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恐怖的地方
- 半世江湖一世情
- 冉奮斗
- 3188字
- 2020-10-24 00:49:33
師父始終未醒,龍嘯今在哈哈島上悶悶過了幾日。
一天,他舉目遠眺,發現遠天的云朵越來越暗,云層壓得很低,仿佛就要壓在自己的頭頂。
他心里泛起疑慮:“難道這是不祥之兆?”
自從水云寒和哈哈笑雙雙離去之后,他內心傷感,師父又昏迷不醒。除了精心照顧師父,閑來無事,他也會去島上各處走走。這座孤島,除了哈哈笑木屋周圍還有一點活氣之外,其余之處看似繁花似錦,卻讓人感覺倍加寂涼。甚至有時,整座島籠罩在濃霧之中,目之所及,不及十米,最讓人可怖的是,這濃霧之中,時常發出怪異之聲,聲嘶力竭,好似有人在訴說肝腸寸斷的心事,其情之悲,令人愴然淚下。
一日,濃霧依舊,黑云壓城。龍嘯今妥善安置師父,自持有幾份武功,往霧深處探去。
不知行走多少路程,始終被濃霧包裹,他只感覺走了這么久,好像一直在原地打圈,所見景致,極其形似。
龍嘯今抬頭看看蒼穹,想借太陽辨識方向,天際一片陰暗,哪有陽光。
哈哈島看似崎嶇坎坷,地面卻也平坦,不和一般島嶼一樣,亂石嶙峋,溝壑叢生。龍嘯今記得初登此島時,景致也頗動人,讓人有誤入桃花源的錯覺。可是,自打師父登島水云寒和哈哈笑兩位江湖前輩亡故以后,這島似乎失去了往日顏色和生機,從此一副冷生生的面孔。如果這座島嶼也有心腸,那這副心腸隨著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逝去的一切也變得堅硬起來。
龍嘯今心里思索,難道這島竟也和哈哈島存有靈犀,有了人性,彼此牽懷,哈哈笑駕鶴,這島也生憂傷,變了一副面孔,不復繁華,從此落敗。若果真如此,倒也讓人唏噓不已。
龍嘯今正在迷茫之際,耳畔忽然傳來似有若無的“嘩嘩”流水聲,他趕忙伏地,側耳聆聽,果真是水流之聲,距離也不很遠。剛才失落的心情,此刻因這流水之聲,忽然明亮起來。
他循聲而行,在濃霧中行了大概三五百步,眼前赫然出現一條河流,水尤清冽,雖然沒有想象之中寬闊,河面也很狹窄,水流卻甚為湍急。他掬一口水喝下,甘甜清涼,甚為舒坦。他心中更加好奇,想著在這個陰冷的島上,居然還有這樣一條河流,其余地方植被俱已枯干,唯獨這河流兩側卻芳草青青,細聞之下,還有幾縷淡淡的花香。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龍嘯今暗忖,也不再逗留,沿河流方向直奔而去。
行至不遠,河流便到盡頭。盡頭處,只見一汪蔚藍湖泊,別處沒有日光,這邊云層卻像破了一個窟窿,一道陽光直射下來,正好映照在湖面,水光瀲滟,波光粼粼,明艷無比。
龍嘯今見得此景,大為驚訝,急急奔將過去。
這湖面不大,環湖一周,也不用多少時間。
龍嘯今舉目四望,樹林茂密,翠色欲滴,各色花草,琳瑯滿目,應接不暇。他沿著湖畔走去,清風一陣,花香撲鼻,沁人心脾,好不愜意。
龍嘯今看不遠處有四棵枝葉繁茂大樹,長勢雄偉,濃冠蔽日。走到近前,發現樹蔭底下,花草尤為豐茂。再向前幾步,更覺樹干奇妙。龍嘯今一棵棵看過去,發現其中一棵大樹樹干鵲羽其他三課不同,其他三棵雖然粗壯,但樹皮不像另外一棵那樣鮮活,已有干枯之意。遠遠看去,四棵巨樹無甚差別,走到跟前,卻又不同,那三棵樹枝葉已不像另外一棵這樣濃郁。
龍嘯今撫摸著粗獷的樹皮,腦海之間,思潮翻涌,疑問更是越來越多。
龍嘯今繞樹轉了幾圈,在頭一棵樹下,悠然駐足,抬頭一望,這才發現,樹干之上,隱約有一些字跡,細細看去,卻寫著“龍在天之墓”,他大為驚訝:自己父親的名字怎么會鐫刻在此地,而且還是在一棵書上?難道這天下竟還有和自己父親同名同姓之人?若真是有,他怎會不知?看那字跡,筆力虬勁,決然是內功深厚之人用劍刻得。誰會將自己名字刻在如此荒蕪島嶼的一棵樹上?其中隱情又是什么?
他走到另一棵樹下,定睛一看,卻也有一行字跡,寫道:水云寒之墓。只是這“水云寒之墓”字跡清晰,顯然是剛寫不久,而且刻寫的力度顯然輕些,看上去若有若無。
再往前走去,第三棵樹上寫道:人世一遭,哈哈一笑。如此笑噱人家,定然便是哈哈笑的墓碑了。和水云寒的一樣,這幾個字也是新近寫就,力度不重,隱約其間。
龍嘯今走到最后一棵樹,仔細觀望,并無字跡。只是樹干有一塊被削了去,露出一片白中泛黃的材質,規則平整。
龍嘯今疑竇叢生,思索半日,完全不知其中道理,因何緣由。
他只是想:難道這幾棵樹竟是這幾人的墓碑?既是墓碑,墳墓又在何處?雖然對自己的父親沒有什么記憶,但也常聽閑雜人等說起,如果那些人所言不虛,父親怎么會葬于此等孤絕之地?
龍嘯今心亂如麻,思慮越多,思緒越亂。他本想一探究竟,卻不料平添更多疑問。這些疑問,壓在心頭,揮之不去,讓他心神愈加煩躁不寧。
正在他準備轉身返回木屋之時,卻在那棵沒有名字的樹下發現一個洞口,洞口不大,正好容得一個人出入。他找了一些干燥的苔蘚和幾節干枯的樹枝,做成一個簡易火把,又掏出火刀火石“當當”兩聲,點燃火把。借著火光,側身進入洞內。
進入里面,卻是別有洞天,與外面儼然不同。外面濕氣稍重,洞內卻是干澀異常。
龍嘯今環視一周,這里幾無陳設,僅有一塊青藍布墊,置于一青石之上,像是坐禪修行之用,雖然簡陋,但也算得上精巧別致。青石前后左右,各有燭臺一座,上有白色蠟燭,燒之一半過余,蠟淚沾染四處。
龍嘯今繞到青石后面,發現一套襤褸衣衫,他撿起一聞,像是久未著身,已有一股餿味。
龍嘯今舉著火把四下仔細探看,再未發現其他異物,興味寡然,遂抽身離開。
出了洞口,看看天穹,穹頂之下,灰暗一片。先前的那抹陽光也已消失不見,此時整個湖面,已是幽藍,甚至幽暗。龍嘯今估摸天色已晚,師父也需有人照料,不如改天再來細細追究。將火把在地上踩滅,想想又撿起別在腰間,以防天黑再用,隨又撣撣身上塵土,大步朝木屋方向走去。
正當他離開湖畔之際,忽然聽得身后傳來一聲“呵呵”笑語,好像嬰童發笑,他感覺頭皮一緊,脊背發涼,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呆立許久,終于鼓足膽量,回首望去,周圍黯然一片,并無何人。
湖面依然平靜。平靜得甚至沒有漣漪。
龍嘯今額頭已是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渾身緊的仿佛繃緊的弓一般。
先前還颯颯作響的樹葉,此時更是靜謐無聲,晃動的樹枝也靜如磐石,紋絲不動。
龍嘯今大喝一聲:“誰?”
原本靜謐的空間這是卻傳來沉悶的回聲:“誰…………”
回聲消失。恢復安靜。安靜得讓人頭皮發麻。
龍嘯今心跳急驟,他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膛。呼吸也極為艱難,好像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艱難到他感覺自己在喘息。不,他已經快要窒息。
這窒息,全因恐懼。
別人的笑聲。是他的恐懼。
他快要窒息。因為他太緊張。
容不得多想,龍嘯今轉身快逃。即使身后又傳來一聲“呵呵”。
這孩童一般的笑語,更讓他心里恐懼。他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恨不得一眨眼就飛回木屋,飛到師父的身邊。
即時師父還在昏迷。
至少,他能在昏迷著的師父那里得到些許安慰。
可是,他感覺奔跑的那兩條腿太沉重了。沉重到他在平坦的地面上奔跑也是踉踉蹌蹌,沒跑幾步,居然跌倒幾回。
他重又跑回濃霧之中。他感覺這濃霧忽然變得安全。
他在濃霧之中狂奔,全然顧不得方向。
他只是漫無目的狂奔,到不了木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躲開那聲聽似嬰童的笑聲。
那笑聲太可怖。可怖到讓他冷汗直流,慌不擇路。可怖到讓他一個仗劍男兒,已經瀕臨魂飛魄散之地。
不知在濃霧中奔跑了多久,龍嘯今早已汗流浹背,力氣也逐漸耗盡,喘氣之急,心臟也好似快要爆炸。
正當龍嘯今慌張之際,卻看見木屋驀然出現在眼前。他快跑幾步,一把推開木屋門扉,跌撞著倒進木屋,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那個簡易火把也在他跌進屋里時燒盡熄滅。
龍嘯今回想剛才一幕,更像噩夢一般。明明那笑聲聽得清楚,卻不見人影。這荒島絕地,難道竟還有別人?先前也曾記得哈哈笑說過,這島上只有他一人,不然他怎么會說:“我是哈哈笑,我的哈哈島……”
難道是鬼魂?可又是誰冤魂不散?
待到氣息平穩,氣力恢復,龍嘯今挺腰起身,正欲照料師父,卻發現床榻之上空空如也,哪有半點師父身影?
龍嘯今舉目四望,屋內除了自己,哪有半個活人的影子?蓋在師父身上的布衫猶在,床榻之上整齊依然,再看屋內沒有任何毀損痕跡,也無雜人腳印,師父還能憑空消失?
慌亂之際,卻又聽見門外一聲“呵呵”,猶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