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近鄰不近(二)
- 亂世劫情
- 霜冷清秋
- 2524字
- 2020-10-23 16:28:58
她今天穿著一身丁香紫的府綢衣褲。七分長的袖口,露出半截嫩藕般的玉臂。散腿長褲剪裁合體,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主人纖巧圓潤的腰身。衣服的前襟、袖口、領口和褲腳相呼應,繡著一朵朵靛色的蘭花。將她襯托得清新、淡雅,似一滴晨露,晶瑩剔透。青緞子似的秀發又柔又亮,松松地扎成兩條辮子,一前一后搭在香肩上。
青兒倒水的時候,兩人身體離得很近,嘉貴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端著茶壺的手纖細而白皙,讓嘉貴有一種要握住她們的沖動,心如撞鹿。
斟過茶后,青兒轉身回到柜臺里,與嘉貴面對面坐下來聊天。
“生意挺忙吧?”嘉貴一面尋找著話題,一面端詳著心上人。離上次見面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這一個多月,他每日都沉浸在無盡的思念中。
“還行,這要到夏天了,做換季衣服的多些。我大爺大媽都好?”
“嗯,挺好的。這布料真全啊,顏色也鮮亮。讓我挑的話,還真就挑花眼了。”
“來做衣服的女客多,所以,都按她們的喜好進的。女人嘛,都愛打扮的,你以后娶了嫂子就知道了。”
這才叫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嘉貴的臉泛紅了。他慌忙避開青兒的目光,轉過頭問聞天城:“叔,你整天這么繡活,眼睛受得了嗎?歇一會兒吧。”
“還行吧,一晃都二十多年了,習慣了。趁著現在眼還沒花,多做兩天吧。”聞天城抬頭答應著,話鋒一轉:“聽說你二哥進城學徒去了?”
“嗯,在茶莊里,還一年就出師了。”
“不錯,出來自己開個茶莊。一年少說也能置十幾畝地。你干啥呢,念書?”聞天城的話,讓嘉貴感到隱隱的壓力。
“讓叔您笑話了,我不是念書的料。聽見之乎者也,我就犯困。只念了兩年私塾,現在跟我爹種地。”嘉貴不好意思地話。
聞天城“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低頭繼續忙手里的活。
嘉貴喝了口茶,眼睛熱辣辣地盯著青兒。把寫好的字條壓到杯底,悄悄推給她,遠看像是要添茶。女孩兒家的心思細密,看著光景,青兒已經明白了幾分。臉兒不禁泛起紅暈,將紙條不動聲色地收起。嘉貴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久留,站起身向聞家父女告辭:
“喲,都快晌午了。叔,內什么您先忙,我不打擾了,改天再來看您。”
聞天城禮節性地點點頭,應了一聲。
青兒起身,送到門口。“四哥我不送你了,趕集路過,就進來喝水啊。”
看著他紅撲撲的小臉兒,嘉貴使勁點了一下頭,轉身走出聞家小店。
重新站到街上,人已經漸漸稀疏,嘉貴心不在焉地溜達著,猛然想起那個掛攤還壓了他錢。閑著也是閑著,索性和那爺們兒嘮嘮去。
那個蓄鼠須的攤主還算有信譽,坐在樹蔭下,正焦急地張望呢。見嘉貴走近了,才不耐煩地埋怨道:“哎呦,你可回來了,讓我在大太陽底下曬半天。”
嘉貴拍拍他肩膀,笑著說:“爺們兒,你今年都不會生蟲了。不錯,挺講信譽。”
“那當然,就是講究人嘛。你是抽簽,還是測字,還是批八字?”
“批八字吧。”嘉貴想了想說。
“好,”他把手伸給嘉貴。“拿兩塊錢來,我把倆大子兒找給你。”
“這么貴啊,你不會坐地抬價吧?”
“哪兒的事?一直就這價,你自個兒瞧。”伸手一指身后掛著的招牌。上面列著收費名目:卜卦壹塊錢,測字壹塊錢,神批八字翻番。
“你這價太黑了,兩塊大洋。能買頭肥豬了。把錢還我,不算了。”嘉貴賭氣伸手要錢。
眼看局面要僵,算卦人捻著胡子,面帶微笑,端詳著眼前這個后生。覺得這毛頭小伙兒雖有些魯莽,倒不像是專占便宜的混混兒。人也生得蠶眉鳳目,鼻直口方,儀表堂堂的。暗忖反正也沒生意,閑了半天了,不如送個人情吧。就慢條斯理地說:
“這樣吧,佛渡有緣人。既然我們打上交道了,就是有緣。我今天交你個朋友,分文不取,給你批批八字。你看怎樣?”
“先生客氣了,這分文不收未免讓我過意不去。我兜里就一塊錢,要不加那倆大子兒,一塊兒都給你,算給我個讓利。”
“說不收就不收了。小伙子儀表不俗,日后定當有所建樹,我就以卜會友了。報上生辰八字來吧。”
“那我這兒先謝過了。算完掛,我請老兄喝杯酒。”
說完報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算卦人掐指推算,口中念念有詞:
“戊土日主生于甲子月為臨胎,天寒地凍不得令,六歲零三個月零十天起運。話說戊生子月坐正財,日坐辰戍最為奇,支虛更值財神位,運怕東來又怕西。你不是家中老大,家中弟兄不少于三四個。”
“嗯,這條說得對。”其實嘉貴只聽懂了這一句。
“天干比劫成勢扛殺,地支一片水,財黨生七殺透時干克身。所喜自坐偏印,然孤火難敵眾水沖克,自身都難保,生命住之力就更小了。更怕歲運財再來,財多壞印,恐妻室高堂之安危堪憂。生身獨印被克破,則天干比劫無根,地支水滿潰堤。整盤命局形成天地征戰之勢,那可就有點不妙了。”
算卦人搖頭晃腦一番論斷,在一旁的朱嘉貴聽來,就是孫猴子翻跟斗——騰云駕霧一般,不明所以。
“你這命局是身旺財更旺,一輩子不愁沒錢花,就看你拿得動拿不動。”
“那怎么叫拿得動,怎么叫拿不動呢?”
“拿得動得有人生你,或者有人助你。喜走火土旺運,火為生你的印星,土為幫你的比肩劫財,也就是兄弟朋友。如若歲運相助,印、比喜用神到位,你可發橫財。但恕我直言,你的財不像是種地來的,也不是做生意來的。”算卦人解釋道。
“那從哪兒來?總不會是天上掉下來的吧。小弟人笨,還望先生點的再透一些。”嘉貴也是聰明人,開始聽出點門道兒來了。
“這個你自個兒琢磨吧。你為人豪爽仗義,得朋友之助得財。氣量寬宏,膽子大。和母親關系好,得母慈恤;年干劫財克父,父子關系不睦。妻室容貌俊美,人亦賢良,雖有助你之心,然因坐下夫妻宮受沖克,助你之力甚小。且從象上看你要與人爭妻,夫妻恩愛卻難免小摩擦。三十二歲乙酉流年,天干形成官殺混雜,太歲是傷官見官,是你命中一個大坎兒。古語講‘傷官見官,為禍百端。若非坐牢,也當傷殘。務要小心為妙。”
“可有什么解法去災?”嘉貴往深一步問道。
“因時日尚遠,平日應檢點修為,積德行善,或可災輕。你若信我的話,可于該年立春后即來找我,我給你詳細推推,再談解災之法。”
算卦人一番解析,朱嘉貴雖未全懂,也是明白了七、八分,自感受益不淺。便起身施禮:“有勞先生了,我叫朱嘉貴,是高粱洼的。還沒問您尊姓大名?”
“姓陳,單字一個全。柳林人。”
“哦,離得不遠。有勞陳大哥,小弟這兒謝過了!能否給小弟個面子,請大哥一塊兒喝杯酒?”
陳全還是笑瞇瞇的,摸著鼠須道:“罷了,今日家中還有事。如若有緣,來日方長。小老弟,記著我說的話啊。”說著拍拍嘉貴的肩膀,收起招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