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淺問一路被帶到城南的云府。
云府位置雖說有些偏僻,但府邸很是氣派,朱紅色的大門透著濃濃的古韻,門口兩個看家護衛看上去也是魁梧有力。
云家,在大都京城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可謂是富甲一方,云家大公子云中賀是朝廷重將,也是皇帝唯一器重的漢人將領。
進入云府東院,過穿堂,踏著青石方磚鋪就的甬道,直接進入正堂。
正堂內,一位約摸六旬的老婦人高高在上的端坐在堂上交椅上。
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規矩的坐在她身旁。
男人旁邊下座是位年約三十歲左右的美貌婦人,一身淡黃色收腰素錦褙子,頭戴八寶赤金鳳頭步搖,看上去張揚至極。
兩人很有夫妻相,并且臉上都泛著狡詰的精光。
正堂上的老太太拄著桃木的虎頭杖,用力敲打在地上,審問道:
“說,玉簪從何而來,你到底是何人。”
云淺問抬起頭的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因為她的容顏與后院鐵籠子里關得二夫人一模一樣,如出一撤。
她自信張揚的笑容,從容不迫的神情和他們幾年前失蹤的三小姐也是一樣,和從前不一樣的是,她的身上多了幾分仙氣。
就算她不開口,大家也都認定了她的身份,根本不用懷疑。
云耀文與柳氏同時站了起來,二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
“你到底是誰。”
云淺問淡定的回答道:
“云淺問。”
云耀文與柳氏慌張得向后倒退一步,面面相覷,仍是不敢相信。
老太太站起身,從上面緩緩走下來,走到她跟前,面無表情,拿過她的左手臂,擼開袖子,一道赫然的疤痕展現在眼前,那是她小時候被煤炭燙傷的。
她的身份更加不用質疑。
“啪!”
抬手一記清脆的耳光響徹正屋,所有人屏住氣不敢呼吸。
“孽障,跪下!”
云淺問忽略掉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應聲下跪,她到現在也沒有想起這些人和她是什么關系,但她知道,她的身世已經解開了。
這一屋子很不友善的人都是她的家人。
老太太正要發話,突然被慌張進來的管家打斷:
“老爺,漢王陳友諒率兵進入大都,賀公子去迎接了,說是在云府后邊的老宅住下。”
“漢王?”眾人提到陳友諒立刻談虎色變。
“那還不趕緊去府門口迎接。”云耀文說著大步往外走,云中問緊隨其后。
廳內只剩下老太太,大夫人柳氏還有跪在地上的云淺問。
兩人全然忽視跪在地上的云淺問,自顧自得討論起來:
“婆母,聽老爺和賀兒說了,這大元遲早會被漢王收復,將來必定會成為天下的王,我們如果適時的把如問許給他,總比讓她進宮當寵妃好的太多,賀兒雖是為朝廷做事,但我們畢竟我們還是漢人。”
大夫人柳氏諂媚的聲音充滿著打算。
“你是說拿如問壓進去?”
老太太不可置信的問。
“也不全然是,這陳友諒上次您也見了,確是也是少見的美男子,普天之下,我們幾乎沒有見過比他更耐看的男子,更有王者風范,如今他勢力強大,為了拉攏他,就連當今皇帝也要準備把公主許配給他,如若我們遲一步,追悔莫及呀。”
柳氏慢慢分析道,這只是其一,更是因為女兒自上次見了陳友諒之后,茶不思飯不想,心疼女兒。
老太太沒在說話,突然注意到地上的云淺問,虎頭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敲,對著門外吩咐道:
“渡娘。”
隨后一個年約二十歲左右的女子走進來,行禮道:
“老夫人!”
“將這孽障安置在后院。”老夫人吩咐道。
“老夫人?”渡娘不可置信的看著老夫人,這可是她的親孫女呀。
“老夫人的話沒聽到嗎?趕緊去。”大夫人柳氏瞪了她一眼,隨后挑釁的看了眼地上的云淺問。
渡娘扶起云淺問,轉身離去,云淺問低眼看到一只腳橫在面前,并沒理會,而是從容地從她腳面上邁了過去,眼睛余角瞄了她一眼,盡是譏諷。
這一舉動,將大夫人柳氏氣得夠嗆,但又不好發作。
看來這小狐貍不是好惹的,這次回來似乎多了一些心眼。
后院院中雜草叢生,充滿著腐朽的味道,帶著陰森森的冷。
渡娘差人帶了一些干凈的被褥來,熱心道,
“姑娘,如有需缺的物品盡管吩咐渡娘。”
云淺問看著熱心的渡娘,禮貌應道
“謝謝。”
她打量著這里,她很滿意,清靜,但是她知道,或許此后的日子不一定過得安穩。
反正她在這里呆不久的。
云淺問推開那已經發霉的木門,濃重的霉味刺鼻,甚至熏得頭暈。
屋內暗淡,陰冷無比,一個鐵籠子擺在正中央,刺眼的陽光照射在籠中披頭散發的女人身上。
女人看上去神情憔悴,眼中充滿著害怕與恐懼,衣服破舊,甚至衣不遮體,就連褲子上也是月事之后 留下的斑斑血漬,鐵籠跟前的地上是已經發腐的飯菜。
云淺問緩緩走上前,半蹲在地上,手伸進鐵籠子,撩起她已經打結的長發,那張和她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的容貌瞬間讓她驚呆,眼淚瞬間留下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的親娘居然在這里受盡了屈辱,憤恨的火焰在她眼中慢慢散開,漏出一絲狠訣。
“既然你們無情無義,那就怪不得我不顧及骨肉親情。”修長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
那女人看見她,面上的驚恐瞬間轉換成驚喜的笑容,她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雙手死死抓住她的手:
“淺兒,你是我的淺兒嗎?”
她依然有些神志不清,目光呆滯,但是看著云淺問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慈愛。
和夢里的她一模一樣。
“娘,你就是我娘”。
云淺問眼淚奪目而出,用力抱住她,企圖從她身上找到一絲被關懷的感覺。
云府正廳堂上,陳友諒坐在老太太剛才坐的交椅上,張定邊和張定遠則各自站在旁邊。
云老爺和大夫人則站在廳下。
“漢王,那是朝廷出入的所有賬簿,下面那薄薄的一本是您的。”
云耀文恭恭敬敬的說道,這漢王氣場太強了,甚至讓他站立不穩,頭也不敢抬。
現在的漢王,就連皇上也要畏懼幾分。
陳友諒只是隨手翻了幾下,便將賬簿扔在一邊。
“ 長月,這幾年欠云大人的銀子準備好了嗎?”
“主上,都準備好了。”長月將厚厚的幾沓銀票奉上,管家結果之后,清點之后,疑惑道:
“老爺,數目不對啊。”
云耀文聽聞心里開始打鼓了,這漢王難道一次不還完,就算真的不還完,他也不好說呀。
還沒等他說話,一旁的柳氏繃不住了,上前怒斥道:
“怎么不對?難道漢王還能欠咱們的不成,你在重新清點一遍!”
管家無奈又清點了一遍,最后還是無奈道:
“還是那個數啊,多出五千兩。”
“多出五千兩?”廳內人驚得睜大嘴巴。
“錯不了,這是漢王連本帶利歸還得。”長月上前道。
看著如此勢力的云家人,她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