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關東糧王
- 關東老叟1
- 4906字
- 2020-11-18 17:18:56
第七章
鄭慶義領著兩人來到轆轤把街,鄭慶恭眼睛不夠使似的,緊看街道兩旁的各種廣告牌。走到一個叫小松屋日本料理門口,鄭慶禮正想仔細看個明白,這時,門里出來一個穿和服的女子向他招呼道:“の入って遊びます”(玩玩的進來。)鄭慶恭嚇得趕忙躲到鄭慶義身邊:“啥人呀,說話嘀拉嘟嚕的。”
鄭慶義笑著說:“日本娘們,便宜,比中國娘們便宜。”
鄭慶恭驚呀:“日本女人也來這兒干這事?”說著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鄭慶義:“日本人也不都是有錢的。不干這干啥?”
說著來到一家飯館,門口掛兩個幌子,匾上寫著吳家飯館。鄭慶義領著進去。跑堂的迎上來,熱情讓座。端上茶壺茶杯,倒好水后問道:“各位,來點啥?”
鄭慶義說:“想吃啥,點。對了豬肉粉條先燉上。”
鄭慶和說:“我想吃肝尖。”
鄭慶恭說:“我來個熘肥腸。”
鄭慶義:“再整條魚,紅燒的。來三壺酒。”
鄭慶和問:“二哥,都說叫五站,那咋掛著四平街什么呢?”
鄭慶義:“那是日本字叫‘駅’,念‘えき(eki)’就是火車站的站的意思。讀全了就‘しへいガイえき’。駅中國字是驛。那年我上關東時,路過好幾個古驛站,有南新寨、來州、石家莊,不過可不是河北的石家莊。兔兒渦和南邊離這兒三十多里地的鴜鷺樹,有十六、七個古驛站。日本人就用了一個驛字。”
鄭慶恭:“日本字里還有中國字呀。直接叫四平街站得了唄。還整個駅。”
鄭慶和:“這里是附屬地,日本人的天下,能不用日本字兒。咋叫五站呢?”
鄭慶義:“咋叫五站,說這話可就長了,起初我也納悶。我來關東時,聽人家說順著鐵道走就能到合林子。可小鼻子正和老毛子打仗。拐了好大個彎,到了四平街。和我一堆兒來的都留在四平街不走了。那時就聽說這兒叫四平街火車站。當地人挺恨這個叫法:‘說是老毛子啥都搶,搶錢搶物搶女人,這回連地名都搶去了,中國人都不敢管。’我去到爺爺住的地方,就是合林子那兒的燒鍋。待了一年多,覺著沒啥出息,就去了四平街。回來聽說不叫四平街叫五站了。”
鄭慶恭問:“四平街在哪兒?”
鄭慶義:“正經八百的四平街在正西,離這兒有十五里地呢。其實,老毛子修鐵道建火車站時就用四平街這個名。后來小鼻子占了這個地場,起頭是北邊拉的寬城子算是第一站,排到這兒正好是第五,就叫五站了。現在,都叫五站,沒人喊四平街站。也是,四平街離這兒那么遠,誰愿意把自個兒的名挪到這兒來?所以呀,五站叫得響。別看五站不大,可是挺熱鬧,飯館、旅店等等鋪子應有盡有。吃喝玩樂,嫖賭抽一應俱全。不過我給你們先說好,吃點喝點我不反對,嫖賭自個兒的事兒,我管不著,就是不能抽大煙,誰在沾了這個惡習,別說我翻臉不認人。”
鄭慶恭:“二哥,你放心吧,我倆都不能。他們都說關東到處都是金子,伸手就能撿著。也不是那么回事呀。”
鄭慶義“哼”一聲說:“那有白撿的。地戶種地還得汗珠掉地下摔八半,才能有收成,還得不遭災。想學做買賣,不吃三年苦,門也別想。”
跑堂過來,端上菜,擺好碗筷,倒上酒:“請慢用。”
鄭慶和問:“二哥,咋整,我倆住那兒?”
鄭慶義想了想說:“我東家人挺好,可心眼兒太小。我在他手下放不開手腳。你倆到那兒更不會有出頭之日。現在,對我總不放心,背后還叨咕我。我真想離開,一時還抹不開面子。你倆先租個小屋住下,等等再說。”
鄭慶恭:“你要是開個鋪子,我哥倆可就打腰了。”
鄭慶義舉起酒盅:“慶恭跟我親弟弟沒啥兩樣,既然來了,我就想法安頓。來喝一盅,就算接風了。”說著仰頭就喝干了。鄭慶和拿酒壺倒酒。
鄭慶義又說:“來吃菜。你們可別尋思來關東就能發財。做夢的多了,可吃不了苦就別想。想當年,我十六歲那會兒來關東,哪象你們坐上火車,十天半拉月就到了。我是餐風宿露走了大半年。有時走幾天見不著人,有時碰見一大幫人,挑挑的,背包的,拉孩兒待崽兒,那個罪著的就別提了。咱爹就給我五塊大洋,走不遠就花光了。我是一路走,一路要飯吃,只一個信念,找到爺爺就能發財。那知爺爺住的燒鍋里,更遭罪。我當糟腿子,天天在酒槽邊倒料、上料。滿身都是酒氣。那些老伙計,三十、四十好幾都是光棍。他們說:‘哪家姑娘愿意聞咱身上的酒氣熏天。掙點錢吃了喝了,到也痛快。’話是這么說,可心里那難受勁我是知道的。開始挺新鮮,后來想當這個糟腿子啥時才能出息。我一咬牙就離開了爺爺,到四平街投奔了東家。不管咋說,我很感激他收留了我。當學徒可是吃苦的事,啥下四爛的活都得干。端茶倒水,抹桌子掃地不用說。早晨起來從給東家倒尿罐雜活累活全包。三年,整整三年。總算比糟腿子強,有出頭之日。平生第一次自己能賺錢了,能養家糊口。不過十多年了,還這個德行。我自個兒都有點心不甘。等有了錢,把爺爺接來。可——,唉。爺爺也不知咋樣了。”說完舉起盅揚脖自己喝干了。
鄭慶恭一聽提到爺爺,鄭慶義心里不好受,忙打個岔:“當掌盤也不錯。有身股錢了吧。”
鄭慶義:“有四厘,三年分一次,幾百塊錢。太少,等我開鋪子,一年一個賬期。年年分紅。”
鄭慶恭一拍大腿:“哎呀媽呀,幾百塊錢還少,我要是有就是小財主了。”
鄭慶義一拍桌子說:“幾百塊錢算啥,到時候的時候,讓你數不過來。”
鄭慶和問:“二哥,我們該咋辦?”
鄭慶義想了想說:“以你名義開個小糧米鋪,最不濟也能糊口。就別象二哥受罪學三年徒了。”
鄭慶和:“老疙瘩,你呢?”
鄭慶恭:“我聽二哥的,那罪我肯定受不了。跟二哥混吃喝就行了。”
關東的鐵路是沙俄強建的,叫“中國東方鐵路”,簡稱中東鐵路。這是沙俄為了進一步侵占中國東北和掠奪資源,控制遠東。一八九六年起,以哈爾濱為中心,呈“T”字形,西至滿洲里,東至綏芬河,南至大連,同時開工。1903年全線正式通車。初名“東清鐵路”,或“東省鐵路”。民國后改稱“中國東方鐵路”,簡稱“中東鐵路”。
五站這里原是蒙古達爾罕王的領地。灌木冒密、河流縱橫,是絕好的游牧獵場所。從東北方向大黑山山脈西麓流淌下來的條子河,明凈清澈,蜿蜒于五站的北部,與南面閵家河在火車站西側相會后,一同注入昭蘇太河,最終匯入遼河。清朝初期這兒就有漢人來這里開墾荒地,肥沃的土地吸引眾多的人們,逐漸形成了十幾個散落的小村莊,四門苗家、閵家屯、索家窩棚、張家窩棚、劉家屯……。俄國人修建鐵路時,采取高壓手段,強行購買四門苗家等屯子已開墾的土地。俄國人到關東來修建鐵路可不是為給中國人謀福祉的,看你交通不便,你很窮,想致富修鐵路。而是東北的豐富資源讓它們垂涎三尺,他們來關東殺人放火修鐵路,就是在這里安上一條吸血管,象螞蟥一樣叮住不放。把關東的資源通過這條鐵路源源不斷地拉回俄國。
日俄為爭奪東北權益進行了戰爭,光緒三十一年(一九0五年)那年的三月,雙方奉天會戰,沙俄敗退至四平街站一線布防,和日本軍隊進行對峙。后經美國斡旋,在當年的八月十日在美國樸次茅斯進行會談,簽訂了《樸次茅斯和約》俄國承認戰敗,同意把中國的部分殖民特權轉讓給日本。即寬城子以南的南滿鐵路一切權益由日本帝國主義霸占,并逼迫清政府承認。雙方在四平街站內進行瓜分中國東北的會談。當年十月二十一日,日本軍大山總司令官接到沙俄軍隊總司令官李念維奇在四平街火車站談判的通知書。十月三十日,沙俄滿洲軍參謀陸軍少將奧拉若夫斯基,乘專列來到四平街火車站。雙方在奧拉若夫斯基坐的臥鋪車里,舉行撤兵和讓度鐵路及其財產的談判。日本方面參加談判的是滿洲軍參謀福島安正少將,陪同的有委員長中村愛少將、委員掘三之助、滿鐵秘書役山元井格太郎等。上午十一時,雙方簽訂了《日俄兩國從滿洲撤兵手續及鐵路交接程序的議定書》。雙方定于次年四月十五撤走全部軍隊。鐵路守備隊按每公里十五名士兵配備。
第二年五月十一日,日方委員長中村愛少將和俄方委員長托夫伊赤奇少將,又在四平街舉行會議,并由日方接管雙廟子站——四平街站鐵路;五月三十一日,日方接管了四平街站——公主嶺站一段。雙方在七月三十日交接完畢。從此,四平街站到了日本人的手里。日本霸占寬城子以南的鐵路后,改稱為南滿鐵道,把沙俄“鐵路租借地”改叫為“南滿鐵道附屬地”。同時,強行在鐵道兩側又擴大了它的占地范圍。這時的四平街站四周,南增至閵家河(南河);北擴到條子河;東達到一面城(現一馬路);西臨索家窩卜。從那時起,日本人在沙俄原建街道的基礎上,重新進行了規劃,擴大城市街道范圍。同時以免稅三年來吸引中國客商辦鋪。由于火車的開通,來往旅客的增加,使梨樹城、四平街、八面城等地的商戶接踵而來。
日本設立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負責經營管理。并將南滿鐵路終點改至大連。改南滿鐵路為窄軌。在距寬城子站3公里的地方建南滿鐵路北端交接站,同東清鐵路進行貨物交接。
日本人搶占南滿鐵道被后,圖省事,以占據的寬城子站為起點,叫一站,向南開始數數,排到第五站,是四平街站。往南再數就是雙廟子為六站,……,數到大連有二十多站。你看要不說日本人干啥效率就是高,數個數就把站名給定了。因本書的故事發生地就在五站,就不隨日本人往南數了。就這樣五站不僅成了火車站名,也成了當時的地名叫起來。很少有人再提四平街火車站。日本人圖省事,給后來論證四平的名稱帶來麻煩。至今還有先叫四平街站,還是先叫五站之爭。其實用心想一下,寬城子不是鐵道的起點,沙俄無如何不至于無知到在自己建的鐵道半當間數數。
其實這站名之爭,早在那時就有了定論,有個日本人叫安藤巖喜,日本人強占鐵路不久,就沿鐵路參觀各個站點,回去后就寫了一本書,名叫《四平街的趣味》,他在此書中他寫道:“在日俄戰爭后不久,作者來到四平街,在站長室不被人注意的旮旯里發現了一個牌子,上面是俄文。作者驚喜這個發現,請人一翻譯才知道,原來這是俄國人留下的車站牌,俄文寫的是‘四平街站’”。這個惟一的紀念品,恰好說明在叫五站前,就已經定四平街為站名了。日本人這才想起數數叫車站名不行,排到關東州叫二十站也不好聽。而且,再這樣叫下去,顯得比俄國人還沒文化了,這才把所占鐵道線上的車站隨了當地的名。五站又改叫“四平街站”。這就是東北的特殊現象:許多沿鐵路線的城鎮都是先有鐵路站點后有城市。“五站”的名還是叫了很長時間,站名傳的很遠。
清光緒三十三年 (一九O七年),五站滿鐵附屬地居住人口就有六十二戶六百五八人。這時,五站尚無專門機構管理地方事宜,而由公主嶺派兩名辦公人員,來此辦理土地租賃手續。后來日本人在“滿鐵附屬地”開辟一條向西的大路,和原有的三條南北走向的路垂直,起的路名叫中央大路。分別向南向北各擴展兩條與中央大路平行的路,其最南邊的叫南大路,最北面的叫北大路。而南北走向的那三條路叫一條路、三條路和三條路。因中央大路把三條路分開,所以,中央大路以南叫南幾條路,北邊的叫北幾條路。原來最早的那條斜路,是俄國人開的第一條通往閵家河口路,雖然剩下后半段,仍然是買賣興隆,人們還叫它興隆路。
此時“滿鐵附屬地”的五站面積為五十三平方公里,這是四平的第一塊街區。就這樣在火車站西則,逐漸形成了街區的雛形,火車站名叫開之后,地名也隨火車站名了。不過中國人從來沒有承認這個地名,人們還稱四平街站為“五站”,以表示對強占地名的不滿。
這段話長點,讀者別嫌啰嗦,費點墨的意思是把這段歷史加深印象,要我們不忘曾經受帝國主義奴役和壓榨的屈辱的歷史。說了半天四平街在哪兒,四平街就是現在叫老四平的地方,距五站正西十五里處,所以,現在這兒不過是個火車站——四平街火車站。中國人從來沒有承認四平街站這兒是個鎮子名,此時人們不叫它“四平街火車站”,還是叫它五站。這到不是因為日本人,而是為了五站西邊的四平街正名。
五站成了日本帝國主義掠奪資源的基地之一。日本人在沙俄原建街道的基礎上,重新進行了規劃,極力擴大城市街道范圍。同時開辦商業。并以免稅三年來吸引客商。由于火車的開通,來往旅客的增加,使梨樹城、四平街、八面城等地的商戶接踵而來。從此五站形成了日本帝國主義掠奪資源的基地。東北盛產的大豆源源不斷地從五站輸向日本。
鄭慶義安頓好兩人后,回到鋪子里,同屋的伙計都睡下了。鄭慶義躺下,翻身打打滾睡不著。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了糧谷交易所,出手買了一千火車大豆,一千火車高粱。買后糧價下跌,鄭慶義有點沮喪。忽然人群沸騰,糧價暴漲,鄭慶義大喜,馬上賣掉,頓時,大洋象下雨似的嘩嘩落在面前,鄭慶義捧著大洋哈哈大笑起來:“我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