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覲見
- 落雪梨花白
- 無論西東
- 3118字
- 2020-11-15 22:20:33
“發生什么了?我接到的調令是掌墨,怎么突然成司墨了?!鼻鍗箿惖饺糁穸吳穆晢柕馈?
若竹聞言笑咪咪地,眼中也帶著笑意:“待會再說,先去把衣服換了?!?
她兩指拎起清嵐臟污的袖子,語氣動作都十分嫌棄。
司墨的服飾已被人送到了清嵐的房間,清嵐進屋時也愣了下,屬于室友的那半邊屋子,之前還整理得干干凈凈,眼下竟被整理得更干凈了。
柜上的一應事物全清空了,床上的被褥也被卷了起來放到了一邊,半點不像還有人居住的樣子。
若竹跟在清嵐后頭進來,瞧見她正出神,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瞬間明白。
“她就是之前的那個司墨?!比糁裾Z氣十分不屑。
清嵐聞言回頭看向若竹,眼中滿是茫然。
“你邊換衣服,我邊說與你聽,不著急?!?
“行吧?!?
司墨的宮服和平日里穿的服制區別并不大,只稍繁復一些,因此清嵐換起來并不麻煩,只是除了衣服,還有相對應地發冠也要一并換上。
清嵐整理好衣裙,便坐到鏡前梳發。
若竹聽到動靜,也轉過身上前去幫忙。
“你那個前室友蕪若,也就是那位司墨,今早在御前干了件大事,可不就直接被一擼到底么。”
“你這頭發養的真好,柔軟如云?!?
清嵐手上的動作一頓,也顧不得回復若竹的夸贊。
“她是做了什么?!?
“御前失儀,”若竹邊幫清嵐束發邊答道,“蕪若性子太過沉靜,從不與人訴說心事,誰知她竟愛慕陛下如斯,趁著獨處時饋贈香囊,真真是昏了頭了?!?
“后來呢?”清嵐說著,又遞了支發釵給若竹。
若竹接過,尋找著合適的位置簪進去固定頭發。
“陛下當場喊了人將蕪若送走,我師父說是打發去了山南行宮。”
“怎得這般嚴厲,陛下不是十分仁厚么?”
清嵐十分驚訝,無他,山南行宮說的好聽是行宮,但也就是個稍大點的宅院,地處荒涼且偏僻,里頭就住著幾位舊朝時不受寵的太妃,皇帝避寒暑時也從不往那里去。
若竹聽到了清嵐的詢問,卻只是笑笑,不肯解釋。
清嵐也不再追問緣由。
兩廂里靜默,不再言語,若竹替清嵐梳好發樣便退至一邊,由清嵐自己戴上發冠發飾。
若竹靜靜地看著清嵐固定發冠,幽幽開口道:“陛下最是忌諱這些子事,你以后可不要生出錯心思?!?
清嵐聞言沒有立即回答,只仔細再檢查了一遍穿戴,才站起轉身,直面若竹。
“我有心意,不在情思不在權欲,而在花開與云舒?!?
“噗!”清嵐話音一落,若竹就忍不住笑出了聲,清嵐急忙詢問她所笑為何。
“無事無事,哈哈,”若竹努力平靜卻還是忍不住捧腹。
清嵐見狀也是有些羞赧。
“說起來,為何良彬知曉我將為司墨后,突然針鋒相對?!鼻鍗褂謱⑿闹辛硪粋€疑問拋出。
若竹聞言一瞬間表情變得有些詭異。
“良彬與蕪若交好。”
清嵐見她一副難以描述的表情也是愣住,轉瞬間心中也明白過來,只得沉默。
若竹拉著清嵐的雙手左右細看,再又繞著轉了一圈,上手將她腰后的裙門扯正,口中忍不住贊嘆。
“女官的服制竟十分襯你,一直待在天水閣真心埋沒了,早前我便與云管事說了讓他放你去尚儀局做司籍,他就是不肯?!比糁裥跣踹哆秱€不停,“不過現在在天子近前做司墨,比做司籍強多了。”
清嵐十分想扶額長嘆,“從前我也不知你竟也如此聒噪?!?
“你以前也不給我機會聒噪呀,”若竹反駁道,“你我同期入宮的友誼,也曾同睡過一張床,各自的師父也有舊,誰知每次我去尋你,你不是在修書,就是去弘文館抱書,整日就是書書書。”
清嵐只得陪笑,不敢言明是自己有意避嫌,畢竟一個是書閣宮女,一個是御前大宮女,若走得近了總會被說閑話。
“不過以后你我同在長寧宮當差,而且我師父讓我領著你熟悉各項事宜,所以你今日都得跟著我,你得一直聽我嘮叨?!比糁裼忠桓闭凑醋韵驳哪?,仿佛還是小孩子的心性,讓清嵐也似乎回到了以前。
“行行行,我向來說不過你?!?
“算你識趣,咱們先去吃飯,下晌你要去覲見陛下,有些要注意的地方我得跟你好好說說?!?
說起覲見昭仁帝,清嵐的內心其實是十分忐忑的,畢竟對方是皇宮的主人,大齊的至尊。
除開去歲七月的那次意外,她還從未直接面對皇帝的召見,雖然對他而言,只是普通的見一面,他甚至可能不會仔細看清楚以后伺候自己的人模樣。
但對清嵐來說,絕對是非同一般的,若是行差就錯,可能自己也會落得和前任司墨一樣的下場,到時候若是收拾鋪蓋卷的速度快一些,說不定還能追上她的腳步。
因此,清嵐十分緊張,幾次深呼吸也無法緩解她的情緒,午間端著飯碗也只是發呆,碗中的飯粒都被她用筷子戳了個粉碎。
甚至,在她候在長寧殿門外的時候,這種緊張達到了巔峰,但她清楚,等她踏進長寧殿的門檻,她的心都能從胸口涌到喉嚨,再從喉嚨里跳出來,她甚至開始覺得窒息了,而若竹,說是要一下午都與她在一塊,卻是在用完飯后就有事急匆匆先走了,徒留她一人在這待著。
忽地,厚重的殿門被推開,有人出來。
清嵐急忙垂首肅立,將不停顫抖的雙手攏在寬大袖子中。
來人站在她一丈遠處。
“喲,清嵐姐姐許久未見了?!迸R波嘴角帶著笑意和清嵐打招呼。
清嵐抬頭一瞧,很是眼熟。
臨波緊接著道:“不對,以后該稱呼顧司墨了。我名臨波,不知之前那傘可好用?”
清嵐眸中一緊,心中緊張情緒陡消。
“臨波公公折煞清嵐了,之前一時尋不到機會將傘還您,明日我便將它帶…”
“這倒不必,那是陛下賜予顧司墨你的?!鼻鍗乖捨凑f完,便被臨波打斷,他又接著說道,“陛下正與幾位朝臣議事,估摸著還要個把時辰,師父讓我出來先領顧司墨去熟悉些別的?!?
聞言,清嵐胸中長出了口氣,心下也稍安了幾分。
又抬頭仔細看了一眼匾額上長寧殿三個大字,才轉身隨臨波離開。
這一熟悉,就熟悉到了戌時正。
臨波帶著清嵐從五經堂溜達到四書閣,又從四書閣講到長寧宮偏殿,又給她講平日該做些什么,又說若陛下暫時用不上她時她又該待在何處,講的臨波口都干了嗓子也暗啞了,長寧宮也還是大門緊閉。
等到天黑,幾位大臣也都出來退宮了,長寧殿上下又要忙著伺候昭仁帝用晚膳,臨波也急著過去,清嵐一人坐在案前無所事事。
戌時正已過,臨波又出了來尋清嵐,說是陛下召見。
原本平復的心緒又開始惴惴難安。
“無事的,只要守矩,陛下并不會為難與你。”臨波瞧出她的緊張,連忙安慰道。
清嵐走到正殿門口,上下整理一番衣著,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這才提起裙擺,跨過門檻進去。
臨波引了清嵐進了偏殿小書房,并告知她昭仁帝暫時去了內室更換衣物,令清嵐在小書房內等候。
清嵐應了聲,臨波見已將口諭知會到,便退到了書房門外站著。
小書房內頃刻變得安靜,清嵐抬起頭偷偷打量著四周。
大齊喜奢,更喜簡。
國人不愛珠玉堆砌,或是金銀遍布,反倒喜好以極簡顯富貴雅致。
而以何物顯貴?民間普通人家,家里再貧窮,也得擺上一支插瓶,或飾以半開梅花,或奇形松枝。
富紳家中多愛設一假山,以南山怪石堆砌,假山底下再養上幾尾錦鯉,池中再栽些名貴荷蓮,極盡高雅之態。
至于權貴宅內,則無多限制,愛以別出心裁,或裝飾,或花植,或字畫,或家具,也不要求多,以極簡顯極貴。
皇室尤甚。
之前清嵐也一直這般認為,然而進了長寧殿內,卻發現自己像是到了個不一樣的大齊。
一套簡單的桌椅,看著料材是黃花梨木的,在民間也是十分名貴的,但放在皇室中,還是大齊皇帝的書房,就有些不夠看了。
桌上也沒有什么奇異的擺件,只是簡簡單單的筆墨紙硯等尋常物件。
難不成是這些極為名貴?
旁邊墻上也沒有任何字畫裝飾,甚至只貼了個福字,那福字還寫的歪歪扭扭,很不端正,在這個正正經經的小書房中也顯得十分別扭。
地上鋪著的也是宮中貴人常用的毯子,清嵐抬起腳用鞋尖蹭了蹭,覺得也沒什么特別的。
“嗯…”
是自己想岔了。
整個大齊最貴重的不就是大齊的天子么,就算是茅草房,只要天子住在里頭,那可是富貴雅致到極致了。
清嵐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甚至差點笑出聲來,幸好意識到自己此刻所在何處,否則怕是可以直接去找蕪若了。
西索的聲音自后方傳來,清嵐連忙低垂著頭立正。
一片黃色的衣角自旁邊快速劃過,來人很快走到了書桌后。
清嵐連忙跪下,稽首拜禮。
“奴婢清嵐拜見陛下,恭請陛下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