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換個活法
- 亂世劫情
- 霜冷清秋
- 2505字
- 2020-10-23 16:28:58
晚上,程府抱著兩壇老燒過來了。哥兒仨沒事兒,坐著喝悶酒。程府先發上牢騷了:
“沒轍了,我家那三畝地風調雨順的年景,也是將夠糊口。這只打了一石麥子,等著挨餓吧。”
“我還不如你家呢。春天青黃不接的日子,就從四哥那兒舀不少糧食了。這麥秋絕收,大秋也完了。沒俺朱大媽接濟,恐怕我們得餓死。”犟牛說。
“就怕到時候,人家自己還接不上頓兒呢。”
“趕上今年這年景,誰家都不夠。除非那幾家大戶,像張麻子那樣的。”
“張麻子那貨頭子,快別提他了。那年鬧水災,他親兄弟死的多慘啊。先是餓得皮包骨,后又渾身腫得透亮。也沒見他接濟一下,一直哭窮。那心比碳都黑!要不是隔壁二小家牛沒栓住,跑他家把地窖踩塌了,沒人知道他家院子底下就是個糧庫。里面屯的糧食足有上千石,估計夠半拉莊子的人吃一年的。”嘉貴插話說。
“這心太狠,自家兄弟都眼瞅著餓死不管。這他媽還是人嗎?豈止是為富不仁啊!”
“嗯,所以這世道就是這么不公平。真應了那句話:修橋補路瞎雙眼,陰毒損壞兒女全。”
“聽說北邊山里開始鬧土匪了,時常下山搶東西,不過好像被搶的都是大戶人家。得手后,給那些有上頓沒下頓的窮人,隔著院墻扔糧食。”
“劫富濟貧?好,這事兒干著好!這不梁山好漢干的事嗎!”
“燕子李三也干過,要不怎么叫俠盜。”
“李三盜富是肯定的,濟貧的事有嗎?”
“那是你不了解李三。”程府崇拜李三到五體投地,聽不得別人說他一個不字。仨人開始抬杠。
“要不,咱也也干點劫富濟貧的事去。”一向隨和的犟牛,今天語出驚人。
這話一說,像是推開了一扇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有所觸動。
畢竟都是十八九歲的小伙子,程府大點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沖勁十足的年紀,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
“好,好主意!咱怎么就不能換換活法呢?現在這樣多憋屈啊。”嘉貴眼睛放光。
“咱真的要行走江湖了?那得好好想想怎么干,好準備一下。”程府顯然也很興奮。
“要我說你倆都別走了,就在我家擠一晚上,咱好好聊聊。不知道你倆,我是肯定睡不著了。”犟牛說。
“我隨便。程府出來和嫂子打招呼沒有?”
“她好說,我的事她從來不敢多問的。”
“那咱都不走了。這屋沒別人,就咱仨,得說話。”
“等等,我回去再拿點酒過來,今晚咱一醉方休。”嘉貴說完,跳下炕一溜小跑出去了。
不一會,又抱了兩壇燒酒過來。
“這酒好,天德泉的。”程府湊到燈下,看看字號說。
“還有這。”嘉貴從兜里掏出幾個雞蛋。
“要攤雞蛋?”
“不能攤,得煮,這是毛雞蛋。我家那老母雞正抱窩呢。剛才往外掏的時候,手都讓它啄流血了。看看!唉,我媽明早知道要罵人了。”
“哈哈哈。”哥兒仨一陣大笑。
圍在熱炕頭兒上,三人毛雞蛋蘸鹽花,敞開了喝酒。邊喝邊聊,總算理出點頭緒來了,最后嘉貴歸納了一下。
“我說三件事,第一,我們明天就去關帝廟,當著關二爺的面,正式拜把子。今后我們就是兄弟了。沒別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哪怕刀架脖子上,做事也要對得起兄弟,擔得起那個義字。”
“我贊成。”
“我也舉雙手贊成,必須這么做。”
“這第二呢,俗語講龍生九子,種種不同。咱一塊兒共事,難免會碰到想法不一致的時候。所以,有必要定一個拿大主意的人。按理程府是老大,可我好歹念過幾天書,算個識文斷字的,我就厚著臉皮自薦一次,來做這個拿主意的。你倆同意不?”
“我肯定是沒意見,打小我就跟慣你了。程府哥你呢?”
“你倆在逼宮。”程府做了無奈狀,接著說,“我在外面轉悠了幾年,也算見過些世面,能看出來,嘉貴是個能主事的。咱沒外人,你就帶著我們倆干吧。”
“那承讓了二位兄弟!我再說這第三,古語講盜亦有道。咱和那些專挑軟柿子捏,欺負窮苦人的地痞流氓不一樣。像那沒事兒在街上溜達,見誰做個小買賣,上去敲人家竹杠,弄倆錢花。要么搶人一只雞,拿人一把菜,這都不是咱干的事。咱哥兒們,黑眼白眼看不上這種人。我的意思,哥兒倆聽明白了吧。”
“行了兄弟,那么下三濫的事,咱哥們不會做的。”
“那太好了,那我明天湊點錢,大哥去置辦點手使的東西。大后天正好初一,咱去關帝廟,當著關二爺的面結拜兄弟,你們看怎樣?”
“就這么說定了。以后說不好聽的就是一條繩上栓的螞蚱,說文辭就叫同舟共濟。來,咱哥兒仨干一個!”
在程府提議下,三人開始輪流敬酒。直喝到雞叫頭遍,才東倒西歪地和衣睡去。
打這天開始,三人暗地里,便緊鑼密鼓地為出行做著準備。地已經被蝗蟲禍害了,沒什么惦記的了。犟牛把奶奶送到了姑媽家。自個又去找媒人崔金花,打聽一下親事的進展。
這個崔金花,是村東頭顧老五的媳婦。是個能說會道、愛張羅的主兒,靠保媒拉纖得點好處過活。
要說這老天爺也是亂點鴛鴦譜,這么個八哥似的女人,卻嫁給了沒嘴葫蘆一樣,只會放蔫屁的顧老五。于是這女人很是囂張,恨不得騎在男人脖子上拉屎,還得罵人家窩囊,腰桿子沒挺直。而老實巴交的顧老五,只能是悶頭受屋里人的氣,有苦說不出。這日子長了,總被村里人取笑,他就越發不愛吭氣了。
犟牛進院兒先喊了聲“五嬸兒在家嗎?”,聽屋里有人應聲,便徑直奔屋走。挑門簾進來一看,崔金花盤腿兒坐坑頭上,叼著一尺多長的大煙袋鍋,正吞云吐霧地抽著呢。倒是顧老五起身招呼犟牛坐下。
“嬸兒,女方那邊咋樣了?我這兒還等您老的回信兒呢?你可別把侄子的事兒,不放心上啊。”
“你這孩子說話可真是的,嬸兒什么時候耽誤過你的事?人家合計了兩天,這不昨兒后晌才讓人捎話過來,要你的生辰八字嘛。喏,這是人家姑娘的小帖兒。我這兒正想讓你五叔喊你過來呢,剛巧你自個來了。”
犟牛高興地臉都紅了,搓著手說道:“太好了!我估摸著這兩天該有信兒了。真是讓嬸子受累了。”
“嗯,你才知道啊?原本人家父母不太樂意,嫌你家房少地少,一間屋子半間炕的,家底薄。我好說歹說,人家才答應再商量商量,要不當時立馬就給回絕了,連緩和的余地都沒有。”
“嬸子您受累了。我就知道您一準兒能幫您侄兒撮合成了。”犟牛陪著笑臉一個勁兒說拜年話。
崔金花撇了撇嘴,顯然對犟牛的話還不滿意。
“你咋那么會猜呢?”
“不是侄兒會猜,是您辦的事讓人樹大拇指。那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全村的小媳婦,有幾個不是您給說來的?您老的功德老天爺都看著呢,為了讓您能接著造福鄉里,保佑您老多福多壽呢。”厚道的犟牛,搜腸刮肚湊足了這些恭維話,說完累得腦門子汗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