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夜色來的很早，夜色映著滿地的積雪，形成鮮明的對比。

冬青洗過劉玄極換下來的襪子，夾到窗口的一根繩子上晾了起來。

“娘子，別再洗這個洗那個了，快來坐下休息著。”劉玄極頭埋在案前，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書。

“好，晾完你這雙臭襪子，就沒東西洗了，馬上來休息?！倍嗷剡^頭，沖他一笑。

村子另一頭，有個身影躡手躡腳地踩著積雪，“咯吱咯吱”作響。

一身繡花錦衣，頸上圍著貂皮圍巾，在往上看，一雙齙牙，不用說也知道，是張小鳳。

她這夜里躡手躡腳地是要干嘛？

只見她走過一座小橋，又左拐了一個彎，來到了劉玄極屋門口。

好久沒見到劉阿哥啦，聽說劉阿哥帶了個漂亮又善良的娘子回家，不知道長得怎么樣呢！嘿嘿，難得今天爹爹喝多了酒，早早睡去了，又能找劉阿哥玩了。張小鳳想著想著，輕輕一笑。

“相公，書看的怎么樣了？”屋內冬青給劉玄極打來了洗臉水，銅制的臉盆里放著一塊干凈整潔的帕子。

劉玄極抬起頭，伸了個懶腰，撇嘴道：“這些書，我這幾年每天都看，早記熟了，倒著背都沒問題?！?

“這么厲害啊，那明年進京趕考一定會很順利的！”冬青剛坐下，又拿起了針和線繡起了字繡。

“但愿吧……”

屋子外的張小鳳悄悄捅破了窗戶上的紙，悄悄地看著他們倆在談話。

她把眼睛瞪得老大，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看到別人口中流傳的劉阿哥又漂亮又溫柔的娘子，居然是臉上全是鮮血、舌頭拖出來到喉嚨、頭發散亂不堪、兩只眼睛凹進去全是血絲的女人，剛剛看她走路的時候兩只腳還沒有著地。

她是個什么怪物，怎么比自己還丑！

“小姑娘，你在看什么啊？”身旁一個奇怪的女人在說話。

聚精會神的張小鳳沒有在意旁邊的聲音，悄聲說道：“我在偷看劉阿哥和他娘子親熱呢，噓，小聲點……”

“哦……怎么大半夜在這偷看別人啊？”

“要你管啊，我和劉阿哥是從小玩到大的玩伴，本來是想來進去恭喜他找到喜歡的人了，可是有點不好意思，先在外面看看啊。”

“這樣子啊……那你看到什么了嗎？”旁邊的聲音幽幽地響起，而張小鳳居然根本沒有看旁邊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她只是一只大眼睛看著捅破的紙洞，另一只小眼睛瞇著啥都看不到。

“你別吵，讓我仔細看看，別被他們發現啦，待會要我進去就不好意思了?！睆埿▲P絲毫不理會旁邊的聲音是從何而來。

“你這是在偷看別人，犯法的，知道嗎小姑娘……”那個聲音又幽幽地響起。

“你這人真煩，跟你有啥關系啊，我看一會就要回家了，再說了我看到了特別奇怪的事情?！睆埿▲P用手朝身旁的空氣揮了下。

那個聲音悄悄地貼著耳朵，凄慘地說：“小姑娘，你回頭看看……是不是看到這個了?。俊?

“你又沒看到……”張小鳳話還沒說完，扭頭一看，白森森的一片積雪什么都沒有……

“奇怪，誰在跟我說話……”她眨巴著一大一小的眼睛，又把頭扭回來。

突然！她看到一個鐵青的臉，眼珠子吊著在兩邊臉上，滿嘴濃稠的粘液，那對吊著的眼睛睜大著眼盯著她看。

“哇，你這人好丑??！”張小鳳指著正在盯著她的人說。

“我丑？你不丑嗎？長得跟怪物一樣……”說話的不是別人，是玉艷，她站在張小鳳面前，直勾勾地看著她。

“我丑最起碼我臉是白的，別人都說一白遮百丑，哪像你臉色這么難看……”張小鳳說著，刻意壓低了聲音。

“那你再摸摸自己的臉，還熱乎嗎？”玉艷兩個眼珠子蕩了蕩。

張小鳳一聽，連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冰冷如鐵。

“你這人也真是，站在雪地里這么久能不冷嗎？”她沒有理會玉艷，眼睛的余光卻掃了一眼地上的積雪，突然發現眼前這個人沒有影子！

“你為什么沒有影子??？”張小鳳睜大了眼睛，指著玉艷問。

“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沒有影子嗎？”玉艷幽幽地說。

“我怎么可能沒有影子……”張小鳳說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果然發現自己的影子沒有了！

這是怎么回事！沒有影子那不就是鬼了嗎？

“??！”張小鳳瞪大了眼睛看著玉艷，用手指著她，尖叫了一聲，然后就沒了氣息。

“誰啊，誰在外面大叫？”劉玄極聽到外面有什么動靜，便穿上脫掉了的鞋子，推開朱紅色的門，四處觀望了一下。

這時候玉艷悄悄地消失了，只剩下凄涼的被風吹著身材極好的張小鳳。

“怎么了相公，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嗎？”已經脫掉棉衣的冬青只穿著一身白色長衫，正在被窩里躺著。

“呃……沒事，應該是什么鳥叫?！眲⑿O看了一圈，發現什么都沒有。

突然，他看到自家窗前一個很熟悉的身影——小鳳！

“小鳳，是你嗎？”劉玄極在門口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沒有任何反應。

“相公，外面是有人嗎？”冬青聽到劉玄極在喊，也起床穿上了棉衣。

劉玄極走了過去，輕輕推了一下張小鳳。

此時冬青也走了出來，小心地扶著劉玄極，露出一絲膽怯。

“小鳳，你怎么了？”劉玄極又使勁推了一下張小鳳。還是一動不動，身體僵硬地立在積雪上，臉上的表情猙獰，眼睛瞪得很大，手指著遠處空曠的田野。

“這就是你跟我提起過的那個小鳳嗎？相公?！倍嘣囂街鴨柕?，她也不清楚怎么這晚上好端端屋子外面多了個人。

“是啊娘子，你快看看她這是怎么了，身體都僵硬了啊，可別凍死了，她可是我從小玩到大的玩伴，我們村這么多女的，就她不嫌棄我窮，她可別有事??！再說她要是在我這門前出了事情，張大財主要是知道了要把我千刀萬剮的……”劉玄極激動地拉著冬青的手，說話的時候嘴巴里噴出幾絲口水。

冬青見他這么緊張，想必這人對相公來說應該挺重要的，既然相公重感情，那就先看看這人是什么情況。

她將玉手貼到張小鳳的脖子上，還有一絲脈搏，便對劉玄極說：“相公，依我的經驗看，小鳳姑娘多半是晚上受到什么驚嚇了，你看她臉上的表情好像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了，我剛剛給她號了下脈，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沒有死。不過這種病我治不了，像這種受到驚嚇的病，最好是請個道士給她做做法，招招魂，應該就能好起來。”

“做法？招魂？娘子你怎么也信這些東西??？”劉玄極一臉不解。

“肯定啊，我們做醫生的，不是所有病都可以看，有些病，它就要特殊的方子治，像這種的人好端端的叫了一聲就這樣，多半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倍嗫s回了手，這晚上北風吹的怪冷。

“這……難道這世上的人真有傳說中的三魂七魄？我讀書這么久還從來沒信過這些……”

“先別說信不信了，趕緊把小鳳姑娘抬到屋子里，讓她暖和暖和，不然再有一會不死也要被凍死了！”冬青說罷便往屋子里走，脫下棉衣又鉆進了被窩。

“好……”劉玄極愣了愣，便刨開張小鳳腳邊的積雪，用力將她抬起來。

她的身體已經十分僵硬，被抬起來還是保持原來那個姿勢，瞪著眼睛，望著遠方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