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約黃昏后(二)
- 亂世劫情
- 霜冷清秋
- 2237字
- 2020-10-23 16:28:58
嘉貴咽了口唾沫,停頓了一下,“自打上次在街上碰到你,你知道這些日子我都想了些什么?真想把心掏出來讓你看看。”嘉貴說到動情處,抓住青兒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胸口上。
一下一下強健有力的心跳,帶著熾熱的渴求,順手掌傳遞過來。她心疼了,畢竟是一塊兒長大的發小。
“哥,你別說了,你的心意我領了。”她想把嘉貴拉回到現實中,“要是你找人上門提親,我爹媽肯定不會答應。即使沒田家務這門親事,他們也不會同意。”
“為什么,瞧不上我,還是瞧不上我們家?”
青兒一時語塞,不知該怎么解釋才說的清。說門不當,戶不對吧,這只是父母的想法。
當初薛家來提親的時候,父母覺得這是水到渠成,再好不過的一門親事。
論家業,那沒得挑,上千畝的良田,一眼望不到邊際。村里一半人家,都是他家的佃戶。論人品相貌,他家一共四口人,青兒父女倆已見過兩口。特別薛耀祖本人,斯斯文文的一個書生,和青兒很般配。況且他在讀大學,將來謀個官差,來個富貴雙全,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所以,父母覺得很滿意,也對得起女兒了。
讓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終身大事,她怎么就看得這么淡。仿佛要出嫁的是別人,和自己沒太多干系一樣。
今天見到嘉貴,她才猛然意識到,原因就在她心里。如果此時,站在面前的不是嘉貴,是他,她還能這么風輕云淡,波瀾不驚嗎?
她不敢往下想了……
“你說話啊。”嘉貴很著急。
“因為他們只會往上攀親,找家境比我家更好的。讓我過門當現成的少奶奶,不用吃苦。這些話,我聽我爸說了多少回了。”
“哦,是這么回事兒。沒看出來,你爹媽也是貪財勢力的人,哼!”他憤憤地說。
“你錯了,四哥。我爹媽不會要田家一分彩禮!相反,還得給我準備一大堆嫁妝。”
“這么說,他們是疼閨女,讓你擎等著過好日子。”
“應該是,他們這么想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換了哪個當爹媽的,可能都會這么做。看不見的東西,由不得他們。那就只能給閨女把控看得見的。”
顯然,嘉貴剛才帶著指責的話,讓她聽著不順耳。
“那你呢?你喜歡薛家這位大少爺嗎?”
“我心里……你知道我打小就喜歡誰。別的人我想都沒想過,聽爹媽的就完了。”
朱嘉貴聽到這話,開始沒明白。再細一品,不免心里咯噔一下子,可他還是不敢相信。一直以來,他都只當青兒和嘉富那是過家家,是小孩子的嬉耍。這怎么就當真了呢?他腦子有點懵,一時轉不過彎兒來。
“你是說,我三哥?怎么會是這樣。”
青兒沒接他的話茬,眼睛望著遠處的河面,仿佛在追逐那若隱若現的波光。
“天不早了,要是沒別的事,咱就回去吧。”青兒說完,自己先轉身往回走。
嘉貴遠遠地跟著,目送她進了村口。自己則悶頭蹲在路邊,整個人像丟了魂兒一樣。他想過青兒無數個拒絕的理由,唯獨沒想到他三哥身上去。姑娘的心,真是海底的針啊!他怎么都看不透。
這當頭一棒挨的,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坐在那兒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打了露水,濕漉漉地貼在背上。他感到一陣寒意,站起身往村里走。
整個村子都睡著了。只有一兩只狗,聽到他的腳步聲,在睡夢中哼哼了兩聲。算是盡了職責,也是在提醒他,他還活著,還有動靜。
漆黑的街道上,他游魂一樣,漫無目的地走著。終于走到一扇緊閉的柴門前邊,他站住了。
回過神來,他看看。這不是他家,是犟牛家。他不知不覺就走這兒來了。
門用一條鐵鏈栓著,他熟練地解開,推門而入。
“誰啊?是嘉貴吧?”屋里有人問,是犟牛奶奶。老太太眼睛看不見,耳朵極靈敏,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他來了。
“嗯,是我,奶奶。把您吵醒了。”
屋里有亮光在閃,是奶奶在點燈。那光亮是照給他的,他心頭一熱。
“您睡吧,我不過去了。”
他站在堂屋,隔著層布簾,和老人打了招呼,就徑直進了西屋。
“哥,你咋深更半夜過來了。”犟牛一骨碌坐起。
“沒事兒,睡吧,明天再說。”嘉貴拉過一個枕頭,挨著犟牛躺下。
朱嘉貴在犟牛家閉門不出,整整睡了三天。醒來之后,整個人感覺輕飄飄的,沒著沒落。
青兒的話是一桶涼水,徹底澆滅了他心底的希望。人家姑娘沒這心思,又和別人定了親,他心里明鏡似的,知道沒什么指望了。
可沒有了對青兒的思念,他的心一下子空了。
他不回家,不想這時候再聽他爹的訓斥。
每天就和幾個發小在一起廝混。這幾個人里面,和嘉貴私交甚篤的,是犟牛和程府。
犟牛家和朱家住一條街上,只是各居兩頭。他比嘉貴小倆月,自幼父母雙亡,和奶奶相依為命。算卦的說這孩子命硬,克雙親。本來已經是遺腹子,一落草他媽又大出血死了,和嘉貴倆人一左一右,同吃過楊氏的奶水。所以和嘉貴娘兒倆很親,也沒少得到他們的接濟。
嘉貴有一年在潮白河里洗澡,被水草纏住腿,掙脫不得。眼見就要丟了小命,幸被打豬草回來的犟牛發現。犟牛憋足氣一個猛子扎到水里,攔腰斬斷水蛇般纏繞在一起的亂草,托起嘉貴的頭把他挾上岸,這才撿回來一條命。所以兩人情同手足。嘉貴到犟牛家從來都是趕上飯就吃,趕上活就干,不把自己當外人。
這程府比他倆大幾歲,卻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膽子非常大。從小好舞槍弄棒,做夢都想拜俠盜“燕子李三”為師。聽村上來的唱大鼓的說,“燕子李三”自幼隨叔父在滄州拜師習武多年,練就一身穿墻越脊,飛檐走壁的絕世輕功,他逢人就打聽滄州在哪兒,有多遠?
十二歲那年,他趁家人不備,懷揣倆高粱餅子,就順著滄州的方位摸去了。家里人還以為這孩子讓“人販子”給拐走了。正是秋收時節,父母疲于奔命,再說家里四五個半大小子,丟個把的也沒太著急,找兩天沒信兒也就放下了。誰想幾年后,這小子自己又跑回來了,而且學會了一身不錯的功夫,可見是個膽大命也大的主兒。嘉貴很佩服他,他也喜歡嘉貴聰敏機靈,相貌堂堂。
仨人湊到一塊兒,嘉貴就提議:“程府,露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