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堂主三拜恩義,白二少一劍定光。
- 天河奇緣
- 宋秋水
- 5227字
- 2020-10-23 18:45:18
周杰見那白衣少年模樣,又見他身后橫放的四尺長短的劍盒,瞳孔緊的收縮,不禁沉聲說道:“敢問可是藏劍山莊的白二公子?”
白見賢答道:“想來你能這么快認出我來,定是白奉愁那廝將我的身形相貌告訴了你,不知他為何沒有跟你一道前來?”
“白老弟聽白二小姐說她二哥來了洪州,便留在劉幫主身邊,不敢輕易出來走動。”周杰嘆道,他也知自己今晚怕是兇多吉少,卻不想為何這白見賢為何無巧不巧的出現在這里。轉念又想起自己讓手下的張尋在外圍放哨傳訊,如今只求那小子機靈,速回幫中傳訊搬來救兵才是。
白見賢見周杰思索,笑了笑:“這位周堂主可是在找他們?”說著擺擺手,身后閃出了南海三劍三人與白凝香來。那三劍不知扛著什么東西從屋頂躍下,扔將到周杰面前,有眼尖的看去正是張尋等人,此時也不知死活。
周杰見報信無望,卻反而有些平靜下來,對三劍拱手道:“三位英雄又是何人?”
“在下‘直劍’蔣大偉。”
“在下‘諒劍’王仁成。”
“……‘多聞劍’于海。”
周杰聞言輕嘆口氣,抱拳道:“果然是‘南海三友’三位高人。聽說三位曾經也都是叱咤南海的人物,后來不知為何卻被藏劍山莊的白琮莊主收服,從此在山莊中甘為一介劍師,如此豈不可惜了英雄?”
南海三劍相視一笑,說道:“周堂主乃是外人,自然不知此中關竅。我三人乃是真心拜服在白莊主座下,哪里有什么收服不收服的說法。你卻也莫要再行那離間之事了,若不然徒惹人笑話。”那邊的白見賢此時也對王釧說道:“今夜有王世叔在此,這些人該如何處理,小侄不敢擅自決斷,便請世叔示下。”
周杰沉默不語,這才明白自己小看了先前的師徒二人,轉頭看了看王釧,問道:“在下先前唐突了高人,還不知這位王英雄如何稱呼?”他心中知曉既然白二公子以長輩之禮待此人,必然不是無名之輩。自己這四海堂一眾弟兄的命運,只怕真要在此人一句話之中。
“好說好說,在下姓王名釧,王釧便是。”王釧笑著說。
“王釧!可是那號稱文武雙絕,報國投軍的王釧王大俠?”周杰聞言大驚,見王釧點頭,噗通跪倒在地,急忙道:“還請恩人原諒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這里便給恩人磕頭賠罪了!”說著便咚咚咚的對王釧磕了三個響頭,然后站起身來,又復跪下。如此直至三跪九拜,方才作罷。
這下變故倒把眾人弄的云里霧里,不知這周杰是耍的什么花樣。卻聽周杰繼續說道:“好叫恩人得知,小人本是河間府人氏。只因五年前那遼狗喪盡天良,派出游騎兵洗劫邊境,我那小人一家老小俱遭了毒手。小人仗著有些武藝逃了出來,后來便聽說那隊游騎被那王釧王大俠殺的全軍覆沒,替小人報了這血海深仇。”
周杰說道這里,已是聲淚俱下,又道:“此后小人便一路南下來到洪州,在海沙幫中謀個出路,但無時無刻都記得恩人大德,家中亦供養著恩人的長生牌位,不敢稍有忘卻。今日小人魯莽沖撞了恩人,不敢奢求寬恕,只請恩人放小人手下弟兄散去,小人自當引頸自戮!”
眾人聽到這里都明白過來,不禁唏噓不已。王釧嘆道:“你既是苦命之人,更當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才是。如今卻仗著勢大,想要強搶良善,豈不是助紂為虐,罔顧你家人九泉之下的殷勤期盼。”
周杰面紅耳赤,連連點頭應是。王釧又正色道:“如今山河破碎,群敵環峙。爾等當共同抵御外虜,不可再爭狠斗勇,禍起蕭墻。”眾人聞言俱都稱是,便是南海三劍,白家兄妹也是若有所思。王釧繼續道:“前幾日有位小友曾言,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爾等與我都要將此言牢記于心,才不負了這身武藝。今日之事便作罷,你且帶人回去,若是真個念我恩情,日后便莫要再如此行事了。”
王釧說罷便不管眾人,自回房中去了。趙連虎哼了聲,也同藏劍山莊幾人回了房間,任海沙幫中眾人自便離去。周杰站起身來,長嘆了聲,便吩咐手下弟子,帶上昏迷不醒的張尋幾人,徑直離去了。
此時此刻,就在不遠處的一間客房里,李念收回了神念,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嘆了聲:“這紅塵中的種種,當真是讓人如墜云端,茫茫然分不清方向。只怕只有修行到師父那般境界,才能撥云見日,真正的看破吧。”說著又想起了在洞靈宗山谷中見到的那個叫做離恨的黑衣男子,不知道他又是什么人呢……
詩曰:浮生自古歲月摧,空天不見雁南歸。興亡幾代王侯事,黃沙吹盡白骨堆。青史徒勞難落筆,富貴妄求終成灰。不若云端半壺酒,且任浮波看喜悲。
一夜無話,第二日早起,眾人聚在堂中用膳。白凝香見到李念下來,嬌聲道:“你這小道士昨夜倒睡的香甜,倒把我們忙活了大半夜,真是好沒道理。”她哪里知道李念雖在屋中,卻早把事情看在眼里。李念聞言笑了笑,對幾人道了謝,這才坐下用了些早點,看著旁邊幾人閑聊,聽得的倒也有趣。
“昨夜小侄幾人聽了世叔一番話,深有所感。”白見賢對王釧說道。“不知道世叔說的那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是聽聞何人說所。當真是言簡意深,將我輩江湖中人的風范,表現的淋漓盡致,此句日后必將為天下武人傳銘。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話我便是聽聞李念小友所說。”王釧哈哈說道,指了指忙著喝粥的李念。李念見二人說到自己,抬起頭靦腆的笑了笑,推辭道:“這句話也是我在山上聽我那師兄感嘆的,非是小子見識高深,倒讓幾位看笑話了。
白見賢聞言,愈發的有些覺得李念高深莫測。搖了搖頭,又對王釧笑道:“世叔可知此次韓修武老前輩召集天下英雄,赴韓府英雄會,是所為何事?”見王釧搖頭,繼續說:“小侄來時爹爹曾透露了些,乃是因為韓老前輩得到了消息,近日里有些西夏武人將要潛入中原,意圖禍亂我中原武林。此次英雄會便是要商討那對敵之法,否則待到事起,只怕武林中可就要亂成團,讓那狼子野心有可乘之機了。”
“……恩,未雨綢繆,此舉甚好。”王釧肅然點頭,說道:“韓老爺子不愧是江湖名宿,竟能先一步得到如此重要的消息。既然關乎國事,王某人也自當盡微薄之力,待回到軍中,我便跟趙元帥稟報此事,讓官面上與你們些方便,也好行事。”
“如此甚好。”白見賢拱拱手,又問道:“昨日聽世叔說起要去小侄家中有些公干,可是年前惠州知府李大人來信提及的,打造兵刃的事宜?”
王釧點點頭,說道:“賢侄所料不差,西北方面的定邊軍、綏德軍、保德軍中,因連年征戰,損耗頗巨。此次便是奉了趙元帥口諭,著藏劍山莊打造一批上好的兵刃,配給軍中將領使用。”
“原來如此,此事李大人已知會過,一應材料工匠都已準備周全。便等趙元帥軍令到,就可開爐打造,屆時我三叔親自督造,請世叔你放心便是。”白見賢說道。
王釧點頭應了聲,不再多說。那邊趙連虎纏著李念問這問那,白凝香不時的插幾句嘴,倒也熱鬧。眾人吃過飯,幾個年輕人便相約去洪州城內游玩,王釧與南海三劍四人則四處打探些消息,也拜會些舊識故友。
如此轉眼間便過了兩日,洪州城中各色各樣的綠林好漢漸漸多了起來,便連寶來客棧中也住進了數波武林中人。好在李念一行人都是英武不凡,眾武人為他們氣勢所懾,也不敢上前惹是生非。
這日清晨,李念一大早便被趙連虎吵醒,原來是趙連虎與白凝香二人來拉他一道去韓府的英雄會上看熱鬧。這幾日間幾個年輕人相處的十分熟絡,早有了極好的感情。李念自小在山中度日,那洞靈宗本就門人不多,少有幾個與他年紀相仿的,也都是差了幾代輩分。是以除了師兄天玄外,李念也沒有什么知心的玩伴。如今認識了趙連虎、白家兄妹,那隱藏在淡泊中少年天性自然也生了些出來。
李念見橫豎推辭不過,也只好隨眾人去赴那什么英雄會。一路來到城東的韓府門口,那韓府地處青山湖南畔,莊院占地極廣,四周圍繞著百株參天古樹。此時韓府門口已然是賓客云集,密密麻麻的看去,怕是有數百人之多。
李念一行人走到門口,自有知客前來招呼,問道:“不知幾位英雄如何稱呼?”
趙連虎上前一步剛要說話,卻被王釧攔下,笑道:“你便進去通報,說是惠州藏劍山莊的白二公子、二小姐到了。”那知客聞言一驚,連聲應是,疾走著進去通傳去了。周圍其他的賓客聽了也都頻頻注目這邊,私下里議論紛紛。
“那幾人便是藏劍山莊的人?怪不得男子生的英武,女子長的俊俏。”此人乃是剛剛出來歷練的年輕弟子。
“聽聞滄海劍白琮白莊主,乃是當世劍法第一。那身著白衣的,便是江湖人稱定光劍的白二公子,年輕一輩的翹楚。至于那紅衣女子,乃是白凝香白二小姐,傳言是南海第一美人,人稱紅錦劍,今日一見果然人如其名啊。”此人乃是頗有見識的名門子弟。
“嘖嘖嘖,你們這些江湖末學明白什么?那為首的漢子雖然未報名號,但眾人隱隱之中俱是唯他馬首是瞻,想來絕不是等閑之輩……咦?那漢子看上去竟有些面善,只是老夫一時想不起來是何來歷。”此人乃是江湖上老資歷的前輩。
“哼!藏劍山莊的劍法也不過爾爾,在下等人早已領教過多回,只怕算不上三流。這藏劍山莊表面看上去是名門正派,背地里卻做下了天理難容的齷齪勾當。今日我風雷門便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將這些無恥小人的嘴臉揭露出來,看他們還敢不敢肆意妄為。”此人乃是前幾日圍攻白見賢四人的風雷門頭領。
白見賢耳力過人,早將這些話聽在耳中,見那風雷門的頭領說的難聽,不由動了火氣。他走到那個頭領身前,說道:“我記得你是風雷門的風門護法,叫做鄭哲可是?”見那鄭哲哼了聲默認了,又道:“我早已說過那事必然會給你風雷門一個交代,你卻苦苦糾纏不休。一路上圍殺阻截不說,如今更是惡言中傷我山莊的名聲……也好!今日便當著天下英雄的面,讓你見識見識,你口中那不過爾爾的三流劍法。”
白見賢將劍盒立在身前,看了看鄭哲身后跟著的十幾個護法弟子,冷冷說道:“你們一起上,莫要耽擱了赴會的時辰。”
鄭哲聞言大怒,罵道:“小兒莫要口出言……”
“少廢話!”
鄭哲見白見賢全然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也不由得怒火中燒,叫了聲:上!那十幾個弟子早已氣急,亮出各自跨帶的長刀,將白見賢圍在中間。只見白見賢并未出劍,只以拳腳對敵,一時間你來我往,獨斗群敵而絲毫不落下風。
一旁的李念見狀,有些擔憂的問王釧道:“王大俠,他們人多勢眾,白公子他……”
王釧笑了笑,說道:“你放心,賢侄的武藝還在虎子之上,又有神劍在側,敵人便是再多數倍,也難以奈何得了他。”一邊的白凝香也道:“就是就是,二哥的劍法便是連大哥他也難及,只有爹爹一人能夠穩勝了他。我原以為是爹爹親手教導,卻不想是山中異人相傳。”
李念聽了點點頭,心中想道:那青陽宮與我洞靈宗一樣,俱是劍修門派,門中傳法長老的修為當不在師兄下,甚至很有可能是還虛境的陽神真人。既然那人傳授白見賢劍法,自然不會是凡品。只是不知道這白家與那青陽宮有何淵源,那傳法長老既然傳授白見賢劍法,卻又為何不將他收為弟子,帶回羅浮山洞天修行。
想到這里,李念又用神念查探了識海中的天一真水,依舊懸在那里,周天運轉生成的一絲絲靈力,源源不絕的流向其中。“這天一真水當真是神奇無比,我苦修的靈力流入其中,便連充盈時的萬一分量都不足。”李念有些無奈的想著,忽然腦中靈光閃過,不由想道:“咦?這修行之法乃是將外界的靈力周天運轉,吸收到自己的體內,而這天一真水又吸收體內的靈氣,若是我……”
念及此處,李念險些高興的跳起來,心中暗道:“若是我不用周天運轉之法,而直接將外界的靈氣引到天一真水中,豈不是便可以無休止的吸收,直至這天一真水中靈氣盈滿為止。”
原來李念那日聽了離恨所言,知道這天一真水與自己有莫大的關系。若是能恢復其中的靈氣盈滿,不但自己可以正常修行,而且說不定還能知道那離恨與自己的淵源。想到這里,李念便試著放開神識,讓天地間的靈氣直接進入識海中。這一試不要緊,李念只覺得磅礴的靈氣瘋狂的涌入識海,繼而被識海中間的天一真水吸取進去。
李念心中暗叫僥幸,若是如此磅礴的靈氣是從身體引入,那自己十成十要經脈俱裂,爆體而亡。如今放開識海,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所在,也不懼那靈氣沖擊。他這里吸收靈氣吸收的高興,全然沒注意近百里方圓的天地靈氣快速的向這青山湖聚集過來,倒把那些城隍、土地、山精湖怪之流害得驚異莫名,不知是發生了何種變故。
而韓府門口的眾人雖感覺不到靈氣流動,卻也覺得頗有些不對勁。有眼尖的看到天空中不知不覺的卻已匯成了許多烏云,將本來晴明的天空遮蔽的暗淡了許多。那與風雷門幫眾斗在一起的白見賢,也是心中有所察覺,向李念的方向看去。他雖然還未入修行之道,但五感異于常人,又得過高人指點,對這靈氣的變動敏感的多。
李念這里正歡喜間,忽然心中一動,連忙將識海與外界斷開。抬眼朝西面遠處的山頂望去,雖然什么也沒看到,但李念知道離恨就站在那上面看著自己。剛剛便是他提醒自己不可再繼續下去,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雖然李念不知離恨為何如此說,但他知道此語絕不是危言聳聽,看來自己沾沾自喜的想出的法子定然有著極大的缺陷,只能等有機會再詳細的問離恨了。
片刻功夫,天地間的靈氣慢慢恢復了正常,空中的烏云也漸漸消散。便在最后一片云彩散開,露出刺目的陽光之時,白見賢擋開了幾人的攻勢,一個回身閃到那劍盒的后面,拉開劍盒的鎖栓,將那柄定光古劍取在手中……白二少終于出劍了!只一剎那,周圍的看客還沒來得及瞧清發生了什么,便結束了,因為一剎那的時間實在太短。
一剎那間,在那道劍光面前,仿佛天上的烈日也失去了光華。
一剎那后,那道劍光已經回到了白二少手中。
與一剎那前所不同的地方,便是地上那十幾柄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