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起個大早,正想跟墨如言打趣兩句,被他刮了下鼻子說:“還是快開始吧,等你修煉完,我們要出去?!?
坐定沒一會,她已覺進入了狀態,想來是元真更精進了些,體內的氣息在上下不停的運行里越來越渾厚,身體內的每個脈絡都仿佛在被冼煉,除了被溫暖包繞的舒適感,另一種通透可鑒的體會也慢慢從脊椎底溢開,仿佛看到每個脈絡在被一股白色的真氣梳理,自內而外循環不息。
“嘭,”聽到一個雜音,修煉讓她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馬上結束了冥思。
“有人來了,”墨如言也覺察到了,輕聲說著。走到大書桌的臺燈旁,按了下燈上的開關,后側的一道書柜開了,原來有個暗格。
書房原來藏著這么多機關花樣,烏向云嘆息著躲了進去。暗格的空間估計是設計容一個人藏身,現在她只好大半個身體依附著墨如言。感覺他結實的胸膛,鼻息相向,不時傳來一股清香幽淡的男人體味,心神蕩漾,有點小暈。
“放松身體,調低呼吸,”墨如言在她耳邊小聲說著。不一會兒,便聽到有人走了進來。然后,只聽到“噼哩啪啦”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
“菲姐,樓上樓下都找過了,沒有人在?!币粋€冷清的聲音說道,“不過廚房的垃圾桶里有剩菜,樓上的一個臥室的洗盆內也有水跡未干。估計他們晚上應該是夜宿于此。”
“好,只要有跡象就好,”那個叫菲姐的夸了聲。
“哎,要不是綰蘭小姐心軟,不舍得下重手。又何必要我們這么辛苦,滿世界地找?!绷硪粋€聲音在感嘆。
“住口!不可以隨便議論族內的人。你想找死?”菲姐嚴厲地責備道:“按二門主的意思,那小妮子元真受損,沒兩、三個月還走不掉,這里既然有線索,我們晚上再來,走!”一陣腳步聲遠去。
烏向云在里頭聽得怒火中燒,先前,只是聽哥哥說綰蘭謀害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聽完這些人的交談,等于給了她一個最后的宣判。
她咬牙切齒:花綰蘭,你夠狠!心情一下子安放不好,身體不自覺地顫抖,卻被墨如言警覺地抓住了手,另一手按住了她的嘴巴。
沒過兩分鐘,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原來她們殺了個回馬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暗格里的兩個人都仔細地聽著外頭的聲音,勻著呼氣。過了很久,四周都外頭靜悄悄地,好像是沒有人了。
“云云,有些人活著身不由己?!蹦缪栽谒呡p聲安慰著,呼出的氣息在烏向云臉上撓得癢癢地,如同嬉戲的羽毛。
事已至此,也寧可相信花綰蘭真是那身不由己的人,不然平日那些輕言淺笑,就是這世界上最虛假的利刃,被出賣的陰影,也會是她一輩子的井繩。想讓自己放松了下來,轉念想到那些氣勢洶洶,翻天覆地要搜尋她的人,又是一陣惱怒,身體軟軟地倚倒在墨如言懷里。
他一把按開暗格,抱著她坐入寬厚的沙發里,溫柔地掠開覆在她臉上的幾縷烏黑長發?!靶⊙?,”伏在他懷里,烏向云低聲淺吟,“我好無力,只想要變成一塊透明的石頭,不會痛,也不用動……”
“恩!”墨如言輕嘆著:“無奈,也是種悲劇。”
“小言,我不去天宇了行嗎?讓她們把我變成傀影好了,我就留在這里?!?
“恐怕不行?!?
“為什么?反正我對天宇什么記憶都沒有,元真也殘缺無用,還不如那些傀影?!?
“你留下來,那來找你的,只怕不是花冢門族了。而且整個禽族也會受到連累,還有你爹娘……”
“……”哎呀,真是被玩死了!
“你是‘絢兮公主’啊?!?
‘絢兮公主’?烏向云無意識地默念著,腦子昏昏的。
墨如言俊臉暗沉,眼眸空洞地望著窗外,“絢兮公主”!多么灼人的光環,灼到他心痛……
一路上,她緊跟著墨如言,見他表情冷淡,沉默不語,安靜地讓她不安,兩個人悄無聲息地在甬道里走了很久,終于停了下來,墨如言在墻上敲了下,五短二長,聲音明晰。
墻門咿呀地開了,一道亮光從屋內射出來。
“進來吧?!睘跸蛟朴X得這個女聲怎會如此熟悉。走進房內一看,又是一個“老地方”,禽族造地下道的本事比鼴鼠厲害,難道是繞著全城挖的!
一個女士微笑地看著他們。她大約三十多歲,氣質端莊,長發微卷及肩。身穿著一身純白色柔絲對襟唐裝,腳上一雙棕色雙龍朝鳳繡鞋,如一簾清雅水墨。
“槿老師,你好?!睘跸蛟茻o奈地打著招呼,一肚子疑狐,槿老師朝她頜首微笑。
為什么要來這里?跟她現在的處境有關系嗎?雖然這么多年在老師家里出入,但是從來沒見過她的家人,也沒聽她提起。難不成……
進了房間,發現烏華焱已端坐在沙發上,看到他們進來,笑著說:“前兩天我去幫宗族打點些事情,現在來接替如言。他明天就回天宇。云云,這幾天,我們就住在槿香這里吧?;ㄚiT族的那幫人,應該這幾天會一直守在家里。”
小言要走了?怪不得把她帶過來,怎么沒提過。她覺得心里好堵,強壓著不淡定的情緒。看到墨如言走了過來,仰著小臉問道,“小言,你就要走了嗎?”回想起相處的那段日子,有點不真實的恍然。
墨如言恩了一聲,也不作解釋,只是平靜地牽了牽嘴角,似笑非笑。
夜很黑,窗外是月色清華,星辰滿天。
風吹著窗紗柔曼,一個俏麗的身影倚窗而立,只覺得身上被吹地一陣寒涼……
腦海里都是他的迷醉笑容,莫名的冷漠。就當是一時激情,我何必如此執迷不忘,自尋煩惱。想罷,走出房間,想去廚房倒杯水。走道里,樓下已是靜悄悄,估計大家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熟門熟路走下去,剛打開冰箱,在光亮里,看到一雙眸子晶亮逼視著她,眼神里的深情,噬心入骨。
是他。她小嗔著,“干嗎在這里嚇人?!?
墨如言沒回答,伸出雙臂攬住她的腰肢,緊緊地箍進自己懷里。“云云,我得走了,在天宇等你。你一定要回來,不可以有任何事情?!?
烏向云掙扎了幾下,很是無力,恨恨地說,“既然就走,何必關心我去不去!”你不是一直繃著臉,當作沒事嘛。
“云云,我愛你,是心心念念,絕非此時此地?!彼穆曇舻统?,沙啞中透著悲傷,如同烈酒燒喉,“但彼時彼刻,也許只能咫尺天涯……”
烏向云沒全聽懂,心里卻是一痛,難道潼文天宇的人,都是這樣表達感情的嗎?“小言,你是在支會我,還是在解釋?我怎么都不明白?!?
“一回天宇,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墨如言在她唇角輕輕一吻,“就讓這纏綿如風過葉落吧……”松開手臂,消失在黑暗里。
她覺得身體頓時一輕,溫暖不再,人只能軟軟地靠在冰箱上,腦子里一片混沌。
槿香一大早帶了個大飯盒就出了門買早點,烏向云剛換掉睡衣,就聽到門鈴響。老師腳程可真快啊,這才幾分鐘,我臉都還沒來得及洗呢。
開門一看,唔?是個男生,十七、八歲的年紀,清清秀秀的臉,穿著白褲白襯衫,頭發好像有點長,在后腦扎了個馬尾。
“你有事么?”她和藹地說。
“那么你是……”小男生指了指她,問道。
“我?”這個小男生跟自己一樣,很容易好奇嘛。她禮貌地笑答:“我是她學生,我叫烏向云,你好?!?
男生看著她唇紅齒白,身材窈窕,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自己,神情十分可愛。點了下頭說,“嗯,很好。我就是來找你的。”說罷,就伸出手要抓她胳膊,臉上還露著靦腆的笑容。
烏向云一驚,下意識地用了“鳳回采歌”里的一招“鳳游吟”,身體朝后一轉,并向后滑開三步。
“住手,你是誰?為什么要對我動手動腳?”
“我,我不是對你動手動腳。我是奉師之命來抓你。”
“為什么抓我?”
“我是洛水門的,師傅讓我們來抓你?!?
“難道我跟你們宗族有仇有怨?”
“好像沒有。”
“無冤無仇,你就來亂抓人?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么這么沒品德!”她覺得這男生有點迂腐,但不象兇狠奸惡之人,就不停發問跟他搞腦筋。
男生聽罷撓了撓頭,嗯,好像在理,無端被美人罵沒品德,還不太好受。烏向云看他停了手,要沉思的樣子,心底一松。
這時門口突然又晃進一個人,大聲問說:“莘決子,你怎么還沒得手?”只見是個二十來歲,長了半臉大棕色胡子的男人,身材魁梧,看起來孔武有力。他看了看站在屋內的烏向云,大聲吼道,“莘決子,就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