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渡災(zāi)年(一)
- 亂世劫情
- 霜冷清秋
- 2598字
- 2020-10-23 16:28:58
程府也不客氣,一個白鶴亮翅,拉開通背拳的架勢。緊接著甩膀抖腕,雙手拳掌交替,上下翻飛,一路打?qū)⑦^來。摔、拍、穿、劈、鉆,一招連著一招,一招快過一招。動作看似舒展瀟灑,實則綿中有剛,暗藏殺機(jī)。打到關(guān)鍵招式,疾如旋風(fēng),快似閃電。招招直逼要害,式式傷人無情。腳上步法,緊湊而靈活。閃展騰挪間,看似輕巧敏捷,實則如松柏迎風(fēng),穩(wěn)健似生根一般。
一趟拳腳走下來,程府面不改色氣不喘。仿佛剛才不是練功,而是在閑庭信步,月下賞花。
嘉貴、犟??吹醚刍潄y,應(yīng)接不暇,還未及叫好。忽見程府抬起頭,眼盯著足有三丈高的老槐樹。他健步飛身上前,腳尖輕點樹干,探臂伸手抓住一根枝條,身體順勢似猿猴一般躍起?!班病钡匾幌绿蠘涔?,雙腳穩(wěn)穩(wěn)地站在枝頭。
看著下面兩個目瞪口呆的兄弟,他得意地“嘿嘿”輕笑兩聲。緊接著一個騰空虎躍,竄到兩丈開外的房頂上。
下邊哥兒倆先是看傻了眼,大氣不敢出,接著興奮地哇哇直叫。
突然程府似腳下一滑,人從房頂?shù)乖韵聛?。眼看頭就要著地了,嚇得底下二人不由得大叫:“小心?。 ?
誰知他腳尖兒勾住房檐,雙手抱胸,身子猶如一只正在打盹的蝙蝠,悠哉游哉,掛在空中。
停了半刻,他一個鷂子翻身,像片樹葉一樣,輕飄飄地落到地上。
“倒掛金鐘,哈哈?!背谈靡獾卮笮?。
“不行,兄弟,我要和你學(xué)功夫”嘉貴大叫著。
“我也學(xué),我也學(xué)?!标衽N致浜?。
“跟我這三腳貓的師傅學(xué),誤了你倆可別怪我啊,哈哈哈!”
“這功夫還軟,難道還有能上天摘星星的?我跟你學(xué)定了?!奔钨F堅持著。
“那好吧,咱丑話說在頭里,我能耐有限,只能說盡力而為。俗話說:師傅領(lǐng)進(jìn)門,修行在個人。你倆能學(xué)多少,看天賦和造化了。只一樣,教的好壞都不要怪兄弟。”
“那肯定不會?!眱扇藵M口應(yīng)承說。
因犟牛家里只有祖孫二人,很清靜,三人便把練功場地定這里。程府已經(jīng)娶妻生子,只能每天早晚過來教他倆基本功,白天照常下地種田。
嘉貴終于找到療傷的好辦法了。只要他腦子里想青兒,不管白天黑夜,一準(zhǔn)爬起來練功,人幾乎魔怔了。練到衣服濕透,腿腳沉得像灌了鉛,再也抬不起來。這時別說想青兒,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這才倒頭大睡。睡醒了接茬兒練。
為練出腳上的功夫,他特意跑到下過雨的河底地。光著腳,十趾抓牢又黏又滑的爛泥, 艱難地走步法。
真應(yīng)了那句話:不瘋魔,不成活。漸漸地,步法越走越輕快。直練到閃展騰挪,如履平地。再回到院子里,那感覺太輕松了。重心穩(wěn)健,腳下有根,步法自然行走如風(fēng),似燕子穿林一樣敏捷。再做腿上的勾、踢、蹄、彈的動作,冷彈脆快的感覺,終于出來了。
這讓嘉貴找到了信心,整個人很振奮。
這么玩命地折騰著自己的皮肉,再加上他確實悟性不錯。半年下來后,他的通背拳一招一式,已是打得有模有樣了,比犟牛強(qiáng)了一大截。人也瘦了一圈,不過看身板硬朗了不少,精氣神也很足。
為了試二人的長進(jìn)程度,程府常常和他倆單獨過招,也讓他倆對練。
犟牛的悟性不及嘉貴,但人如其名,虎背熊腰,力大如牛。只是動作遲緩,不夠干脆利落,程府嘉貴都笑稱他“肉牛”。
程府礙于師傅的身份,還能忍住笑,一招一式地指點他。嘉貴可就不成了。
輪到他二人過招,正經(jīng)打上一時半刻的,嘉貴就開始戲弄他。只見犟牛又是猛虎扛爪,又是劈砸攉挑。態(tài)度極認(rèn)真,動作永遠(yuǎn)不趕趟。手腳并用,拳掌交替,累的呼哧帶喘。
嘉貴忍著笑,也不出手還擊。只給他來個退步扒門,金龍纏柱。封緊門戶,繞著他不停地轉(zhuǎn)。偶爾瞅準(zhǔn)一個空當(dāng),才順?biāo)浦郏瑏韨€葉底藏花,還擊他一兩下。也是全換了招式,橫拳劈下來,變成了一個輕佻的脖兒摟。撩陰掌成了摘陰手,當(dāng)然力道減了七八成。
犟牛干著急,打不著人,氣得臉紅脖子粗。情急之下,早把學(xué)過的招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管揮臂掄拳,使出一套街邊地痞群毆的昏招。
嘉貴抽冷子繞到身后,一把將他攔腰抱住,于是兩人又變成了摔跤。不一會就倒地,笑鬧著滾到一處。直到程府把倆人拉開。
和兄弟一起廝混,日子過的飛快,轉(zhuǎn)眼就到了第二年。
這年春季大旱,連續(xù)三個月滴雨未落。土地干的冒煙,眼看麥穗卡在苗里抽不出來,像難產(chǎn)的婦人一樣備受煎熬。莊戶人的心,比卡住的麥穗還難受。那毒花花的日頭,炙烤著他們的心尖子啊。
潮白河的水面也在日漸狹窄,沒有了往日清波浩淼的感覺。兩岸的人每日不停地從河里擔(dān)水,澆灌即將枯死的秧苗。
人們見面的問候,都不約而同地改成:“這天,什么時候能下雨啊?”雖然彼此都知道,問也是白問,除非對方是龍王爺?shù)挠H戚。
每天早上,看到天上依舊一絲云彩沒有,太陽照樣沒遮沒擋地升起來,人們都倍感絕望。
保長春大伯召集前后街十幾個甲長,大家坐下來,商議求雨的事。最后定好在三天后,全村老少幾百口人齊出動,到潮白河邊設(shè)壇求雨。
篾匠柳三帶著倆徒弟,用韌勁十足的荊條,編好一條不足三尺長的小龍。外面涂好顏料,畫好龍眼龍須龍鱗。一條活脫脫的蒼龍做好了,供于關(guān)帝廟內(nèi)的香案上。
三天后的大清早,家家戶戶的女人們用凈水潑街,灑掃路面。
時近辰時,鑼鼓喇叭聲歡快地響起,全村男女老少齊出動。浩浩蕩蕩的人群,抬著供奉蒼龍的香案,一路吹吹打打,直奔河邊的漀子而來。
求雨的人群中,走在最前邊的是十幾個吹鼓手。接下來是兩個頭纏柳條的人,臉上涂滿唱戲的油彩,搖頭晃腦扮成烏龜模樣,為蒼龍開道。一對又小又黑的綠豆眼,描得格外醒目。一人身后背著個圓笸籮,權(quán)當(dāng)龜殼。上面插滿柳條,像漂浮的水草一樣。細(xì)瞧瞧這倆讓人捧腹的王八精,原來是程府和犟牛哥兒倆扮的。
后面緊跟著的就是四個壯漢,抬著的香案,香案上的蒼龍昂首站立,龍頭正對西方。最后就是全村的男女老少,個個頭纏柳枝,手拿柳條蘸水,不停地往蒼龍身上,還有沿途的街道上灑水。
不一會就到了河邊,龍頭正對水面。據(jù)說漀子底下有個泉眼,再干旱的天氣,潮白河別的地方斷流。這里的水還是深得探不到底,不見少一絲一毫。而且不管天氣多炎熱,水都是冰涼透骨的,不知道有多深。所以,沒人敢上這兒來游泳。據(jù)說那個泉眼有很大的吸力,什么東西誤入,都會被打著旋兒吸進(jìn)去。
岸邊住著的人,都會不厭其煩地叮囑自家的孩子,不許去那個地方洗澡。但每年暑天都會有人淹死,而且連尸首都看不到漂上來。人們都說那是龍王在收童男童女。
現(xiàn)在求雨的人們,虔誠地擺好了龍案,燃著了檀香。先是春大伯帶幾個村里管事的,過來叩首祭拜。接下來分長幼男女,都魚貫而列,輪流跪地叩拜。
連續(xù)三天的虔心祭拜,并沒有感動上蒼,天依舊是萬里無云。掃興的村民見求老天也不能解燃眉之急。無奈還是擔(dān)水澆地吧。也就是個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能救活幾棵算幾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