璟心里暗笑,為什么堅持?就是時薪高唄。她從上大學開始就不停的找兼職,打零工。超市促銷、推銷、發傳單、KFC服務員一天不過幾十塊。而在這里她一個月就能賺幾千塊,對學生而言,吸引力著實不小。所以她一做就是2年,再忙再累也沒有放棄。

“澤遠最近心情不好。Sunshine解散以后,公司安排他去拍戲。拍戲不比唱歌,連軸轉,累的很。他大少爺就動不動發脾氣。脾氣再好的工作人員也得被他罵走。”

“他就是欠調教。”顏璟不冷不熱的說。

羅艾迪忍不住笑出聲來,“也只有你能這么說他。”

顏璟想了想,覺得是啊,他紀澤遠是誰啊,誰敢調教他啊。

三年前,聚華國際娛樂公司在全國范圍內進行選拔,重金打造推出了男子偶像團體,sunshine。紀澤遠作為唯一一個不是通過層層選拔,在組合曝光前從未在鏡頭上出現過。神秘的背景,神秘的入行經歷,加上神秘的氣質,紀澤遠一出現便引起了轟動,吸引了大批粉絲。

紀澤遠的身形勻稱修長,劍眉朗目,鼻挺唇薄,有張英氣十足的面容。這樣的他在一片陰柔美少年中顯得獨特而刺目。而他的性格則更和陽光兩個字搭不上邊,挑剔又自我。裝了一年陽光美少年之后,他漸漸無法忍受在舞臺上又唱又跳,對著下面的少女不停的眨眼撅嘴。加上他們年齡漸長,公司決定解散sunshine,讓他們各自發展。

sunshine告別演唱會,顏璟唯一一次站在舞臺前方看到了sunshine的表演。Solo表演環節壓軸出場的是紀澤遠。皮衣、白T、牛仔褲,簡單凌厲。看慣了少年偶像或小王子般的華麗或卡通似的活潑,見到如此冷峻的紀澤遠,場內的少女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高呼的聲音瞬間落了下去,站在臺上的仿佛是一個不知姓名的陌生來客。

大屏幕上映出修長的手指,在電吉他上用彈簧片輕輕撥動,尖銳的琴聲劃破寂靜,漸漸升高,似要沖破體育館的頂棚,沖上無邊無際的黑暗夜空。節奏由緩而急,催促著臺下的觀眾從迷惘中醒過來,毫無間隙,沖向熱烈的頂端。

按下最后一個和弦,吉他聲停止。紀澤遠將吉他遞給身旁的人,站到立式麥克風前。頂上的燈光亮起,后面的鼓手重重敲下第一聲鼓點,貝斯、吉他配合的旋律響起。整個體育館從沸騰到安靜,再次聽從一個人的掌控。

顏璟站在舞臺下,投向他好奇的陽光。紀澤遠的聲音低沉,sunshine的歌又多是輕快的口水歌,或者輕柔的慢歌。輕柔吟唱中有一個粗啞的嗓音太過突兀,所以sunshine的專輯中沒有一句是紀澤遠唱的。在臺上他就是擺擺樣子,裝著唱唱和聲,從來沒有發出過自己的聲音。這次的solo,他選了一首老牌搖滾樂隊的歌翻唱。

此時,他不發一語,緩緩的閉上雙眼,唱出第一句,便讓所有人震驚。

“這次你是真的要離開我

你的眼淚流成了深沉的江河

把我破碎的心無情的淹沒

微弱的愛情正在毀滅邊緣”

低沉渾厚的嗓音將這首搖滾慢歌演繹的沁入心脾,就好似戀人在耳邊深情不舍的低聲呢喃,誰能忍心離去。

“這次你是真的要離開我

留給我的將會是一生的遺憾

今晚我是一個悲傷的過客

冰冷的感覺在我身邊蔓延

如果能夠讓我再愛你一遍

我要讓傷心的海水流完

讓我的愛情停泊靠岸”

在場所有的人都被紀澤遠不一樣的面貌迷住,沉浸在他獨特而迷人的吟唱中,握著手中的熒光棒和燈牌隨著節奏緩緩擺動。

“如果能夠讓我再愛你一遍

我要把太陽從空中攔截。”

這個夜晚已不可能黑暗。他明明站在熱鬧的春光之中,面對三千繁華多情的笑,但轉過身,便一地寂寞。

看著看著,顏璟心中突然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他微瞇著眼,望向前方,聚光燈下映射的眼神深邃又多情,嗓音渾厚又磁性,唱出最后這一句。

“讓我的愛情,沒有黑夜……”

山呼海嘯的尖叫聲傳來之時,她站在角落的陰影處,舉起手,和萬千人一同鼓掌。

這是她學生生活的最后記憶,之后她進入有容,投入忙碌的工作。和這個圈子,和這個人,再無交集。

車子很快到了小區門口。顏璟下車之前和羅艾迪告別。

羅艾迪突然說:“顏璟,澤遠的事是被人陷害的,可能是別的經紀公司的暗地里的招數,也可能是別的原因。你幫幫他。”

顏璟思索了一下,只簡單答了一句,“我盡量吧。”現在她的身份是有容的律師,就算是面對當事人,還是應該首先為事務所的利益權衡,不太方便對羅艾迪做出過多的承諾。

“eddie哥,”她突然轉了回來,“大門密碼得勤換,人員流動性那么大,密碼不改,誰都能進屋,不安全。”

羅艾迪愣了一下,回答:“密碼澤遠只給了你一個人,別人都不知道。”

顏璟沒想到無心的提醒牽出這樣的答案,笑了一下:“他就不怕我告訴別人?”

羅艾迪也笑,“我回去就讓他換了。”

(3)

知名導演滕敬的新電影在遠郊的影視基地取景,這部是戰爭題材的男人戲,主打實力加偶像。三位得過影帝殊榮的中年性格男星加上紀澤遠這個風靡一時的偶像明星,照顧到各個觀眾層的需求,全力沖擊年度票房冠軍。

今天是拍兩軍對壘的戰爭場面,一大片土坡被造成了“戰場”。紀澤遠坐在土坡后面的戰壕里候場。前面正在拍戰地遭受炮擊的爆破場面,炸藥爆炸揚起黃土灰塵高高揚起,不時落到后面。

紀澤遠躲在一個小棚子里,等待的時間最磨人,前面炮火轟隆,他卻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他在這個封閉片場已經待了快兩個月,每天進了片場拍戲,回了賓館排戲。日日單調規律的生活,類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遠離塵囂,不知外面今夕是何年。

身邊的中年場記遞過一支煙,紀澤遠見了,笑著接過來,對給他點煙的場記道了一聲謝。

“前面還不知道要拍多久,滕導要求高,先解解乏。”場記看紀澤遠吞吐熟練,有幾分詫異:“看你不像會抽煙的樣子。”

紀澤遠一聽便笑了,“那大哥你還給我遞煙?”

場記跟著也笑:“習慣了,一不注意就遞給你了。”

“在學校的時候就會抽,不過沒癮。”紀澤遠知道場記話里的意思,他們這樣的偶像團體一直被打造成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不食人間煙火。就如那些少男心目中的女神會可以去地攤掏便宜好物,和小販討價還價,他們也可以抽煙喝酒洋洋精通。

場記見紀澤遠沒有架子,和他閑聊親切有禮,絲毫沒有傳聞中的傲慢大牌,于是愈加輕松的和他聊起來。

“我有個外甥女特別喜歡你,房間里都是你的海報。正上著高中呢,學習也不怎么上心,就收集你的東西最認真。”

紀澤遠依舊是笑,眉心微皺,“這樣可不好,等長大了后悔就來不及了。我送她張簽名CD,您回去告訴她安心考大學。”

“那我先替我姐姐謝謝你,小丫頭現在誰的話都不聽,她媽都要愁死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場記說完,微微嘆了一口氣。

紀澤遠猛吸了一口煙,“不客氣,年輕人前途要緊,過兩年就會明白過來了。”感覺煙草在體內流轉,身體里無數個毛孔熨帖舒暢。他抬頭,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煙霧,遮不住朗朗晴空的湛藍。

“第二場,第二場。”副導的喊聲傳來。

紀澤遠匆匆扔了煙頭,和場記道了別就往前面走。站在鏡頭前,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卻進入了另一個人的人生。不再是被包裝起來的偶像明星,再沒有站在舞臺蹦蹦跳跳的無奈,再不用對著媒體虛情假意的展露笑容。導演一聲“開始”,他立馬就是戰場上對著敵人大舉進攻而必須死守陣地的青年軍人。零零落落的傷兵和僅剩下的一棚子武器就是抵擋已經圍困這里好幾天的敵軍精銳部隊的全部。眼見身前已是死路一條,但他一步都不能退。

一天的戲下來,臉上黑黑黃黃的妝粘著灰塵,身上也是一身塵土。紀澤遠收工回到賓館,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小睡了一會兒,直到羅艾迪進門推醒他。

“起來,樓下已經開始了。”

拍戲階段已經快進入尾聲,制片公司老板來探班,晚上擺宴席犒勞全劇組。紀澤遠和羅艾迪到二樓宴會廳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到了,吵吵鬧鬧擠滿了整個大廳。

紀澤遠作為主要演員被安排坐主桌。一開始他和羅艾迪一起和制片公司王老板寒暄,過了一會兒,他覺得禮數已到,就留羅艾迪一個人在那兒喋喋不休的和王老板談論公司的發展,他的發展,下一步的合作計劃。

紀澤遠坐到桌子的另一邊,身邊是前輩演員陸秋。陸秋演技一流,慣常的角色就是外表沉穩,內心城府深不可測的秘密人物。他憑借一部諜戰片拿下國內電影節的影帝,從此身價暴漲。他其實和這類角色有異曲同工之妙,為人不喜張揚,非常低調,唯一的嗜好就是喝兩口。宴席還沒正式開始,他就已經快解決了半瓶紅酒。

經過這幾月的相處,他們已經有了一定的熟悉度。陸秋一看紀澤遠坐過來,立馬給他面前的杯子里倒上了滿滿一杯紅酒。

“澤遠,來。”陸秋倒完酒說。

紀澤遠拿起酒杯,碰了一下陸秋的酒杯,“陸哥,敬你一杯。”說完,仰頭,一杯下肚。

陸秋也干了杯中酒,紀澤遠拿起酒瓶立馬給他滿上。

“嘿嘿,”陸秋笑了一下,“什么敬不敬的,喝酒就是圖個高興,那么多規矩做什么。”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紀澤遠知道陸秋其實是個非常簡單的人,并不是像傳聞那樣冷然。他就喜歡兩件事,安心拍戲,痛快喝酒。拍完戲回來,第二天如果沒有早戲,他就喜歡帶著工作人員在房間里喝點小酒,吃點宵夜。原本他喊紀澤遠不過是客氣客氣,紀澤遠是電影圈的新人,他自覺是前輩,應當照顧一下。而紀澤遠也不像外表那樣精致矜持,來了就和他們喝酒聊天打成一片。

那一天,他倆對飲到深夜。陸秋只覺酒逢知己千杯少,喝的十分痛快。

“澤遠,拍戲感覺怎么樣?比你以前辛苦多了吧,每天待在這荒郊野外的,又悶又累。”陸秋問。

“好。”紀澤遠幾乎不加思索的回答,“比原來好多了。”

上了戲做別人,無所顧忌;下了戲做自己,自由自在。城市的五光十色對他來說已經演變成一個牢籠。一顰一笑都有標準姿勢,一言一語都有官方說法,衣著發型都有指定品牌。每日偽裝,沉悶至極。這荒郊野外的寂靜成全了他的清靜,好歹能喘口氣,呼吸到一口新鮮的空氣。

老板要應酬好,工作人員要慰勞好,同組演員要陪伴好。幾輪下來,到散席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東倒西歪。紀澤遠臉色微紅的走出了宴會廳。

回到了樓上的房間,紀澤遠坐在沙發上閉上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羅艾迪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水,他喝了一口,張開眼,皺起了眉頭。他望了羅艾迪一眼。

“瓶裝水剛喝完了,你湊合一下吧。”

他起身,走到洗手間,把嘴里的水吐了出來。他不喝自來水燒開的水,那有一股怪味,只用那水漱了漱口。

羅艾迪看著他搖頭,“今天累了,早點睡,明天休息一天。”

“這么渴,讓我怎么睡?”紀澤遠說。

“這么晚了,這里我也沒地方給你買水去。”羅艾迪知道晚上紀澤遠為了應酬喝了不少酒,也不忍心和他爭吵。

紀澤遠神色淡然,“你別管我了,回去睡覺吧。”

羅艾迪出了門口,紀澤遠拿出了手機。

偌大的開放式辦公室漆黑一片,只有一個隔間里的臺燈的一小點光亮,此刻如夜空中的一顆孤星。顏璟坐在辦公室里,一邊對著電腦屏幕,一邊翻著旁邊的文件夾。她現在身兼兩個部門的工作,加班已經成了例行。今天為了趕一份記者會發言稿到現在還在字字斟酌。

電話鈴聲響起,她按下接聽鍵就放到耳邊,眼睛還盯著電腦:“您好。”

“我想喝酸奶。”

聽見這沒頭沒腦的一句,顏璟驚了一下,這才看了手機屏幕,號碼并未顯示人名,但這聲音是再熟悉不過。

她重新把電話放回耳邊,“什么意思?”

紀澤遠靠著窗臺,看著外面的澄凈的夜空,聽著顏璟慣有的冷靜語調,回答:“我這里酸奶喝完了,你幫我去買點送過來,還是老牌子,沒忘吧。”

顏璟握著電話,并不意外,只在心底冷笑,“不好意思,我已經辭職了,麻煩你找自己的助理去吧。”

紀澤遠酒意未散,頭隱隱發痛,他開了窗戶透氣,“助理請假了,現在沒人。1000塊,帶兩瓶過來,這外快你賺不賺?”

顏璟沉默,紀澤遠知道她在猶豫,于是加重了砝碼:“我拍戲,在楊莊。多加你500塊打車費,1500塊一次,干不干?”

顏璟掛了電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匆匆出了辦公樓。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進口食品專賣超市買了紀澤遠要求的酸奶,又去路邊攔著出租車,200塊到目的地。

車越開,人越少,路越來越暗。顏璟坐在后座有些恍惚,不由想起自己為什么深夜坐在車里去往一個遙遠又陌生的地方。紀澤遠的電話她現在是可以理直氣壯的拒絕,但她又不忍心舍棄這外快,說來說去,她還是太在乎錢。

上學的時候哪里的時薪高就到哪里去打工,有了正式工作還是想著有外快就賺。

顏璟到了楊莊賓館,進了大門就被前臺的人攔了下來。這里已經被劇組包場,要求陌生人不能放行。顏璟知道規矩,對前臺的人說:“我是九樓紀先生的朋友。”

前臺電話上去,放了顏璟去坐電梯。顏璟到了九樓,在房間門口遇到了羅艾迪。

“顏璟,你怎么來了?”羅艾迪詫異。

“eddie哥,紀澤遠讓我買了點東西。”顏璟回答。

“唉,他晚上去應酬了,喝了點酒。”

顏璟和羅艾迪一同進了屋,羅艾迪先走向坐在沙發上的紀澤遠,“你怎么讓顏璟來了?這么遠過來,她又是一個人。”

紀澤遠不以為然:“她又不是白來。”

顏璟從羅艾迪身后出來,把手里的袋子放在紀澤遠面前的茶幾上。夜里路況好,也坐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她有些累,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了下來。

“東西我送到了,付款吧,我還要趕回去。”顏璟提不起精神,低聲說。

羅艾迪一聽她這么晚還要回市里,忙說:“顏璟,你晚上別回去了,你一個人夜里不安全。”

顏璟剛想說明天還要上班,就聽著羅艾迪說:“明天劇組休息,我早上回公司,你跟我一起回去。”

過去兩年,顏璟一直跟著羅艾迪工作,遵從他的決定已經成了習慣,此時也說不出辯駁的話。就如紀澤遠打電話過來讓她買東西,她也會下意識覺得一定得去,就算她已經離開這個工作半年之久。

紀澤遠坐在一旁,打開了一瓶酸奶自顧自的喝起來,并不理會身邊的兩人。顏璟坐了一會兒,覺得精神好了些,就從包里拿出了IPAD,里面存了她還沒檢查完的發言稿。

紀澤遠安靜了一會兒,突然湊過來說:“哎喲,用上這么高級的東西了?”

顏璟眼睛盯著屏幕,淡淡的說:“公司配的,工作用。”

紀澤遠嘿嘿一笑,“難怪,想你潑留希金也舍不花這個錢。”

“是啊,我買不起。”顏璟沒好氣的回應。那時候給紀澤遠做助理,他大明星不論吃穿都是能怎么講究就怎么講究,她要拿著工資去做學費、生活費,花銷自然得精打細算,卻被他說成是吝嗇鬼。

“在看什么?”紀澤遠又靠近了點,伸手來抓顏璟手里的IPAD。

“嘖,”顏璟躲開,不悅的瞪他。

此時,他的眼睛因為酒精的關系,像是清澈湖面蒙了一層薄霧,又似清明又似飄渺,就這樣幽幽的注視著,她的心底竟然涌起一種把這雙眼睛蒙上的沖動。

顏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轉回頭看著ipad問:“你到底什么時候給我結賬?”

紀澤遠撿起了地上的一只包,在里面翻出了錢包,扔到顏璟腿上,說:“自己拿。”

顏璟不吭聲,從里面抽出了15張百元大鈔。說起來,她做了這份工作還是受到羅艾迪很多照顧的。以前薪水漲了好幾次,聚華正式員工的補貼她一個兼職的學生樣樣都有。紀澤遠驕縱成性,身邊的工作人員流動的快,她一直堅持,也是想著能給這么照顧自己的eddie哥分憂。

屋子里安靜了好久,顏璟檢查完了,關了ipad,想去睡覺,于是問:“紀澤遠,我睡哪兒?”

沒有回應,她轉過頭,看見紀澤遠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她靠近了看,他的眼睛閉著,身上混著酒氣和奶氣。

顏璟嘆了口氣,起身。她抓起紀澤遠的雙臂,繞在自己的頸上,想要把他來起來扶到床上去睡。身體是他唯一的本錢,他不珍惜,卻不會想到這樣會連累多少人。他到底何時才能長點心。

她慢慢地把紀澤遠躺著的上半身拉起來,用力地讓他離開了沙發一點。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使勁這件事上,完全沒注意紀澤遠已經張開了眼睛。他重新坐回了沙發,她被突然的力量拉的一個踉蹌,往前跌去。她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眼睛。

靜默相對,顏璟的眼里閃過無措,紀澤遠的眼神已清明不少。顏璟愣了一下,見他醒了,就想松手,結果被紀澤遠一把抓住,動彈不得。

“穿高跟鞋不要搬動重物,會扭到腳。”紀澤遠面無表情的說。

顏璟低頭看向自己的腳,確實已不是平底球鞋,而是三寸黑色高跟鞋,身上也不是寬松的運動裝,而是標準的OL套裝。她抬頭,對上那雙想遮住的眼,姿勢又呈趴狀在他胸前。

“別鬧了。”羅艾迪走過來拍掉了紀澤遠的手,放顏璟動作自由。他剛才去給顏璟找睡覺的房間,離開了一下。

顏璟站直了就聽羅艾迪說:“他喝醉酒發神經,別理他。不過,你現在換工作了,有些事確實不適合再做了。穿著高跟鞋動作什么的都要小心。”

顏璟拉拉身上因為動作過大皺了的外套,點了點頭。紀澤遠坐在沙發上看笑話似的對著她淺笑。

“晚上和隔壁間的化妝師住一間,明天早上我來叫你。”羅艾迪送顏璟到了隔壁房間對她說。

隔天早上,羅艾迪來敲門。顏璟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她怕吵到同屋的化妝師,輕而迅速的去開了門。

“eddie哥,我還沒洗漱。”昨天睡得太晚,她有點醒不過來。

“沒事,我也沒有,就是來叫你起床,我怕你上班遲到。”羅艾迪說。

顏璟看了窗外的天還是灰蒙蒙的,時間還早,不過他們要趕回市里是該準備出發了。

“我馬上好。”

回城的路上沒什么車,用的時間不多,只是怕到了城里要堵,才必須這么早出發。顏璟想到早上羅艾迪那句“怕你上班遲到”,突然覺得不好意思。

“謝謝你送我,eddie哥。害你那么早出來。”

“顏璟,你現在真是把eddie哥當外人了。你走的時候我說你幫了我很多不是跟你客氣的。現在這點小事你還要放在心上?”

顏璟笑笑,心底琢磨著受之有愧,當初沒被紀澤遠折騰走,主要是看中薪水。

“以后澤遠在讓你干什么,你別理他。”羅艾迪語氣是淡淡的,話是認真的。

“我,”顏璟語塞,她也不好說自己貪錢才會被他使喚。

“他也該長大了。以前說不喜歡做偶像,搞團體。現在讓他出單打獨斗,什么都要靠他自己了。你也是,做了律師,以后前途光明。我知道你也是想幫幫我的忙,不過,我也快解脫了。”羅艾迪頓了一下接下去,“我可能升上去做副總監,不具體帶人了。”

“真的嗎?”顏璟一陣欣喜,“恭喜你啊,eddie哥。”

“還沒定,還沒定。”嘴上那么說,羅艾迪臉上還是掩飾不住露出了笑容。

品牌:謎鹿文化
上架時間:2020-10-14 14:11:23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謎鹿文化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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