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白還不知自己已經被人算計上。她先是翻了幾本書,發覺投靠為大家奴仆還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甚至在有些地區還是比較常見的現象。
放下書,想了想要不要跟路二虎說這事。后來一想,外祖既然是個舉人,是教書先生,當然是有讀書人的傲氣的,怎么肯讓自己外孫于人為奴為婢?這點想都不用想了。小白便高高興興把這條放下。
她自己肯定是不樂意去給別人當奴婢的。開玩笑嗎!雖說大明朝主人不能隨便打死奴婢仆人,但真要打死了,也就是多花點銀子打點官府的事情,奴仆命如草芥,她才不要淪落成社會最底層!
這事于是在她心里就接近翻篇了。
次日,謝家兄弟一早便來告辭,說出來時日已久,謝小十也野夠了,要回家去了。
路小白包了一包蒸米糕給謝靈昀,謝靈昀則給她一個錦緞荷包,里面裝了兩對一點綠的翡翠耳墜。這是他見小白新打了耳洞,特地新買的。
還說:“等我回了家,再托人給你帶幾對頂好的耳墜。”
“我不要。”小白心說這小孩年紀不大,倒已經知道送首飾討好女孩子了。
謝靈昀便不提了。
謝靈昉又把他們沒用完的米面油柴之類送給小白,小白沒矯情,都收下了。
周榕也一直只當是謝靈昀一時新鮮,又或者是念著小白救命之恩,根本沒往其他方面想。想著小孩子貪玩善忘,不到年底只怕就會忘記小白。畢竟一個是千金之軀的大家公子,一個是鄉下女孩,差距何止千萬里。
過了幾日,路小白正跟著周榕下廚學做菜,就聽有人大力拍門,喊著:“路家小娘子,不得了了!出事了!”
小白嚇了一跳,手一抖,一個盤子摔地下摔的粉碎。
路小花趕緊奔出去開了門,一個男子呼呼喘氣,“了不得了!你爹爹、你爹爹打死人了!”
路小花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什么?”
周榕匆匆出來,厲聲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從頭講來!”
小白拿了個粗瓷碗倒了半碗井水給那人喝了。
那人歇了一會兒,才道:“路師傅是跟我師父一起在縣學李先生家給他家小娘子打家具,路師傅跟另一個錢師傅不大合得來,今日不知怎么的,兩人動起手來。錢師傅起先還好,吃過午飯就說心里痛,一忽兒就倒地起不來了。師父叫我去探探還有沒有氣,錢師傅就、就這么死了!”
小白蹙眉,“這么說來,跟我爹爹有什么關系?又不是打架當時他就死了。”
那學徒一拍大腿,“我師父也這么說來著!但李先生家里死了人,肯定是要報官的,捕頭來了,就說人是路師傅打死的,一根鎖鏈鎖去了縣衙大牢了!我師父叫我趕緊來通知你們,快去大牢里看看,莫教人一頓板子先打下去,打斷半條命哦!”
路小花當即就哭了,“這怎么辦?”
小白詫異,但想著捕頭是要交差,鎖了路二虎是必定的。當務之急是要先去大牢里打點一下。
周榕倒還鎮定,先拿了一串小錢打發了報信的學徒,關了門,就對小白說:“我帶你去大牢里瞧瞧。只是我身上沒帶多少銀錢,小白,你拿——”想了想,“家里有多少銀兩?”
小白猶豫了一下,“有幾張小面值的銀票,現銀子有十兩。”
周榕也有些吃驚,“都拿著吧。銀錢再好,也沒有你爹爹的命重要。”
叮囑路小花,“你看著家,照看好小蝴蝶。小斐在學堂暫時沒事,等他回來了,不要叫他出去玩耍,也就是了。唔,再備些飯菜,裝個食盒,要是能送飯進去,我叫人來取。”
路小花忙擦干眼淚,點頭應了。
周榕帶著小白匆匆出門。
小白還是買房子過戶的時候去過一次縣衙,她想著那個辦手續的文書還在不在,人家畢竟是內部人士,應該多少能說得上話。
路上她就悄悄跟周榕說了這事,周榕有些猶豫,“先見了你爹爹再說。”小白便把銀票和銀子都給了她。周榕一數,十兩的銀票有六張,二十兩的銀票二張,很有些驚異,路二虎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有一百兩的存款的。但一想就明白了,“是謝家給你的?”
小白點點頭,“這錢爹爹不知道。”
周榕一怔,看了她好一會兒,嘆道:“你這孩子啊!是怕你爹爹拿去孝敬那老虔婆?”
小白想笑,點了點頭。
周榕舒了一口氣,“我不問你那兒還有多少。這事不用著急了,就算真的判你爹爹打死了人,咱們破費個幾百兩,總能把人撈出來。一會兒你去看看那個文書在不在,去打聽一下——你自己小心些。”
小白應了。
縣衙大牢在縣衙的一角,沒有多大,常年也關不了幾個人。花溪縣說不上民風淳樸,但兇殺案幾年都沒出一件了。最大的惡性事件不過是喝醉酒打個架,縣官判案也簡單,該打板子的打板子,該罰銀子的罰銀子。倒不是縣官做事多麻利,他只是怕麻煩,講究速戰速決,不要耽誤他種種花逗逗貓。
周榕帶了路小白到了縣衙側門,買通了門房放她們進去。到了大牢門外,周榕悄聲道:“你一個小女孩子,不合適去大牢里。你且去瞧瞧那個文書在不在。”
小白點頭,“小姨不要怕花銀子,最要緊的是爹爹能安全。”
“我曉得。”
小白便往縣衙前面去了。
一會兒便找到文書辦公地點,前次那文書正在房里閑坐,跟另外二人閑聊。見小白在門外探頭探腦,忙出來,“哎喲,路小娘子,我正要使人去找你咧!”
“季叔叔。”小白剛喊了一聲,就被季文書拉到一邊。
“小聲!你是為你爹爹來的吧?哎,這事我給你留意著,你倒不用驚慌。”話說的相當客氣。
“多謝季叔叔。我小姨帶我來的,季叔叔看是不是能讓我們進去見見我爹?”
季文書躊躇,“牢頭那班人向來跟我們不合,我去了也不好說話。你用些銀子打點好了就是,只要他們不下狠手打人,是沒事的。”
“不知今天是哪位捕頭大人當差?為什么會說我爹爹打死了人?總要有個前因后果,要有證人證言吧?”
“今天當差的是陳捕頭。他脾氣不是很好,不過么,”季文書摸摸下巴,“他好酒,等我下班后找他喝一壺,套套他的話。”眼睛看著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