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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團圓

  • 落雪梨花白
  • 無論西東
  • 3020字
  • 2020-10-18 17:43:48

似乎是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查驗的時間過于長了些,云管事清了清嗓子,笑瞇瞇地對清嵐說到:“你先回去吧,我再查驗查驗,若有不妥再叫人喚你過來。”

“是。”清嵐還是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是普通的經(jīng)書,用的也是平時常用的字體,何至于如此欣喜,像是得了什么孤本寶冊一般。

進了修書閣時,清嵐還是一臉疑惑不解。

倒是被在內的孤舟瞧見,難得開口詢問。

“怎么這個表情,莫不是十遍不夠,還需再多抄幾遍?”向來冷漠的語氣中竟夾雜了幾分笑意。

清嵐聽了臉色一囧,也沒回他的問題,只把云管事的反應如實相告。

“師傅接過后竟是十分欣喜,像是我交上去的不是經(jīng)書,而是幾百年前逸宿居士的孤本一般,讓人心里毛得慌。”說罷,還忍不住搓了搓雙臂,想起那個畫面她汗毛都豎起來了,總覺得有什么大事會發(fā)生。

孤舟聞言卻沒再說什么話,倒是忍不住嗤笑出聲,也不屑于解釋,轉頭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不過接下來幾日閣中一如往日,并未再有什么不同,雪年遭此事后性子也沉寂下來,做事也愈發(fā)勤勉,而清嵐,她是再不敢寫什么隨筆了。

因此那天云管事的怪異之處,清嵐便不再留心,把它拋到了腦后,只安心準備迎接新的一年。

宮中過年很是熱鬧,貴人們的熱鬧很是熱鬧,也很是忙碌。

當然不僅是貴人,宮人們更是分外忙碌,從除夕前一日就開始準備了,到除夕當天早上寅時開始,便要跟隨皇帝在后宮巡宮,皇帝每到一處宮門每到一處宮殿,宮人都要伺候皇帝拈斗香放炮仗,一直要持續(xù)到午時正。

天水閣離正宮遠得很,也不在后宮之列,自是離這些祖禮遠得很,又因身在皇宮之中,過年的法子比其他處所的宮人們輕松自在些,但與比民間,會相對簡單許多。

除夕夜,眾人聚集在云管事的小院里,又因著天冷,云管事安排大家伙一同吃暖鍋當團圓飯,飯食不算豐盛,卻也有魚有肉,一看便是云管事費心準備了。

別的宮中管事不需要手底下的宮人們孝敬銀錢,都算是好管事了,那還會說給置辦上幾桌團圓飯呢。

眾人都有些沉默,但也不奇怪,大家伙都是獨自在深宮之中,有的遠離家鄉(xiāng)父母親人,有的舉目無親孤身一人,還有的家境貧苦從未好好過個年,暖鍋咕嚕咕嚕得響著,有受不住得已開始低聲啜泣,氣氛也沉重起來。

云管事呵呵一笑:“倒也不必難過,進了天水閣,閣中的宮人們就是你們的家人親朋,來,團圓飯得趁熱吃,吃完了還要一起守歲,亥時中好像還有焰火。”說完,給坐得近的清嵐夾了塊芝麻餅,嘴里還念叨著節(jié)節(jié)高。

清嵐趕緊端碗接了,心里卻是一個咯噔,一旁的孤舟也向她投來了一眼,內中含義十分復雜,實在難以描述。

并非她小題大作,實在是每年團圓飯上云管事做的事都很有深意,一個兩次或許是巧合,但回回巧合便是刻意為之了。

比如去年團圓飯桌上,云管事給坐在對面的宮女夾了塊豬腳,還說了句吃腳圈,跑得快,結果還沒出正月,那宮女就被調到尚宮局當跑腿去了,至今還在跑腿。

又比如前年,云管事給同桌的一個小宮人倒了杯茶水,結果過了龍?zhí)ь^那小宮人就被調去御花園侍花弄草,現(xiàn)在成了專業(yè)的花草匠。

再比如大前年,云管事又給一個宮人夾了塊紅糟肉,還囑咐說多吃些以后或許很難再吃到,結果三月里到各司調選宮人的時候那人被查出和宮女私相授受直接被逐出宮了。

或者說大大前年那個核桃以及大大大前年那個的棗子,細細想來真是極為可怖。

想著之前的每一次團圓飯之時,那些被云管事特殊照拂過的同僚身上發(fā)生的事,她只直勾勾盯著碗中那小小圓圓的芝麻餅,眼前的魚肉暖鍋一下子就不香了。

“快吃呀,清嵐,這小餅味道不錯,上頭灑的芝麻是先炸過了,香得很呢。”云管事笑呵呵的催促。

怕不是炸蛋吧!(通假字)

清嵐抬頭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是真的在笑,就像這芝麻小餅真的只是個芝麻小餅,一點心虛深意都沒有。

愈發(fā)讓人不安了,清嵐連連答應,又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上生的雞皮疙瘩,這才夾了芝麻餅往嘴里送。

味同嚼蠟,一點都不好吃。

吃過飯后,幾個小宮人收拾飯桌,雪年也泡茶去了,云管事指揮著清嵐和孤舟擺設桌椅,準備一起守歲,又逮住了過來送春聯(lián)福帖的掌墨宮女江雪,攛掇著眾人一起玩飛花令。

而這個掌墨宮女江雪,就是去年被豬腳圈送去尚宮局的那位,這就導致清嵐好不容易松快的情緒,又開始微妙起來。

眼下也沒什么心情參與這飛花令游戲,正想著如何拒絕,卻見雪年端了茶出來,清嵐連忙招呼她過來。

“師傅,我就不玩了,許是吃多了有些積食,想外出走幾圈。”清嵐引著雪年上前去,“便讓雪年一起飛花令吧,輸了都算我的。”雪年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

云管事也不強求,既然有人代替清嵐自然不介意,更何況雪年的勤勉聰慧他也看在眼里,便打趣清嵐道:“你個小豬崽也不知注意些胃口,養(yǎng)膘了路都走不了,快去吧。”

一旁的孤舟也扯起了嘴角,清嵐屬相是豬,自小就被云管事小豬崽小豬崽得叫慣了,每次聽到,孤舟都會覺得有些好笑。

清嵐笑著附和,整理了下衣著便出門去了。

這附近在宮中一隅,的位置太過偏僻,又逢著年夜,長街上空空蕩蕩的,難得如此安靜,兩邊的宮墻檐上堆了厚厚的落雪,天上還在下著小雪,四處都靜悄悄的,偶爾有若有似無的絲竹聲傳來,應是前朝的晚宴還沒有結束。

負責灑掃的宮人們也躲起來守歲了,路中間本掃清的青磚路上已然積了層細雪,清嵐視若無睹地邁腳前行,每一步都踩的穩(wěn)穩(wěn)的。她不過是找個借口出來罷了,也不知道能去哪兒,眼下雖是年節(jié),但宮中的禁軍侍衛(wèi)都不會松懈,反而巡視起來愈發(fā)細致,因此她能去的地方委實不多。

走著走著又走到了天水閣,清嵐站在殿閣門口,看著閉著的磚紅色宮門有些愣神,半晌又呵呵一笑,既然到了,便進去轉轉吧。

好像有哪里不對,一樓他們平日里修書的偏殿窗口,似乎時不時地透出些微弱的亮光,連殿門也開著一條縫隙,閣中宮人除了她,其他人都聚在云管事屋里守歲,因著年節(jié)也未安排人當值,如何會有人來此處,莫不是賊子。

清嵐抄起廊下用來掛燈籠的長桿,提起裙擺一角掖進腰帶中,輕手輕腳地想從門縫里擠進去,然而就在觸碰到門板時她突然想起,這門的年頭有些久了,鉸鏈處也變得滯澀,一動起來是會有聲響的,因此若從門進必會打草驚蛇。

可還有什么別的辦法,清嵐思索了片刻,轉頭離開繞到偏殿后面,低下身從窗下貼著墻慢慢挪過去,到了一個墻角,輕輕挪開靠在那處的薄木板,露出里面一扇半開著的落地木窗,壓低身子鉆了進去。

這處地方有個壞了的落地小木窗,一直都關不上,幾次向司設報備差人來修理也一直不來,云管事見外出也不透風透雨,就讓人拿塊木板在外頭蓋著,里面只用個厚厚的布簾子擋住,這破口里面,就是他們平日修書的偏殿堆雜物的一角,半點不引人注意。

若不是在天水閣呆久了,輕易是不會有人知道此處有個破口,就連在偏殿進進出出約有三月余的雪年也不知道。

清嵐輕手輕腳地從布簾子里鉆出來,前面是個轉角,過去便是清嵐孤舟他們平日工作的地方,那轉角處時不時有微光透過來,那光線不似燭火熾熱,卻是十分溫和透亮,讓她覺得有幾分熟悉。

她握緊了手中的長桿,踮起腳尖,屏住呼吸,貼著墻壁緩緩靠近轉角,背上起了一層汗意。

“你在做什么?”

“哈!”

一顆腦袋突然從轉角邊出現(xiàn),清脆的聲音緊跟著響起,頓時把精神正緊繃著的清嵐嚇得后退了幾步,又被地上摞著的書籍絆出幾個踉蹌,手中的長桿也落在地上,發(fā)出啪嗒的聲響,在整個黑暗的偏殿里異常響亮。

清嵐急急吞咽口水,手不自覺的撫上胸口,指尖還在不斷顫抖。

“抱歉抱歉,嚇著你了,我只是想開個玩笑,你沒事吧。”突然出現(xiàn)的那人急忙上前扶住清嵐,一連聲的道歉。

任憑誰在黑暗的環(huán)境里,突然一個腦袋杵到自己眼前,都會被嚇一跳。深深呼吸了幾次,待狂跳的心口終于平靜下來,清嵐終于有空去看看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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