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翡翠衾寒誰與共
- 世家煙云
- 苳諾
- 4046字
- 2020-10-23 19:42:14
連續幾日的守靈,送拜讓三爺和忍冬都疲憊不堪,大爺和丕文也不多語。庭中大事小事,一時讓忍冬手忙腳亂,多專了三爺和蔣管家的幫襯,她才沒有一點的疏漏。
這日,秋風蕭瑟,來的賓客不多,三爺和忍冬終于有了偷閑的片刻。二人坐在臥房互相依偎著。
“丫頭,累壞了吧?”三爺心疼的問她。
“不累,有你和蔣管家我才不至于忙中出錯,你們更累。”忍冬知道,如果她也象淑秋一樣,太強勢了,男人終歸是不會喜歡的。所以她還是表現給三爺,一個特別需要以他為靠山的‘假象’。
“三爺,我想去看看許太醫。我還想為你生幾個孩子。”忍冬含著淚望著三爺。
“丫頭,我是真心不想當這親王的,我想過正常人的日子,有你就夠了,我也不會聽那個老貨的話,什么人丁興旺,我也不再娶什么姨太太。”
“我知道你的心,可是當下的阮庭真的是人少家落,我們不能這樣的看著別人家兒孫滿堂,咱倆繞在膝下的只有兩人啊?”二人正說著話,十春在門口通報,許太醫求見。
“看,真的不能在背后說人。”忍冬站了起來,拉起了三爺,整理了一下凌亂的孝服,一起走出臥房。
“三爺、三太太,老太太出殯的日子,老夫已經選好了,我今日來是辭行的,我在這半月有余了,也不打擾了。”許太醫站了起來作揖說道。
“許太醫,你請坐,我還有一事相求,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有生下孩子的可能。”忍冬微笑著問他。許太醫走上前來,十春用自己的手絹蓋在了太太的手腕之上。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呼吸的聲音。
“應該沒有什么大礙,太太畢竟年輕,我會開些補藥,打發人送來,太太調理一段時間,就會好了。”許太醫退了下去,怔怔的看著忍冬。
“還有一事,我得請教一下太醫。”忍冬變了臉色,不如先前般溫柔和藹。許太醫這幾日在阮庭幫著料理老太太的后事,也看到了忍冬的作風,覺得這個太太行事之舉,不是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雖然沒有看見恨、辣之處,可有時的眼神還是讓人不寒而栗。
“你和我們家老爺、老太太是世交,那么,老太太的賜死應該是怎么樣的死法?”
“這…”許太醫語頓。
“丫頭…”三爺聽到她這么問,十分著急的呼出了二人私下里的昵稱。
“這件事不勞你們動手了,我會處理好的。”大爺邊走進正廳邊說。他心里也一直在等著忍冬發話,因為畢竟他已經和阮庭一點關系都沒有了,只要張淑秋一死,將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忍冬的身份,自己的女兒還是阮庭的當家人,而膝下又有了丕文,老太太名正言順給他的一個兒子。想到這他跪在燒紙盆旁,默默的燒起了紙,并不多說。
忍冬并沒有和他過多的親近。因為她心里對這個人還是十分的不恥的。但是他這樣講,也知道他是好意為自己解圍。便起身答道:
“有勞大爺了,還要幫忙處理阮庭之事。”忍冬客氣的謝過。話剛落地,下人就上來通傳,大小姐回來了。
大小姐?對,忍冬想起來了,十春和她說過,老太太生了三男一女,大爺,思成都不是她的孩子,這個也未曾聽她提起過,這又是哪冒出來的?
正廳之內,讓所有的人感覺一股緊張的氣氛,忍冬卻含著一抹笑意,倚在椅子上。
阮庭是老爺自己設計、建筑的,從阮庭的大門進來,便是直通正廳的廳正路。走過幾十米,左手是雙居,五居,右手是首居。過了首居,是和首居同側的景園,景園和首居之間有一條廳中路隔著。整條廳中路橫穿阮庭。與廳正路交匯成十字寬路。對著景園的是客房、宗祠。因為阮庭平時訪客很少,大門基本上不開,所有的人全走廳中路最末的西小門。
雖然有很多人站在正廳的門前觀望,但是也沒有看到這位大小姐的影子。三爺一邊不耐煩的來回踱步,一邊回頭張望。看到忍冬不解的樣子,走到她的身邊,小聲的對她說:
“長姐比二哥年長二歲,姨母家四個兒子,沒有女兒,所以出生不長時間,就被娘過繼給了姨母。咱家也沒有女兒,不知道為什么會過繼過去,姨母家出事后全被發落到寧古塔,母親曾經去尋過,可是并沒有音信,后來也就罷了。”三爺心急的給忍冬解釋著。
“她是娘生的孩子么?娘說和老爺只生了你一個?”忍冬知道問這話不是時候,但是還是充滿了疑惑的在三爺耳邊小聲的問到。
“當然是娘生的,如果生個兒子,就不會有阮思南了。沒有阮思南,也就沒有這么多亂事了。”大爺在旁邊聽到了她們的私語,低聲接過了話。
大爺剛說完了話,便走進正廳一位和張淑秋年紀相仿的一位婦人,自己的母親去世,卻沒有著孝服,銀衣素裹,頭上也沒有金銀首飾,只插了一件玉制的魚頭釵,上面有一顆很大的南珠,雖然是素服,但是從做工和布料上看,并不象從寧古塔落迫而歸,身邊的隨主的衣著也和阮庭的上等隨主不相上下。
“長姐,我是思成,你的三弟。”三爺一邊自我介紹一邊迎到前去。可是來人并沒有看他而是跪在靈前,說道:“我是你表姐,并不是阮庭之人,你還是叫表姐隨意些好。”話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三爺一時愣住,退到答謝的蒲團上跪坐著等著她起身回禮。
來人磕完了頭,上完了香,便起身坐在了側椅上,端起了十春送上來的茶,抬頭看了一圈眾人,說:
“家父已在寧古塔被皇上點了正六品參領,好象你們都不知道?我這次回來,是想在阮庭暫住一段時間,然后拿回當年家母交由阮庭打點的一切財物、田產。”話說到這,便把目光轉向了正在椅子上斜倚的忍冬,忍冬看著她的眼神,不自覺的坐下了身子。
“你就是太太吧?很小的年紀,就掌控了整個阮庭,不要力不從心為好。”
“怎么會?三嬸嬸有我三叔在旁邊,永遠都不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丕文的話里帶著不滿。
“你是…”來人話還沒說完,就讓丕文打斷了。
“我是誰不要緊,關鍵,尊駕是哪位?”
她聽到丕文的話,站了起來,很的涵養的淺笑一下,從內懷解出一塊玉佩,看玉的成色,忍冬就認出來,是和杰兒、蘿兒一樣的玉佩。三爺接過來,看見上面刻著一個煙字。
“母親生我的時候,外面紅霞一片,所以叫煙字。”她轉著頭遙望廳外的天空。樣子很做作。看眾人并沒有回話,就自己坐了下來接著說道:“我本來也不想再回來了,可是母親前幾日來信,說讓我回來拿走屬于我的東西。”
“丕文,不要沒禮貌,她是你的姑姑。”三爺對丕文說道。
“她進來的時候,可是說不讓你叫她長姐的,讓你叫她表姐。你還是別讓丕文攀高枝了,也攀不起。”大爺在一邊冷言熱諷著。
“你是丕文?是思南的孩子?”阮思煙一改剛才的冷漠、高傲。溫柔的看著他。可是丕文并沒有回答她,而是轉過身去跪在了大爺的身邊。屋子里又靜悄悄的了。
“我累了,我住在哪?”阮思煙看著忍冬問著。
忍冬并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吩咐十春帶著她去客房。她感覺到她的到來并不是偶然,也不一定是為了所謂的財產,她剛才說是母親給她去了信,那么信里說的是什么?雖然是阮家的女兒,可是那么小就過繼到了張家,那么她這次回來是不是和張淑秋有關?不會的,老太太臨終之時說處死張淑秋。她在暗暗思索。
事不宜遲。如果晚了,會不會有別的變故,想到這,她走到三爺面前:“三爺,畢竟是你的長姐,你應該過去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的東西。”
“嗯,我現在就去。”三爺聽完忍冬的話,就急步去追十春。
看著三爺走了出去,忍冬跪在大爺旁邊的蒲團之上,輕聲的說:“大爺,她來會不會是張家讓其接走淑秋的?“
大爺并沒有抬頭:“弟妹,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管好家就行了,我現在就去處理。”
阮庭的秋季,是蕭瑟的,落葉不時的飄落。天已經要黑了,三爺還沒有回來,忍冬走到了內室,看到昔日三爺送給她的綠蘿長的郁郁蔥蔥。愛不釋手的擺弄著。
“太太,我回來了。”十春全身濕漉漉的。
“怎么?外面下雨了?我剛從正廳回來,還沒下呢?”忍冬一邊去給十春拿著毛帕,一邊問道。
“恩,應該就一陣,可是不小呢。”十春感激的看著忍冬,拿著毛帕只擦了擦臉,便還給了忍冬,無論她是不是太太,對自己都是這樣。她很知足。
“三爺呢?在廳中么?”忍冬突然想起來,三爺沒和十春一起回來。
“不知道啊?我沒看見三爺。”十春也疑惑的回話。
“噢?我讓他去追你了,大小姐好象不太喜歡我,所以我讓他去看她少什么東西么?別招待不周。”忍冬和十春解釋著。
“我去看看,外面還下著雨呢。”忍冬說完便起身向外走去。十春也跟在后面。
她們主仆剛走過景園,就看見三爺一個人站在首居的屋檐下,衣服已經全濕透了,旁邊站著蔣管家,兩人并沒有說話,全靜靜的站著,仿佛再大的雨也和他們無關。
十春剛要說話,忍冬擺了一下手,止住了她。拿起了十春手里的另一把傘,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打開了傘陪在他的身邊。十春和蔣管家知趣的走了。
“要么?進去看看她吧,一日夫妻百日恩,沒有她,也沒有我,沒有我,哪來的杰兒,不管怎么樣,是她送我進庭的。”忍冬細語軟勸。三爺并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還是杵在那兒。
“我看見大哥帶著人抬著暫棺進去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沒臉見她,也不想見。可我最難的那段時光,畢竟她一直在我身邊。”三爺說完這話竟轉過身上把頭放在忍冬的肩上抽泣起來。
忍冬開始有了絲絲的悔意,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決絕了。忍冬拉著他的手,剛要說話,大爺已經從首居的屋子走了出來,后面跟著四五個人。
“回去吧,明日是老太太出殯之日,如果你覺得心里難過,我會給她太太的名份,讓她葬在阮家福地,和老太太一起下葬可好?” 忍冬是為了給三爺找些心里上的安慰。人都死了,又有什么用。樣子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三爺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拉著忍冬要回去。忍冬卻抬手拉住了三爺告訴他:“你先回去,我想去找一下蔣管家。”
“那我們一起去吧,下著雨呢,而且咱們手里就一把傘,要不傘給你,我跑回去,反正已經濕透了。”三爺紅著眼眶看著忍冬。
“那我們一起去吧,只是怕你心里難過而已。”忍冬邊說邊和三爺往景園走去。二人剛到蔣管家的屋子,就聽到里面啪啪的聲音。
“蔣管家?”三爺高聲喊到。
木門呼的一下掀開了,他們看見了他氣白的臉,地上跪著一個下等隨主。臉上正一點點腫起來,看來是被抽耳光。蔣管家讓這個隨主退了下去。因為剛才陪著三爺一起挨的澆,還沒來得急換衣服,也濕漉漉的站在那里。仿佛氣還沒有消。
“蔣管家,我來是有事找你。”忍冬看他氣的那個樣子,也不知道讓坐了,便抬手拉著三爺坐下,自己回身關上房門,然后小聲的吩咐到:“你連夜去上趟山,務必請下一個洋大夫,帶他們去首居,看太太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毒?如果是毒,一定要驗出是否和老爺、二爺他們的毒一樣。這件事不能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