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我輕車熟路般地來到了小酒館，一推開門就叫道：“老板娘，來瓶啤酒?！?

她皺著眉說道：“又叫了老板娘了，叫你不要叫的?！?

我笑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對，今天騙到酒也不帶回去?！?

“這還差不多，以后不要叫了啊，我有名字?！?

她迅速地打開瓶蓋，然后遞給我，說：“酒喝慢點，故事講快點?！?

我拿過酒瓶，喝了一口，陷入了沉思。

過了半晌，她不解地看著我問：“怎么不講了?！?

“歲數大了，有點想不起來了。”

“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沒放歌?！?

我一想，說道：“對哦。”

“那今天聽什么？”

“我想想啊……”

“你倒是快點啊……”

“別急……讓我想想……張國榮《當年情》……”

“行?！彼槔卣液酶枨?，音箱里傳來了張國榮的歌聲：

輕輕笑聲在為我送溫暖

你為我注入快樂強電

輕輕說聲漫長路快要走過

終于走過明媚晴天

聲聲歡呼躍起像紅日發放金箭

我伴你往日笑面重現

輕輕叫聲共抬望眼看高空

終于青天優美為你獻

擁著你當初溫馨再涌現

心里邊童年稚氣夢未污染

今日我與你又試肩并肩

當年情此刻是添上新鮮

一望你眼里溫暖已通電

心里邊從前夢一點未改變

今日我與你又試肩并肩

當年情再度添上新鮮

今天的啤酒好像不似昨日那般苦：

第二天，一直睡到將近十點才醒來，習慣性地去看手機，拿起手機的同時收到了小青的短信：“豬，你起來了嗎？我剛剛才醒?！?

“真巧啊，我也剛剛才醒，剛拿起手機就收到你信息了，還說我豬呢，你不是也睡到現在才醒。”我回道。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么遲才發信息給我，我早就睡著了?！?

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告訴小青我在麗姐那里打工，更沒告訴她我的目的，既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也是不想讓她有壓力，便扯了個謊：“昨天周末跟同學出去上網，很晚才回來，對不起哦?！?

“干嘛對不起啊，只要不是跟女同學出去逛街就行了?！?

“怎么會呢，沒錢，長得又不帥，哪會有人看得上我?！?

“嗯，我看也是，以后不要上網到那么晚，對身體不好，知道了嗎？”

“收到，青青老師?！睆哪且院笪以僖矝]有上網超過十點后回宿舍。那時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對小青的話總會言聽計從，她曾見我總習慣把手機放在褲子口袋里，就不許我這么做，我便聽從她的話放在上衣口袋里，哪怕輻射離心臟更近。

“困死了，我再睡會兒，醒了和同學去吃飯，晚上再聯系，拜拜。”小青回道。

“好的，你睡吧，拜拜?！?

時光就這樣平淡地度過著，我和小青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都靠著一條條短信維系著，我常常想，如果我們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雖然沒有互相表白，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可是我仍然很享受這種平凡帶來的快樂，不知道小青是不是也這樣想呢？

這段日子，麗姐的生意和以往相比，莫名其妙地一天天變淡了，我問杜哥怎么回事，他卻欲言又止。

而小雪呢？給我感覺她好像整天都不用做其它事似的，每次出門都能見到她，有時一下課就發現她教室外等我。晚上我上班她也陪著，下班了她也跟我一起下班。有時候我想，她對我，是不是也像我對小青一下呢，雖然沒有得到熱烈的回應，也沒有任何承諾，卻很享受那種莫名的感覺。

一個飄著細雨的下午，閑在宿舍沒事，人在沒事做的時候就容易犯困，脫了外套正準備小憩片刻，這時同室的東子從外面回來了，說道：“樓下有個女生找你呢?！?

“誰??？”我問。

“就是那個天天等下你課的女生。”東子說。

“那她怎么知道你認識我的呢？”我又問，其實想想這也是多問的了，她連我的所有信息都能打聽清楚，當然也能知道誰和我同室。

“我哪知道啊?！睎|子一臉茫然地說。

我便走到窗口，探出頭往下看，果然是小雪，這時她也正好往上看，一下就看到了我，大聲叫道：“許風，你下來，跟你說個事?！?

“什么事啊，就現在說吧。”我回答。

“不行，就要你下來。”

“你不是有我手機號碼嗎，怎么不打電話跟我說?！?

“我就不，你下不下來，你不下來我就上去了啊?！?

這時候，整幢樓都響起了歡笑聲：“來啊，上來啊?！痹瓉恚掠晏齑蠹叶奸e在宿舍里，小雪那么一喊，把大半幢樓的人都驚動了，我怕引起更大的轟動，只好說：“好吧，你等一下?！眲倓偯撓碌耐馓滓矐械么?，只想快點把她打發走，便小跑著下了樓。

到了樓下，看見她沒有打傘，頭發濕漉漉的，臉也凍得有些發紅，雙手不停地來回搓著，還不時放到嘴邊呵氣。我又想起了小青，如果我見到小青這樣子，一定會脫下衣服給她穿上，把她的雙手放在我的胸口。這時見到小雪這副模樣，我也有些對剛才的態度感到有些過意不去，便說道：“怎么不打個傘，臉都凍紅了?！?

她聽我這么說好像顯得很開心：“看來我的功夫沒白費哦，已經開始關心起我來了。”

我嚕了嚕嘴，說道：“好吧，你說是就是吧，對了，找我有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她故作神秘地說，還故意把“很”字的音拖的很長。

我心想，你還能用什么重要的事，便很不屑地說：“好吧，你快說，我好冷?！?

“星期六就是平安夜了，我要借你兩個時，可以嗎？”她歪著頭問我。

“這……這怎么行……”我又想起了小青，如果小青知道了，她會不會難過呢？我又該怎么跟她解釋呢？

“你答應不答應？”小雪又逼問。

“這……這恐怕不行……”我慢吞吞地說。

小雪的眼睛微微泛紅，聲音有些顫抖，再次問道：“你到底答不答應，你不答應我就不走了。”這時候，雨漸漸大了起來，樓上又響起了起哄的的聲音，寒風裹著冰冷的雨滴拍打在她的臉上，雨水順著發梢不停往下滴，她咬著嘴唇，全身打著顫。我頓時便狠不下心來，只得無奈地說：“好吧，你快回去吧，不要著涼了?！?

她的臉上立刻綻開了笑容，就像小時候求著父母買玩具，得到滿足時的表情，她向我扮了個鬼臉，然后開心地跑走了。這時，我也凍得發抖，真后悔下樓的時候沒有穿上外套。

到了晚上，雨還沒有停，真冷啊。我又去了麗姐那里上班，因為是下雨，已經一落千丈的生意就更加冷清了，當然，小雪也和往常一樣跟著我上下班，有時我也真是佩服她這種風雨無阻的毅力。

早早下了班，小雪撐著傘跟在我身旁，見我淋著雨，便把傘往我這邊靠了靠，我卻往邊上讓了讓，她瞪著忽閃忽閃的眼睛說：“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哦，不是，下再大的雨我都不習慣打傘，我喜歡淋雨的感覺。”其實我說的也不完全是假話，一直以來，我都的確非常喜歡淋雨的感覺，就像喜歡坐在車廂后看著窗外景物飛馳的感覺。

“哦！”小雪回應道，然后就收起了傘。

“干什么？”我不解地問。

“你不打傘我也不打，你淋雨我陪你淋雨。”她無所謂地說。

唉，我漸漸感到她給我帶來的壓力，一方面我感覺對不起小青，另一方面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回報她對我的專注。又想起她下午淋雨的樣子，真不愿她因為我而受到病痛的侵襲，拿過她手里的傘，為她撐了起來，她開心地笑了，可她又哪里知道，我的心里正打著鼓，真不知道日后怎么跟小青解釋。只見她低著頭，有些開心，又略顯羞澀地說：“我今天感到好幸福，”

“為什么？”我問。

“因為你今天第一次說關心我的話，第一次為我撐傘，要怎樣紀念一下呢？”她的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接著又稍顯失落地說：“要是能一直這樣該多好?！边@時，我不禁又想起了小青，想起在H市時，在路燈下，載著小青時的情形，小雪此時的心情又何嘗不似我當時的心境呢？

正在沉思間，從路邊的樹叢中突然躥出了一個人影，手中拿著個什么東西，只見他飛快地跑到我的面前，然后用力砸向了我的腦袋，整個過程只有幾秒鐘，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人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只感覺頭“嗡”的一下，天地仿佛倒轉了過來，鮮血也不停往下流。

小雪又想去追那個人，又想要幫我捂著傷口，一時間慌了手腳，急得直打轉，像要哭出來了一樣：“你怎么樣？你怎么樣啊？”

我蹲在那里休息了一會，因為天氣冷，血凝固的稍快一些，只是感覺頭痛的厲害的，不過頭腦還算清醒，看著小雪著急的樣子，也不想讓她過于擔心，強擠出些笑容，說道：“沒什么大礙，就是頭有點暈。”

小雪還是非常關切地問：“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就著雨水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強打起精神，說道：“你看，這不沒事了，剛好現在有紀念了?！?

見我這樣，小雪一下子哭了出來，哽咽著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看清楚剛才那個人了嗎？”我問。

小雪努力回憶著剛才的情形，慢慢說道：“好像……好像是汪勇，我沒太看清?！?

汪勇？我想大概錯不了。

回到宿舍，同學們見我這樣子，都來問我怎么回事，我只是說天黑路滑，撞到了路牙，看他們的表情，好像并不相信我說的，但也沒問太多，就各自休息了。我沒敢把今晚發生的事告訴小青，怕她擔心，但更怕的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釋，只能努力不讓她從短信中看來異樣，還是和平常一樣聊著。

第二天，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覺頭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慢慢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有人坐在我的床邊。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這一看真是嚇了我一跳，驚呼道：“小姑奶奶，你怎么跑進來了?！边@人不是別人，正是小雪。

“宿管阿姨認識我了，我跟她打個招呼就讓我上來了，不過不能超過一個小時。”她說著，然后又關切地問：“你現在怎么樣，好些了嗎？”臉上流露出的關心的神情是那樣的真切，可她越是這樣，我越是感到心慌。

這時我發現，同室的阿路、東子、大宇都不在，平常像這樣雨天他們都在宿舍睡覺的，我不禁問道：“我同學他們呢？”

“不知道啊？剛才在樓下遇見他們的，問我你的事，然后就不知道去哪了?！毙⊙┮荒樏Ｈ坏卣f。

“啊？昨晚的事你告訴他們了？”我驚道。

“是啊，你沒告訴他們嗎？”小雪疑惑地看著我。

她哪里知道，我們當年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鐵，如果我昨晚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會惹事，所以我才沒有實說，嘆息著說：“你真不該告訴他們的?！?

就在這時候，他們回來了，還大口大口喘著氣，見小雪在，先是一驚，然后壞笑著說：“大嫂在啊，我們先出去了?！苯又蜏蕚渫庾?。

小雪聽到他們這樣叫她顯得很開心，站起身說：“一個小時快到了，我要走了哦，你沒事我就放心，改天再來看你。”然后就開心地跑下樓去了。

我叫住阿路他們，問道：“你們剛去哪了，跑的這么氣喘吁吁的?！?

東子說道：“你小子昨天干嘛不說實話，還是兄弟么，我們剛剛去幫你教訓過那小子了。”

“唉，我之所以沒告訴你們就是怕你們沖動。”我無奈地說。

這時候，手機響了，是小青……

正講著，小玲突然伸出手，撥開我的頭發。

我忙問：“干什么？”

“看看你頭上的傷口，還在不在?！?

“我去，你還真信了，”我撥開頭發給她看，說：“看仔細了啊，到底有沒有？”

她還真就仔細地看著，還一根根頭發撥開看，自言自語道：“不對啊，應該有的啊。”

我笑了：“沒有吧，都跟你說了幾百回了，是故事，你還當真了。”

然后她又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眼神怪怪的，我問道：“干什么這么看著我？”

“我就奇了怪了，長的這么普通，怎么那個小雪這樣喜歡你?！?

“喂，喂，喂，小姑娘，這么說大叔不太好吧，我也是有自尊的哦！”我笑著說。

她向我吐了吐舌頭，又問：“那你知道那個小雪為什么喜歡你嗎？”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想了一下說：“可能那并不是喜歡吧，就像追星的人一樣，只是崇拜，并不是喜歡?！?

“可我覺得不像?！彼f。

“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也許只是因為喜歡我的歌聲，誤認為那是喜歡。”我慢慢說著。

“那你有沒有喜歡過她呢？”

“沒有?！?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是的，我對她只是覺得虧欠，我不值得她那樣對我?！蔽乙豢跉夂韧炅似恐惺Ｏ碌淖詈笠稽c啤酒，站了起來，身體晃動了一下。

“你還好吧？”小玲問。

“還好，走了?！?

“不講了嗎？我還想聽下去呢！”

“不講了，被你打斷了，想不起來了，明天再講吧?！?

“好吧，你慢點走啊，明天早點來。”

推開門，空空如也的街道上灑滿了昏黃的燈光，這燈光，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