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謝靈昉帶了謝靈昀、路小白、路小斐外出游玩。

謝靈昀與路小斐年紀相近，謝靈昀不端少爺脾氣，路小斐又什么都聽他的，兩個孩子還算能玩到一起。

謝家小廝在樹下鋪了氈子，擺上紅泥小爐，煮了茶，端上點心，謝靈昉請小白坐了。

“小白，你是聰明孩子，該為自己、為你弟弟考慮考慮。”

“謝五哥什么意思？”

謝靈昉搖著折扇，半倚在靠枕上，“十弟這次軟硬兼施的，非要我帶他來瞧你，你說，好笑不好笑？”

“好笑，太好笑了?！?

“他一個小孩子，又懂什么了——我那個大伯娘，可不是好相與的。她生平最怕漂亮的小娘子親近她的兒子?！?

小白一驚，“他才多大？我才多大？”

“大戶人家的男孩子，總是要比小門小戶人家的男孩子早熟一些的?！敝x靈昉優優雅雅的說道：“你如今十二歲，轉年就十三歲了。聽說已經有人家在相看你。我瞧著你可不是那種愿意隨便許個什么張三李四的女孩?！?

“你知道個啥？”小白沒好氣的翻白眼。

“瞧瞧你，可有個女孩子的樣兒？”謝靈昉嘆氣，“我是為你好。你想想，謝家這樣大戶人家，自然沒法當你是正妻的。要納妾，你這性子，肯定寧死不從?！?

小白瞪眼。

“你莫惱啊。你聽我說，我不是擔心十弟，我是擔心我那個大伯娘，我真是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來。十弟還小，喜歡什么總會直說，以前也不是沒鬧過這種事，那個女孩比你還小些，十弟那陣子天天出門就要繞到她家鋪子去瞧她，結果呢？我那個大伯娘曉得了，硬是逼得那家人家家破人亡，那女孩子，”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被賣到何處去了。十弟瞧不見人，這才死了心。也就是因為這事，他師兄才要帶他去見他師傅，也就遇到了你?！?

小白蹙眉。

“他哪知道這些？可我想著，我不能害了你、害了你全家。到底你救過十弟，這份恩情，講起來一輩子也還不了——”

小白忙擺擺手，“你給了我銀子，給了我宅子，已經還了，還清了?！?

謝靈昉慢慢兒的笑了，“你是聰明人，我不會拿你當個普通人家的小女孩看待。我是想，既然你家里清貧如此，十弟又對你好，不如這樣，你同你父親商量一下，入我謝家為仆役。”

小白一聽：這是什么鬼！立即跳了起來，指著他道：“你說什么混賬話？！敢情我救了你家的公子，你卻恩將仇報，要我全家為奴？！”

謝靈昉很詫異，“怎么？你這是從何說起？向來有人投奔我家，我家還不是每個人都愿意收的呢！你怎么沒聽過，坊間常說‘宰相家人七品官’，這可不是胡說的。謝家不但在府城、在江南東道，就是在京城，也是有些底氣的。你爹爹再不用早出晚歸為別人家打家具，你們姐弟也能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不會比縣學李家差的，只會更好些。小斐在讀書，這更好了！十弟缺個書童，你看小斐實在是合適不過。”謝靈昉自信滿滿，覺著樣樣樁樁都為路家考慮好了。

小白怒極：“呸呸呸！誰要去你家做奴才！”越想越生氣，氣得小臉鼓鼓的，紅彤彤的，看上去可愛至極。她是知道這種陋俗的，但凡大戶人家——哪怕只是中了個舉人，都會有人來投奔，獻上土地家產，自愿為奴，原因有一部分是因為中了舉人便是公務員預備役，田地可以免稅，以后主家當官了，附庸的下人也就水漲船高了，根本不以身為奴仆為恥。

路小白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家會被人惦記上。這根本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

再說她也打聽過了，雖然奴仆可以讀書，但卻是不能參加科舉了，脫出奴籍后至少要兩代以后，后人才有權利參加科舉。她還指望路小斐好好念書、好好科舉，以后光宗耀祖呢！

返城路上，路小白一路都氣呼呼沒再跟謝靈昉說話。謝靈昀跟她說話，也被她惡聲惡氣堵了回去。

小孩一雙大眼馬上就泫然欲泣，“小白，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小白沒好氣，“不是。”

“五哥說你長大了，不能總跟我們出來玩?！?

“你五哥說的自然是對的。”

謝靈昀拉拉她衣袖，“可是跟你玩比較好玩?！?

“我可不會哄孩子。讓你五哥哄你玩去。”

謝靈昀一怔，漸漸漲紅了小臉，“我、我會長大的！”

謝靈昉頗為不悅，“小白，你就是對我不滿，也不要這樣故意氣十弟?！?

謝靈昀是聰明小孩，立即就懷疑了，“五哥，你同小白說什么惹她不高興了？”

謝靈昉假笑，“我哪敢惹她不高興！”

小白忍了忍，“哼”了一聲。

“你回家問問你父親?！敝x靈昉沉聲道。小白沒理他。

謝靈昉送他們姐弟回家。路小白下了馬車，掐小雞一樣把路小斐拽回家，臨進門還狠狠剜了謝靈昉一眼。

謝靈昉慢慢的笑了。

謝靈昀正襟危坐，斯條慢理的理著衣袖，“小白不愿意，是吧？”

“自然不樂意的。她那個性子，”謝靈昉嘆了一聲，“也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性子這么要強，是要怎樣?！庇舶畎畹囊豢诨亟^了。他是沒想到小白懂這些，也沒想到小白居然會不動心。

“五哥，全看你了?！?

“你央我辦事，我幾時沒給你辦好？不過，你既然喜歡小白，可不要逼得她恨你。她性子太硬，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是嗎？我瞧著不像。她總要顧著她姐姐弟弟?！?

謝靈昉盯著他，“你為何會覺得她很看重姐姐弟弟？”

謝靈昀張大嘴，“難道不是嗎？五哥你這么看重我，她自然也會看重姐姐弟弟。”

謝靈昉失笑，“就算你說的對好了。唔，我自然有辦法讓她不得不屈服，但那樣的小白，你喜歡嗎？”

“只要她到我身邊，我自然是喜歡的?！?

謝靈昉點頭，“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