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4章 覆巢之下

  • 末世蟲皇
  • 浮海落日
  • 8343字
  • 2020-10-31 22:48:35

整個搬運過程再不復(fù)上午熱鬧洋洋的氣氛,只有不停地催促與埋怨,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住心底的不安與恐懼。

所有的人都小心的避開了那攤黑色液體,無力的做著臨行前最后的準(zhǔn)備。微紅的篝火散亂堆放在車隊周圍,劈劈叭扒的燒著,時不時照亮從它旁邊匆匆經(jīng)過的人的臉龐,黑影散落了一地。

被卸下的車頂與尤沾著片片血跡的木板被固定在了一起,充當(dāng)巨型的雪橇翻板,上面碼滿了整整齊齊堆放的糧食口袋,而車?yán)锏募Z食只堆滿了一半,另一半就散落在地上,沒有人愿意再去搭理它們。

“同志們,來來來,集中一下,我來說幾句話。”父親看看身邊的氣氛不對,利索的爬上了駕駛室的車頂,示意正在調(diào)試車子的駕駛員打開了車頂?shù)木酃鉄簦凰查g,一道巨大的光影打穿了沉悶的黑暗,照亮了大家茫然無措的表情,滿是油污的手。而父親的身影卻在這道亮光中挺立著,顯得無比堅毅,讓人不得不仰視著。

“這次行動是勝利的,成功的,大家看看身后的車子,在十三天前它還是空的,可是今天它卻滿載著一個城市的希望。”父親低沉的聲音傳遍了四周,大家原本疲憊不堪的眼睛亮了一下,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鼓起掌來。

“但是這次我們也損失了好幾個兄弟,他們還年輕,卻不得不葬身在這片廢墟上。”父親接著說道,用焦黃色的袖管擦了擦發(fā)紅的眼睛,車下幾個人的眼睛也紅了起來,畢竟在一起這么多年,就算是塊石頭也有感情了,更何況今天離去的同伴剛剛前一秒還在活蹦亂跳,而后一秒就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了,這份打擊對誰來說都是巨大的。

“此刻大家傷心,害怕,畏懼,我能理解,但是在出發(fā)前請大家務(wù)必想一想,為什么我們能順利的完成了這項艱巨的任務(wù)。”

大家不做聲了,低著頭思索著父親這段話,單單一份《落日城守則》回答不了這個小小的問題。

“因為我們是人類!”父親的聲音此刻變得急促顫抖起來,再不復(fù)剛才的鎮(zhèn)定自若。

“我們沒有怪物那么強壯的四肢來搏殺,所以我們發(fā)明了武器來戰(zhàn)斗。我們沒有怪物那么頑強的生命力,所以我們才緊密團結(jié)在一起。我們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脆弱而渺小,一滴核輻射過的水滴就能讓我們死亡,但是我們有無比的創(chuàng)造力來造出工具躲避災(zāi)難,殺掉今天這只橫行的蟲子。我們有完善的道德準(zhǔn)則來避免我們像那只蟲子一樣靠吞食同類來保護自己的生命,會為了死傷的同伴而傷心流淚。這就是我們在這個萬物蕭條的世界上還能頑強站立生存下去的原因。”

人群中先是寂靜了片刻,然后便像火山熔巖噴發(fā)般爆發(fā)出了熱烈的掌聲,大家原本被黑暗填滿的心一點點被照亮了起來。

“這次犧牲的同志,都是為落日城做出了巨大貢獻的,他們的家人會領(lǐng)到兩倍的食物補給,大家有意見沒?”

“沒有!”這次沒有再像往常那樣出現(xiàn)爭吵與不滿,各自心中都隱隱約約體會到了比食物和生存還要重要的東西,讓人激動不已卻又難以抓住。

父親站在車頂上,微微點了點頭,繼續(xù)大聲宣布起他經(jīng)過一夜思想斗爭做出的決定:“而大家,同樣會領(lǐng)取到雙倍的食物補給,而且我承諾,沒有老婆的,會盡快幫助他成家立業(yè);有老婆孩子的,會優(yōu)先享受到補給品的分配;同時,最重要的,下一批市民自治委員會的成員會在你們當(dāng)中選出。大家會在落日城的管理上有更大的權(quán)利。為了落日城,為了未來而拼搏,而努力!”

大家的手掌都快拍紅了,大聲贊揚著父親的仁慈和開明。雖然不理解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市長為什么會說這么多話,做出這么多決定,但是原本拖拖拉拉的腳步一下子輕快了許多,快要被凍僵的腦袋也活絡(luò)了起來。紛紛又拿起身邊的工具往車?yán)锒逊偶Z食或者做起臨行前的檢查,原本死氣沉沉的車隊開始響起陣陣玩笑逗樂的說話聲。

“我回去后可要選個漂亮姑娘,恩,不是,要選就選個屁股大能生養(yǎng)的,漂亮不漂亮到不重要。”

“哈哈,你小子毛還沒長全,怎么就知道屁股大能生養(yǎng)啊?”

“我聽我媽說的,怎么著。”

“哦,原來是伯母啊,不知道她那大的跟座山樣的屁股怎么就生出你一個獨苗了啊?是不是伯父光開墾不播種啊?”

“哈哈哈哈┄┄”

父親聽著不遠(yuǎn)處他們粗俗的玩笑,把頭埋進車子的背影中,不自然的笑了起來。沒有注意到此刻市民自治委員會會長,趙興的兒子趙輝,正小心翼翼的站在父親的身邊,也正訕訕的朝著周圍的空氣尷尬的笑著。

“趙輝啊!什么事?不聲不響的站在別人旁邊可是不禮貌而且很危險的。”父親抬起頭看見趙輝了,覺得那張狗一樣的臉笑起來只會讓看的人惡心,不自覺的態(tài)度就放冷了起來。

“恩,老┄┄,不是,市長啊,聽說市民自治委員會成員會從我們當(dāng)中選出,你看,我┄┄我爸┄┄”趙輝笑的更開了,腰都快要彎到地上了,年輕的臉上硬是被他笑出了盛開的褶子,不自然的咯咯笑聲從他那滿是煙熏黒漬的牙齒縫中飄了出來,夾雜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酸氣。

“這不是還沒回去,八字還沒一撇嗎?”父親沒有正眼瞧他這副不知從哪學(xué)的丑態(tài),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對了,順便把剩余的切割機燃液倒到那個死蟲留下的黑液里,走的時候把它點燃,不要留下任何一點后患。”說完就自顧自開始用手拉起連接巨型雪橇翻板和車子的鋼索,檢查它們是否牢靠。

過了半響,父親抬起頭準(zhǔn)備檢查下一輛車子,看見趙輝正黑著臉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怎么?還有什么事?”父親只是拍拍滿是油漬的手,淡淡對著繩索說了句。

只聽見啪的一聲,身邊的汽車鋼板明顯的振了下,隨之就是有意加重的恨恨走步聲,越走越遠(yuǎn)。

趙輝憤憤的走遠(yuǎn)了,一口接一口的深黃色唾沫被他噴到雪地中,砸成一個一個污濁的小坑。“去你嗎的”趙輝徑自在黑暗中咒罵著什么,腳步卻不自主的移到存放燃燒液體的車門后面。

橘黃色的火光映在雪地里,幾個黑影正蹲在地上,小心的圍成了一圈,呼出的白氣慢騰騰的升騰擴散開,幾雙黑漆漆的爪子正從中間的廣口玻璃瓶里掏著什么,忙不迭的塞到自己嘴里,砸巴完還不忘舔吸自己的手指,連點汁水都不肯放過。

有人看到趙輝來了,連忙起身一把把他拉了過來,“趙輝大哥,來,吃點,這個可好吃了。”他獻媚的從廣口瓶中掏出一小塊吃的,作勢就要塞到趙輝嘴里。

“滾蛋,別想拖老子下水,這事要是告訴了市長,你們都等著吃好果子吧。”趙輝恨恨的推開旁邊的家伙,吸了口痰,看著眼前這幫原來根本看不上眼的東西,轉(zhuǎn)眼間就要和自己的父親平起平坐了,不由得生起氣來。

“別,別介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趙大哥。”他們看著趙輝要邁開步子去告狀,立馬慌了,拉住他的衣角就不肯松手,借著微弱的火光,趙輝隱隱約約看到兩個原來最不可一世的身影。“這不是李子恒和王躍嗎?不在拍少市長的馬屁,也來偷吃東西了啊!”趙輝細(xì)縫般的小眼睛里滿是不屑與嘲笑,尖銳的嘲笑起地上圍坐的那一幫人,也不想走了,自顧自的想去車?yán)锾氯細(xì)庖骸?

“這不是新陽正在照顧那個丑八怪嗎?沒空理我們,我們也閑著沒事,就偷偷吃點東西。”李子恒忙著跟趙輝搭話,唯恐他走掉去跟市長告狀。可惜趙輝沒搭理他,把裝燃?xì)庖旱蔫F桶重重的放倒在地上,有氣沒氣的回了句:“這個,解釋給我聽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市長!”

“哪里是你說的那樣啊,回去后你不正好接你爸的班嗎?到時候我們肯定圍繞在你身邊,團結(jié)一致,努力向前,到時候我們大事小事不都得經(jīng)過你傳給市長啊?”王躍巴結(jié)的都快跪下了,唯恐趙輝跑掉。

趙輝只是冷哼一聲,腦海里卻不由得回想起剛才老市長那不陰不陽的態(tài)度,“這次回去,我肯定是不能接班了,跟新陽關(guān)系又一直不好,完了,這下這幫狗崽子肯定都會爬到我上面,到時候估計不知道會怎么欺負(fù)我呢。”想著想著冷汗就有點往下冒了,卻又不能開口說,只是暗示他們搭把手,幫忙把燃液抬著跟自己走。

他們看到趙輝這樣子,知道不會再有什么事了,連忙笑呵呵的把剩下的點吃的遞到趙輝面前,幾個人抬起燃液罐,示意著趙輝領(lǐng)路,而王躍和李子恒更是一人一只手搭在趙輝肩膀上,做出親密無間狀。

“新陽怎么跟這幫小人還做朋友,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哎。”趙輝心底居然暗爽了起來,一點點品嘗起最后的那點美食,軟軟的,甜絲絲的,入口即化,帶著種植物的清香和一種暖淳的香氣,是自己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嘗過的美食,“這是什么啊?居然這么好吃!”趙輝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掉,吞到肚子里,吃完就連忙問起旁邊正表演親密無間戰(zhàn)友情的兩個家伙。

“恩,好像叫什么桃什么果罐頭,不清楚哎。”王躍連忙解釋,唯恐怠慢身邊這位爺。

“哦,知道了,來來,把罐子抬到那堆黑液邊上,別靠太近。”趙輝指揮著,小腦袋里卻想著如何通過爸爸搞到那么幾罐,送給對門隔壁那個只認(rèn)吃穿不認(rèn)人的小何,一想到小何那白嫩嫩的胸和一臉憐人樣,就不由得搭起一個小帳篷來,“這次肯定能搞好幾個星期了,不爽死了啊!”可是轉(zhuǎn)眼又是一想,“不行,這個得送給那個丑八怪,她跟新陽關(guān)系那么好,身手又那么厲害,將來肯定說的上話,不如趁現(xiàn)在大家還傻不愣登的躲著她,搞好關(guān)系,將來,呵呵。”

趙輝剛才從市長那生的悶氣早被自己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光輝未來踢了出去,步子也不由得邁的輕快了起來,黑液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

“來,來,就放這吧,估計你們也沒膽往前走了。”趙輝心底有了打算,話也敢說了,“現(xiàn)在趁新陽不管事,老市長又有點糊涂,該趕快豎立起我的威信了。”本來看見只變異老鼠也得嚇得三天不敢往后看的他這時渾身散發(fā)著勇敢的氣息,看的大家一愣一愣的。

“趙輝,沒想到現(xiàn)在你膽子這么大了。”幾個人躲在趙輝背后小聲嘀咕著,對那灘黑液避之不及。

“那是,今天要不是為了保護你們,我早跟新陽一起下去,鏟除這個怪物了,你們說新陽這個家伙還真是,要不是今天老市長提醒和那個什么清寒幫忙,估計他得把命送到這個怪物身上。”說完就是一臉鄙視的回頭看了眼正張大嘴,琢磨他話的同伴,哼了聲就向那灘黑液走去,兩腿卻不由自主的打起顫來,小腹也開始脹了起來,“糟糕,不好,要憋不住了,不行,不行,不能讓他們看輕啊。”可是越這樣對自己說堅持,心里越是發(fā)慌的緊,腦海不由得浮現(xiàn)出大片大片鮮血噴灑,被怪物吞噬后四肢不自主的顫動,扭曲怪異的臉等等場景,一點一點侵蝕起他那脆弱的神經(jīng)。

走到半截,趙輝再也忍不住了,閉上眼,手忙腳亂的拉開褲子拉鏈就尿了起來,也顧不得拉鏈卡到肉上那鉆心的疼痛,棕黃色的液體就那么抖抖縮縮的澆在了那灘黑液上,流的到處都是。

“哇,趙輝,你膽子真大哎。”

“趙輝,這怪物吃了我們那么多兄弟,是該讓它喝喝尿了。哈哈哈哈”

“趙輝,我挺你啊!多尿點啊!”

不明真相的群眾開始起起哄來,七嘴八舌的夸起趙輝的膽大妄為,本來以為他就嘴上說說,嘿,沒想到他還真敢哎。

趙輝心頭喘了口氣,沒想到自己這個憋不住的行為被他們誤解成另一層意思,他連忙轉(zhuǎn)過頭,顧不得下身被夾的生疼,揪著張丑臉就向他們嘲到:“來,別光說我啊,你們也尿一泡啊,看還澆不死這怪物。”

眾人立馬爭先恐后的拉下褲子,只聽見一場噓噓的聲音和放肆的大笑。沒人敢與強者搏斗,但都敢欺凌弱者,不論過去多少年代,人都是這樣。

黑液慢慢被稀釋了開來,原本還泛起的大大小小的泡沫消失了,露出斑斑點點的圓柱形殘渣浮在了渾濁的液體上。

“哎,你們說啊,新陽敢不敢啊?”一個人顯然為這種偽劣英雄式的舉動得意過了頭,開口問了起來。

“切,人家新陽那天晚上那樣子,你敢嗎?”李子恒一聽,不由自主的開始維護起新陽來。

“那新陽白天怎么那么怕那個蟲子啊,火都沒燒到,就光躲在那噴燈后面了,瞧他那弓著身子的樣子,哈哈哈,別提多樂人了。”

“嘿,那你當(dāng)時干嘛來著。嚇得都趴那了,還有臉說別人。”王躍也不高興了,一個爆栗敲在了那個人頭上。

“那不是新陽嗎?讓他過來不就行了。”一個人眼尖,看到正站在父親身邊的新陽。

“新陽,新陽,過來下。”那人招著手,興奮極了,身邊的人也開始起起哄來。畢竟可以炫耀男子氣概卻又安全的事實在太少了。

此時新陽正跟父親站在一起,商量出發(fā)回家押運人員安排的事。

“李子恒他們干嗎呢?”新陽聽見有人在喊自己,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們正站在那灘黑液邊上,招著手,好像顯得很焦急的樣子。

“估計發(fā)現(xiàn)什么了,父親,一起看下去吧。”

“好,哎,趙輝也是,燒個東西而已,真是一點事也辦不好。”父親搖著頭,一臉的無奈。

“恩,別這么說,畢竟他是趙興的兒子,有很多事還需要通過他跟他爸溝通。”新陽大步向他們走去,心頭琢磨著到底什么事讓他們這么興奮啊?不就是灘尸液嗎?

他們發(fā)現(xiàn)市長居然也跟來了,一下子都愣在了那,不知該見面后說些什么,市長聽到他們這么胡鬧,肯定又是一頓罵。

“瓶子,吃剩的瓶子在地上。”李子恒低頭正準(zhǔn)備編排說法,猛然看見被他們瓜分食物的瓶子還躺在趙輝腳跟前,立馬小聲提醒趙輝,示意他快點把瓶子弄消失掉。

趙輝此刻還咬著牙,跟褲子拉鏈做艱苦卓越的分離工作,他只覺得自己的寶貝根都快被撕破皮了,卻仍然還牢牢卡在那拉鏈上,糾結(jié)啊,都快痛死了。聽到李子恒提起罐子,也不敢不管,只得憋著痛把罐子一腳踢到那攤黑液中,希望市長過來后不會發(fā)現(xiàn)他們偷吃東西的證據(jù)。

罐頭剛剛落入水中,瓶口外就游進一絲黑液,把里面的汁液抽的干干凈凈又退了出來。但是沒人注意到這些,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市長與新陽身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新陽問起憋紅著臉的李子恒,只看見他眼光漂浮不定,時而看看這,時而看看那,就是不肯抬頭。

“到底怎么回事?”新陽又看看眾人,好像都是這副樣子,心頭開始冒起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問號,團在了一起。“不是那蟲子又活了吧?”

新陽一把推開擋在那灘黑液前的人,只見黑液已經(jīng)變稀釋多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浮在液體上,讓他更加疑惑了。

“趙輝,解釋下吧,怎么回事啊?”父親也開了口,跟新陽一樣摸不著頭腦。原本一直在他手上轉(zhuǎn)動翻騰的雷管也停了下來,被他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沒,沒事,就是問您可不可以燒了?”趙輝小心翼翼的整理著措辭,低著頭沒敢往前看。

“恩,燒吧,這點事就不用問了。”父親搖搖頭,輕聲答道,和新陽一樣松了口氣,“還好,沒事就好。”

“市,市長,有,有事了啊。”不知道身邊誰說了句,滿是驚恐與慌張。只看見原來波瀾不興的黑液開始詭異的流動起來,泛出一道道波紋,把殘渣包裹了起來,推向中央。

“快,快逃啊,那怪物又活了!”趙輝的叫聲像是被掐斷了喉嚨的雞,沙啞的不成樣子,他一把推開在他眼前的燃液罐,跌跌撞撞的就向黑液外圍逃去,人群也是一哄而散,驚恐的呼喊聲一下子在營地里傳開了,散亂的火堆被踩翻了好幾個,恐懼像是黑暗般籠罩在人群上空。

“快,新陽,燒掉它。”父親一腳就踢開燃液罐的鐵皮封口,淺色的燃液順著雪與黑色液體交織在了一起。

“身上沒火,子恒,王躍,快點遞個火來。”新陽朝遠(yuǎn)處人群大喊,但是聲音被紛雜的噪聲淹沒了,人們只是驚慌失措的盯著他跟父親,東西被他們?yōu)⒘艘坏兀八麄冊诼笸酥≡撍溃 ?

黑液已經(jīng)成半凝固狀了,正在露出它猙獰的樣子,一個丑陋的頭蜷曲在液體中央,正作勢欲撲,又被它旁邊凝固成尖刺的怪腳刺到了污濁的液體中。一個個惡心物體從液體中浮出又被融化,重新組成在一起。

“來不及了,你去取火。”父親一把推開新陽,“快去。”新陽來不及細(xì)想,便朝最近的火堆跑去。

“小心背后!”突然間遠(yuǎn)處清寒推開了車門,朝新陽大喊起來。新陽只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父親已經(jīng)被一個黑色的物體包裹的只剩手露在外面了,手里抓著那根被磨得發(fā)光的雷管,沒有一點聲息傳出,時間好像被凝固了起來,新陽又焦急的轉(zhuǎn)過身向黑液跑去,想要從怪物手中奪回父親。可惜已經(jīng)太晚了。那只粗糙,布滿傷疤的手早已把雷管狠狠扔到了燃液罐上,隨著一道藍(lán)色電光與巨大轟鳴聲,巨大的火焰吞噬了一切。

新陽呆呆的坐在了地上,不敢相信眼前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兩只手緊緊握住地上的雪把它們捏實,拳頭抵到了堅硬的巖石上;他張大了嘴,想要喊出點什么,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什么也說不出來,喉嚨好像已經(jīng)被割裂了一樣,只有沉悶的呼氣聲大口大口被新陽吐出,胸口好像被什么東西重重的擊碎了,色彩慢慢從眼睛里消失,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取代。

“新陽,你沒事吧?你胸口受傷了。”新陽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只覺得好痛,墜入地獄,被烈火焚燒,無日無夜的那種痛。

“快點,快點回去,保護,大家。”新陽努力吐出這句話,世界與新陽便失去了交點,他漸漸沉到了黑暗之中,不得翻身。

趙輝呆呆扶著眼前這個即將登上人生頂端卻昏過去,生死不明的男子,看著原本高高在上,指導(dǎo)大家生活戰(zhàn)斗的老市長已經(jīng)化為一團火焰在不遠(yuǎn)處燃燒,心底涌出種種難以形容,卻又五味繁雜的情緒。他低下頭,想要幫昏迷中的那個人止血,卻不由得看著他胸口處那根被細(xì)細(xì)鋼鏈纏住的銀白色鑰匙失了神。

“那是倉庫鑰匙,那是市長才有資格掌管的鑰匙。”他愣了愣,忽然一把扯了下來,舉到了半空中,圍攏的人群一下子停下了各自的腳步。

趙輝在笑,嗤嗤的聲音讓人聽著汗毛立了起來,笑聲有如金屬的刺耳摩擦聲讓人退縮。

他緩緩站了起來,鑰匙依然被舉在半空中,人們看著這串小小鑰匙,眼神里流露出畏懼,恐懼,貪婪。

“他已經(jīng)死了。”他用腳用力捅了捅躺在雪地里的人。“新陽,不是,但是小市長臨死前讓我?guī)ьI(lǐng)大家回去,保護好大家。我會與我父親一同完成這個光榮的使命,原本的承諾不變,大家有意見嗎?”趙輝兇神惡煞的說道,但迎接他的卻是飛舞的火星和呼呼的風(fēng)聲,人群陷入了沉寂。

“新陽,新陽死了?”清寒扶在車門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大聲問道,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她那破損的鼻梁上滑落了下來。

“恩,我們回去后會好好把他安葬的。”趙輝連忙開口,“希望這個丑八怪不會做出什么驚人舉措”他暗想到,一只手慢慢向腰刀探去,但是清寒只是自顧自的落淚,身體好像被抽空了一樣,癱在了車子椅子上,甚至沒有想到來檢查尸體。

人群變得更加沉默了,沒人能夠理解短短一瞬間發(fā)生的所有變化。

“有人有意見沒?”趙輝又是一陣吼,他想掏出刀子威脅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個人,但是又不敢。他隱隱約約覺得這一刻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了。

“趙輝。”“趙大哥。”李子恒和王躍居然先從沉默的人群中跳了出來,

“沒意見,我們沒意見”李子恒揮舞著兩個胳膊大聲嚷道。

“以后還要靠你父親和你帶領(lǐng)我們大家呢,大家說是嗎?”王躍站在一邊搖旗耀威。他兩臉上都是嚴(yán)肅可以信任的表情,眼睛卻不自主的瞟向眾人。

“是!”“趙輝,以后哥幾個就靠你了!”“趙大哥,咱們快走吧,我想回家。”大家從驚慌中醒悟了過來,人群中立馬傳來大大小小的附和聲,只要自己不受到什么損害,那么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何況是遇到誰都笑嘻嘻,好說話的趙興長老和趙輝呢。

半個小時后,車隊發(fā)動了,駛出了這片危機四伏,埋葬了不知多少生命的操場,明亮的燈光照在路上,車內(nèi)一片熱鬧聲,原本被分門別類擺放好的食物與物品被拆的七零八落,幾乎每個人的手上都塞滿了食物,嘴里被包的滿滿的,碎屑沿途灑了一地也沒人想到要管。

“趙輝大哥,你可是真心對大家伙好啊,比老市長強多了。”

“趙大哥,真的,以前就覺得你那個了不起了,以后要好好關(guān)照我們啊。”

“趙大哥。你吃吃這個,這個不錯。”

“趙大哥……”

“趙大哥……”

沒有人注意到后面還存在著個奄奄一息的軀體,趙大哥說他死了,那肯定是死了,至于那個丑八怪,就由著她去吧,反正她只會哭,到了落日城就由她自生自滅吧。

此刻的落日城,人們早已焦急難耐了,幾乎所有的人都蹲在門口等著車隊的歸來,此時已不像幾天前,還有種種爭吵或者埋怨,大家?guī)缀醵拣I得說不上話來,只有枯坐在那里,睜著茫然的眼睛看著路口,等待著渺茫的希望。

這是糧盡的第二天,所有能吃的,能下鍋的都吃光了,小七也在不經(jīng)意間消失在人們的視野里,滿城的人都坐在鐵門門口,一半絕望的望著路,一半貪婪的盯著周圍的人,眼睛都快滲出血來,在饑餓的煎熬中,他們都快迷失自己的本性。

漸漸,他們感覺到地面在震動,越來越近,他們聽到滴滴答答喇叭的聲音慢慢連成了一片。

“是他們,是運糧隊回來了!”“是他們。”“總算得救了。”

人們幾乎是掙扎的蹲了起來,互相攙扶著爬向門口,一輛輛滿載的車從遠(yuǎn)處飛奔而來。趙輝站在頭車駕駛室門邊的踏板上,使勁揮舞著自己的棉襖,大聲吆呼著。

“我們回來了!對不起大家了!讓大家久等了!”趙輝本來難聽的公鴨嗓子聲音此刻在人們耳朵里就像仙樂一般悅耳。人們幾乎是跪下迎接這批運糧車的回來。

“爸,我回來了。”趙輝第一個跳下車,緊緊抱住了幾乎瘦了一圈的趙興。

“好,糧食都帶回來了吧?大家都好吧?新陽呢?市長呢?”趙興抱住自己這個日日思,夜夜想的寶貝兒子,眼淚水不自主的就流了下來,褶子都快擠成了一朵花。

“爸!”趙輝從衣服里拉出那一小串鑰匙,呈在趙興面前。

“現(xiàn)在,我是市長了!”他看著滿眼不可思議的爸爸,只覺得興奮與喜悅快要沖破自己的胸膛了。

趙輝把鑰匙高高的舉起,對著正撲在米袋上瘋狂強奪的市民大聲喊道:“市長與新陽不幸戰(zhàn)死,將市長重任交付在我,趙輝手上。有李子恒,王躍可以作證,現(xiàn)在我趙輝就是市長了!”

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停下了各自的動作,原本扒拉糧食的手交織在了一起,塞到口中的糧食也忘記了吞咽下去,就那么含在嘴里,大家都用種吃驚,不能相信的眼神看著這個正耀武揚威,矮小的身影正大聲宣布自己對落日城的所有權(quán),鑰匙在空中抖動著,時而碰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也許,快,變天了吧。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宜黄县| 贵德县| 清新县| 甘洛县| 阳东县| 定安县| 石城县| 台南市| 德庆县| 六安市| 兴城市| 万荣县| 泾川县| 鲁山县| 内江市| 丹阳市| 冷水江市| 佛教| 樟树市| 九寨沟县| 阿合奇县| 黄浦区| 安丘市| 安泽县| 洛川县| 富阳市| 星子县| 东莞市| 宁陵县| 遂溪县| 吉安市| 五常市| 博客| 额敏县| 阿合奇县| 手游| 循化| 北安市| 龙州县| 定安县| 辉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