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覺得文韜有那么大膽子嗎？”

陳誠看著行人匆匆走過，坐在后座的葛戈和林辰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他沒膽子雇人對陳默下手。而且我今早問過陳默了，她說那個人根本不是沖著她來得，在屋子里轉了好一陣，還故意跑到床前，好像就是在叫等她醒過來一樣。”

“奇怪……”陳誠的手肘抵在車窗邊沿上，撐著腦袋，“這也不像是仇家的做派啊。”

“這件事還是等見到高石之后再說吧。”林辰冷冷地開口。

車子載著三人，來到約定的茶館。文韜的秘書站在入口處等待，林辰留在車里，陳誠帶著葛戈迎上前去。簡短的寒暄后，兩人隨著秘書來到二樓。文韜正坐在角落里，茶杯上方水汽縈繞。窗戶開著，露出陰暗的天空來。A市最近的雨水，越來越多了。

“陳先生，葛小姐。”

“文議員到的可真早。”

“沒，我也是剛到。”

兩人落座。

“我也就不廢話了。今天約您來這，是想和您好好商量一下。”

“商量？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好商量的嗎？”

“聽您這意思，是想讓我直接出手嗎？”

“我不明白。”

“我抄了您的廠子是不假，可您不也對我的人下手了嗎？”陳誠仔細地看著文韜的表情變化，“您不必試探我。”

“我哪有那個膽子啊。”文韜還是笑著，“我可是還想著和您合作呢。”

“我們之間，怕是沒有合作機會了吧。”

“陳老板這是要與我斷絕往來嗎？”

陳誠沒有回答，他靜靜地看著文韜為自己和葛戈斟好兩杯茶。

“請。”

“謝謝。”

陳誠輕抿一口，放下茶杯。

“您是怎么知道我女兒在俱樂部的？”

葛戈不禁拽了拽陳誠的衣角。

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不能向文韜透露陳默的真實身份啊。

陳誠反手抓住葛戈的手，依舊笑容滿面。

“您女兒？”

“我看，就沒必要裝糊涂了吧。這是很明顯的報復行為。A市里我的仇家并不少，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也不少。但是這些人里敢對她下手的，我敢保證，一個都沒有。。”

文韜心底一驚：看來高石還真的下手了。

“而且這個道上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仇怨只對本人，不碰家人。不懂規矩，不明道義，還不是舊怨……除您之外，我找不出第二個人。”

文韜有些慌了。來這之前，他還抱著能脫離高石賊船的僥幸心理。但是現在，怕是他說什么陳誠都不會相信了。就算供出高石來又能怎樣？在陳誠心里，無論是誰指使的，都和自己脫不了干系。

“抱歉。”

文韜認下了高石的過錯。

這樣至少還能把高石藏在暗處，方便未來謀劃。

陳誠冷笑道：“在這個圈子里，‘抱歉’是最沒用的兩個字。我只要您的妥善處理。”

“您想怎么處理？”

“利潤十倍賠償。還有，一天內，讓您的這批貨從A市消失。”

“十倍？”

“爸？”

陳誠按住葛戈的手背：“用錢換命，這點錢并不過分。”

文韜咬了咬牙關：“……好。”

陳誠大笑道：“爽快！”

葛戈賭氣地將頭瞥向一邊。

“那文議員，我們先走了。”

走到文韜身邊時，他停下了腳步。

“文議員，您真應該好好感謝一下幾十年前的自己。感謝他選擇了政府這個工作單位。”陳誠的手重重拍打著文韜的肩，他彎下腰，“您知道，我多想現在就殺了您嗎？”

文韜的身體微微顫抖。

“不用送了，您繼續喝茶吧。”

跟在陳誠身后的葛戈向文韜微微俯身后，快步離開了。

“他的話你信多少？”

陳誠快步走出茶樓，沒有轉頭。葛戈沉思片刻。

“我還是覺得不是他派的人。可是他既然認下了，說明和他也一定有關系。”

“他和誰做了什么交易和咱們沒有關系了。”

“嗯……”

“怎么了？”

葛戈猶豫的樣子被陳誠看得一清二楚。

“想說就說吧，憋著不難受嗎？”

“……我就是覺得，您不該這么早告訴他小默的身份。”

陳誠嘆氣道：“我說與不說，關系并不大。他費了那么大勁，不可能隨機搖一個房間號安排人大半夜進去吧。”

“可是……”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沒提前和你們商量是我的錯，但我已經想清楚了。與其半吊不吊地等著他們試探，不如我們先提，措手不及之下，也許還能看出點什么。”

“那您今天看出什么來了？”

陳誠聳肩道：“嗯……他心理素質不怎么好。”

“切。”

說著話，兩人已走到車邊。陳誠打開車門，卻突然頓住了。手剛搭在車門上的的葛戈疑惑地望著他凝固的背影。

“怎么了？”

“你的車現在在哪兒？”

“在家啊。”

“那你先回家開車，把小默接回來。我和林辰回公司處理文韜的這批貨。”

“現在嗎？”

“嗯。”

“干嘛這么突然啊？小默她也不一定同意啊。”

“我剛把文韜最拿不準的的事情確認了，他那個腦子……我就是有點擔心。”

“知道了，我會把她帶回去的。”

“可是……”

“您放心，我去接，她一定會同意的。”

“……行，有事就聯系我。”

葛戈關上剛打開一條縫的車門，向著路邊走去。

林辰坐在后座上，看著葛戈遠去的背影。他有個建議想和陳誠說，卻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除了他，好像所有人都忽略了那個戳破最后一層窗戶紙的人——蘇銘。等文韜和那個藏在暗處的隊友應付完陳誠，他們兩個人會怎么對待那個讓一切計劃破碎的人呢？

“父親……”

“怎么了？”

“她是去接二姐了嗎？”

“嗯。”

“只接二姐嗎？”

林辰并不想自己說出關鍵。他很清楚，他不喜歡蘇銘，也不喜歡那個可能藏在蘇銘身份下的故人。但他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什么這么擔心他，擔心一個對自己來說無關緊要的人。

陳誠被問的一頭霧水，他轉頭看著林辰。

“還有其他人要接嗎？”

“嗯……”

“誰？”

林辰無奈地吐出一口氣：“二姐的副作用不是我發現的，是俱樂部里一個醫師發現的。”

“你想讓葛戈把他也接上？”

“不接的話，文韜會對他下手吧。”

“醫師處理病人問題，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只能怪他運氣不好。而且他是夏閱手底下的人，自然有夏閱保護，你就別操心了。”

“父親……”

語句脫口而出，連林辰自己也沒反應過來。

“還有事？”

林辰一時被自己剛剛的舉動嚇到了，半晌沒想起該說什么。

“怎么今天這樣啊，這可不像你。”

“啊……是嗎？”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他抬頭對上陳誠的目光，“父親，我想接他回來。”

陳誠更疑惑了：“他對你很重要嗎？”

在他的印象里，林辰是岳誠會里最不愛管閑事的人了。

“他是誰啊？”

“……反正，您就先接他回來吧。”

陳誠最后看了林辰一眼，仍沒從他臉上看出想要的答案來。頓了一陣，他還是撥通了葛戈的電話。

“你把那個發現小默生病的醫生也一起接回來。”

“您、您說什么？”

“就是那個……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小辰你知道嗎？”

“蘇銘。”

“嗯，你把蘇銘醫生一塊接回來。”

“接他，干嘛？”

葛戈心底一驚：林辰那個死腦筋，不會什么都說出去了吧？

“具體的等我處理完事情再好好問問小辰吧。”

葛戈是最知道林辰脾氣的人。聽陳誠的口氣，林辰怕是一句解釋都不肯說啊。既然沒什么顧慮，她輕笑道：“好，我知道了。”

“看來你也對那個醫生有點印象啊。”

“啊……”葛戈后悔自己的大意，“之前去看小默的時候聊了幾句。”

“是嗎……嗯，好吧，那我們分頭行動。”

“OK。”

葛戈坐在出租車后座上，盯著手機屏幕發呆。她的心情很復雜。

一方面，她感到欣慰。不管出發點是什么，林辰能主動提出這件事，說明他對姜萊的心結，快要解開了。

另一方面，她感到擔憂。蘇銘離開俱樂部，收到岳誠會的保護，對蘇銘來說，毫無疑問的利大于弊；可，對藏在蘇銘身份下的那個人，是福還是禍呢？

葛戈晃了晃腦袋，轉頭看著窗外。車子駛向失眠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