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喜事將近
- 亂世劫情
- 霜冷清秋
- 2597字
- 2020-10-23 16:28:58
回家的感覺真好。
午后,一束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老朱家的炕頭上,楊氏盤著腿,在納鞋底。
老四朱嘉貴懶洋洋地躺著曬太陽,頭親昵地枕在母親腿上。楊氏低頭看看兒子,那眼神能把冷硬的石頭熔化掉。她故意探頭朝窗外張望了一下。
“您看什么?”嘉貴問母親。
“哎呀,我在看今兒這太陽是打哪邊出來的。往常這時候,我老兒子早就像老王家狗一樣,滿世界瞎顛顛去了。今兒怎么還知道在家陪陪媽?!?
嘉貴撲哧就笑了:“我的親媽啊,我可是十幾天都沒看見您了。您難道就沒想我?”說著話,抱著楊氏的胳膊使勁搖晃。
“好好好,想了想了……看針扎著你。這都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咋就長不大呢?!?
“我走這些天,村里有啥新鮮事沒有?”
“新鮮事?二小家的老母豬,一窩下了十四個仔兒,這算嘛?”楊氏繼續逗兒子。
“不算。”
“前街牛二死了,這算嘛?”
“牛二?他都喘了這些年了,嗓子整天拉風箱似的,太難受了。唉,死了也超脫了?!?
“那……”
“哎呀媽,您能說點我上心的不?”
“你個臭小子,白吃餑餑還嫌面黑,還得讓我猜你心思。哦,我還真差點忘了……,青兒要出閣了,聞家正準備大辦婚事呢。”
朱嘉貴聽了這話,“噌”就蹦起來了,臉白得像窗紙。倒嚇了楊氏一跳。
“什么時候?”
“說是下月初九。人家閨女出門子,你這一驚一乍的干什么?”楊氏狐疑地看著兒子。
朱嘉貴不理母親,在屋里來回走溜兒。轉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
“哼!我這才明白,什么叫發昏當不了死。這些日子,我就是在發昏!”
說完話,一旁丟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楊氏,抬腿就往外走。
朱嘉貴出了家門,徑直往鎮上走。路上,迎面碰上多少人和他打招呼,他始終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他要去鎮上找青兒。他不能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人。他要做最后的爭取,如果青兒肯跟他走,那他立馬帶著她,去世間的任何地方。
到了聞家繡坊門前,他想都沒想,直奔里面闖。
聞天城依舊坐在靠窗的老地方,不停地忙著手里的活計。
“叔,我喜歡青兒,我要娶她。”他開門見山,直視著一臉錯愕的后者。
青兒嚇呆了。一時間,三人都愣在那兒,半天沒回過神來。
“是你讓他來的?”聞天城厲聲質問咬著嘴唇,低頭不語的閨女。
“青兒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我今天才來這兒的?!?
“我家青兒早許了婆家,這馬上就要成親了。你難道沒聽村里人說嗎?”
聞天城左手拿尺,右手用大白在布料上飛快地劃著線,瞟都不瞟朱嘉貴一眼。對這個不懂禮數,不識時務的造次后生,他沒任何耐心理他。
“知道,可我就是喜歡她。況且,不還沒過門嘛?!?
“定了親,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我們可不是那出爾反爾的人家。況且,毛小子,就是退一萬步說,我閨女沒許人家,你也該和你爹媽說,讓他們出面找媒人提親。這才合規矩。你好歹也念過幾天書,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聞天城越說越氣,索性教訓起他來。
“你沒規矩不要緊,巴巴地跑我鋪子里來。讓外人瞧見,這就是往人手里送帶把的燒餅。那些嚼舌頭的,沒縫兒還下蛆呢,肯定會說青兒和你有瓜葛。她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平白無故讓人戳脊梁骨,說三道四的。你這不是毀人嘛!”
“叔,我沒想這么多。可我對青兒是真心實意的,一輩子會對她好!”
“成了成了,你別再啰嗦了。我閨女馬上就要成親了。你還是麻利的走吧,以后沒事兒少往店里晃悠來,聽到沒有!我們家廟小,供不下你這尊活菩薩。”聞天城不耐煩地揮揮手,下了逐客令。
青兒當著盛怒的父親,始終沒敢說話。只能焦急地看著嘉貴,用眼神示意他快點逃,免得聽她爹沒鼻子帶臉地一通訓斥。
嘉貴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找不到臺階下。最后他咬著牙說:“叔,我今天把話撂這兒,青兒過得舒心則罷了。但凡有一點過得不順心,那就別怪我一根筋到底了,不管她是誰媳婦,就是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要定她了。”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聞天城啪地把竹尺一摔,鐵青著臉一屁股坐在杌凳子上。
青兒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做夢都沒想到,嘉貴會這么大膽,直接闖到鋪子,把話挑明了。
況且,自從喜期定下來之后,她也是莫名地煩惱。眼前,就是一片不找邊際的汪洋,水哪兒深哪兒淺,哪兒溫哪兒涼?她一無所知?!∷踔敛恢溃空l才能淌過去??扛改?,那是從前的日子??考磳⒊苫榈恼煞??她總共見過他兩次面,從此卻要靠他了!
想到此,她就食無味,寢難安,備感茫然。
“媽,以后,我就是咱家潑出去的水了?!彼龝蝗幻俺鲞@么一句話。
“這孩子,瞎想什么呢?”母親一臉驚愕,馬上就明白她的憂慮了,“我都和夏嬸交代過了,你的屋里的東西,誰都不能動。你和耀祖回來,就住你自己的屋子?!?
母親是最知道女兒的。一句話,就讓她安心的不少。
…………
青兒的婆家姓薛,可是她家繡坊的老主顧了。薛家是村里的大戶,田家務近半的田地都是他家的,光給他家種地的佃戶就有二三百戶人家。
一直以來,薛家都是財旺人不旺,現在的當家人薛震坤,已是知天命之年了,膝下只有一雙兒女。
夫人賈氏是遵化人,娘家是開燒鍋的,家境殷實。她婚后接連幾胎不是小產就是夭折,總是保不住孩子。算命的說她是梟神奪食的命,克子女。小孩最好讓別人代養,還得認干媽。愁得薛振坤直嘬牙花子,遍訪名醫,大洋花的雪片似的,鹿胎烏雞人參阿膠用了不計其數,折騰了好幾年,總算是得了一雙兒女。
這位賈大奶奶有兩大喜好,是出了名的。一是好打扮,尤其喜愛顏色艷麗的綾羅綢緞。穿法也很鬧心,什么紅配綠,藍配紫啊,總之是怎么扎眼怎么穿,怎么招搖怎么打扮。
因此就得了 “大絳女”的外號。這“絳”字可不光是指大紅色,還是當地人對彩虹的俗稱,可見賈夫人有多么斑斕。
這第二個喜好,就是好吃醋,是出了名的醋壇子,既多疑又善妒,而且深諳防患于未然之道。
她家的老媽子使喚丫頭,除了跟她隨嫁過來的喜鵲,一律不許穿鮮亮衣衫,紅頭繩都不能系,口紅胭脂不能抹。長相挑的也嚴,比宮里選秀還嚴。臉蛋白凈的不成,腳比她小的不成,豐乳翹臀的不成,眉眼兒狐媚的那更是大忌。
薛家有錢,薛振坤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省油的燈。眼前除了“大絳女”和疤瘌眼的喜鵲,就是一群姑子一樣的下人,看著就來氣。
所以,隔三差五他就會去通州,或者干脆進北平城,無非是下館子看戲逛窯子。這日久生情,加之賈氏肚子又不趕趟兒,他嘴上不說,心里對那可人兒的,免不了就動了納妾的念頭。
每次和“大絳女”剛一提,那簡直就是捅了馬蜂窩。賈夫人醋浪翻涌,是能淹死人的。又哭又鬧,呼天搶地,外加抹脖子上吊一通折騰。
弄得薛大爺狐貍精沒娶成,反惹了一身騷氣,非常掃興。要不是看在她娘家陪嫁的那十根金條的份兒上,他真想親手砸這只大醋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