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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版 序

再版的這部書,今天已經發表七年了。毋庸諱言,它并沒有得到現在被真正公認為促使政治經濟學有重大進展的學者們的稱許;不過,他們在攻擊我這部書時筆下留情,我不能不表示感激。我沒有引起讀者很大的興趣,這一點我并不驚奇;因為我對于公認為定論的原理表示懷疑;我推翻了一種科學,它好像是以其單純、以其法則的明確和整然的推理而成為人類智慧最寶貴的創造物;最后,我攻擊了一種在哲學中正如在宗教中同樣有害的正統學。同時,我還有一個極為不利的條件;我脫離了政見相同的朋友;我指出他們提出新措施的危險性;我闡明了他們長期以來被當作時弊加以攻擊的許多制度卻得到了良好的結果;最后,我再一次請求社會力量的干涉,以便使財富的進步正常化,而不使政治經濟學遵循一個最簡單的、在表面上好像最自由的所謂“自由放任和自由競爭”(laisser faire et laisser passer)的方針。

我并沒有任何不滿的地方;我在等待著,因為真理比學說更有力量。如果我搞錯了,今后的事實一定會證明這一點;如果與此相反,我不但發現了新原理,而且依我看來,它們正開始受到重視,事實也一定會馬上出來支持,到那時候,我雖然尊重科學家們的權威,也要像伽利略一樣大膽地說:“它明明在動呀(Eppur si muove)。”  這是伽利略被迫在羅馬教皇前簽字承認地球不動時所說的一句名言。——譯者

七年的時光過去了,我覺得事實已經為我打了一次勝仗。它們比我本人更有力地證明:我所脫離的那些學者是追求虛假的繁榮;他們的學說不管應用在什么地方,當然可以增加物質財富,不過,那些學說也會使每個人應得的享受量減少;如果說那些學說的目的在于使富者更富,那么它也同樣使窮者更加貧困,更加處于依附地位,更加被剝削得一干二凈。商業界相繼出現完全出人意外的危機;工業的發展和財富的增加并沒有使那些創造這種財富的工業家解除空前未有的苦痛;事實既不符合一般的期待,也未證實智者的預言,盡管政治經濟學的學徒絕對遵循師傅的教誨,他們也不得不另外尋求一些新的解釋,因為實際情況跟他們認為確定不移的定理相距太遠了。

在這些解釋中,我以前所作的解釋跟事情的結果完全符合一致。也許正是由于這種一致,我這本書竟大為暢銷,而且有人要求我準備再版。我是在英國完成這項任務的。英國曾經誕生許多著名的經濟學家。他們的經濟學至今還受到極熱烈的歡迎。我們看到某些國務大臣在理財學說方面本來已經是老手,可是仍然還到一位最著名的政治經濟學教授那里去學習;我們聽到他們在議會里經常引用政治經濟學的原理。英國長期以來倡導普遍競爭(或者說是為了不斷生產而做的努力)和不斷降低價格的學說,但是我反對它,覺得它有害無益,因為這種學說雖然使英國工業有了長足的進步,可是它有兩次使工業家們陷入可怕的災難之中。就因為財富發生這樣的混亂,我才認為有必要重新檢查我的理論,把它跟事實作一下對比。

我對英國的研究,使我更肯定了我的《政治經濟學新原理》。在這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似乎有極豐富的經驗可供世界其他各國參考的國家里,我看到生產增加了,可是享受的收入卻減少了。全國民眾也像哲學家們一樣,似乎忘記財富的增加并不是政治經濟學的目的,而是使大家享福的手段。我在所有各階級里尋找這種幸福,可是我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它。不錯,英國貴族階級上層的富裕豪華超過了所有其他國家。然而,他們也完全沒有享受依靠其他階級所取得的財富;他們缺乏保障,在每一個家庭中,貧乏比富裕更為明顯。如果我走進這些富麗堂皇、猶如帝王之家的宅第,我常聽到那些宅第的主人說,假使取消了他們對本國同胞出售小麥的專利權,他們的財產就會化為烏有,因為他們的遍布各郡的土地,  我在其他地方曾經談過莎瑟蘭伯爵夫人的土地,她有四十萬公頃土地。一般要以一個英國領主的收入有一千英鎊計算,她的土地面積所占比例就是兩千;但是,在蘇格蘭、愛爾蘭和威爾士等地方,同樣的收入要有雙倍的土地。領地財產在最近年代的大量增加足以證明地主人數的縮減。 再也不能補償耕作的費用。我看到這些家長都有一大群孩子,其他任何地方的貴族階級都沒有這樣的情況;他們很多人有十個、十二個,甚至有時更多一些的孩子;但是,所有的非長子和所有的女兒都是長子的虛榮的犧牲品;他們所分得的資本還比不上長兄一年的地租;他們不得不獨身度過晚年,而且他們晚年的那種寄人籬下的苦處是他們對自己早年豪華的高昂代價。

在這種有爵位和沒有爵位的貴族下面,我看到商人是一種特殊的等級;他們的企業遍及全球;他們的代理人冒著南北極的嚴寒和赤道的酷熱到處奔走,而老板們卻聚集在交易所里,任意揮霍百萬資財。同時,在倫敦的所有街道上,在英國各大城市的街道上,各商店所陳列的商品足供全世界來消費。但是,這些財富是否保證了英國這個商業國家本來應該保證的那種幸福呢?沒有。任何國家的破產現象也沒有像英國那樣嚴重。在任何地方,這些足能當做一項公債、足以維持一個帝國和一個共和國的大量財富也沒有比在英國消滅得更加迅速的。人人都抱怨買賣太少,不容易做,利錢很薄。在相距只有幾年的期間,就發生兩次可怕的危機,它使一部分銀行家垮臺,使英國的全部工廠都受到災難;同時,另一個危機摧毀了農場主,從而打擊到零售商身上。從另一方面說,這種商業盡管范圍極廣,卻不能容納謀取職業的青年人;哪里都沒有空額,不論社會地位高低,絕大多數人都找不到工作,不能獲得工資。

這種國家財富,從物質進步來看確實令人驚奇,但是,它到底能不能給窮人帶來好處呢?一點好處也沒有。英國人民當前的溫飽和未來的保證全都被剝奪了。農村里再也沒有農夫了;他們被迫把位置讓給短工;城市里幾乎完全沒有手工藝者或獨立的小工廠主,只剩下大工廠主了。產業職工(我們且用一個由于這種學說而流行的名詞)不知道什么叫做保持地位;他只賺工資,同時,由于這項工資不能平均地滿足他各個季節的需要,差不多每年都難免要向窮人們請求施舍。

這樣一個富裕的國家,認為把它擁有的全部金錢都賣掉,不用硬幣,完全用紙幣進行流通是比較經濟的。這樣,它便自愿地消除了貨幣最大的優點——價格的穩定性;好像某種流行病一樣,銀行家不斷破產,因此,外省的銀行券持有人每天都有被殃及的危險;如果外敵入侵或者發生革命,國立銀行的信用動搖,整個國家的公私財產就要處于混亂狀態。英國認為放棄需要勞力較多的作物更為經濟,于是使久居家園的耕作者有一半失掉了工作;英國認為用蒸汽機代替手工業者更為經濟,于是就頻頻地解雇城市工人;手工織工讓位給power looms(用蒸汽開動的機器),以致他們現在由于饑餓而奄奄待斃;英國認為把所有工人的工資都降低到只能勉強糊口的程度更為經濟,工人完全變成了無產者,他們每個人都養活一大家子人,這樣就陷入了無以復加的苦難狀態;英國認為只給愛爾蘭人吃馬鈴薯、讓他們穿破爛衣服更為經濟,可是現在,每艘packet-boat(郵船)都給它運來大批的愛爾蘭人,他們的勞動力比英國人價錢便宜,因而把英國人從各個行業擠了出去。大家請看,英國所積累的如此巨大的財富究竟帶來什么結果呢?除了給各個階級帶來憂慮、困苦和完全破產的危險以外,另外還有什么呢?為了物而忘記人的英國不是為了手段而犧牲目的嗎?

英國的例子格外令人矚目,因為它是一個自由的、文明的、管理得很好的國家,它的一切災難的產生只是由于它遵循了錯誤的經濟方針。毫無疑問,一個外國人到了英國,見到貴族階級的傲慢不遜的神氣,見到他們力圖積累財富的情況,一定會大吃一驚。不過,在任何別的國家里,國內各階級的獨立自主都沒有英國這樣充分的保障,窮人除了令人詫異的謙遜而外,靈魂深處都保持著更高的自尊心。在任何別的國家里,各階級都沒有像英國這樣信任法律和尊重法治的;在其他任何國家里,也不像英國那樣具有普遍的同情心,一旦遇到災難,有錢人便紛紛出來救濟災民;在其他任何國家里,輿論都不像英國那樣有力;任何一個國家的內閣也不像英國那樣開明,那樣堅決謀求公共福利,那樣有能力做到這一點。既然有這樣多的條件,這樣多的優點,那么,能夠對人類社會沒有用處嗎?是的,如果不幸走錯了方向,就不會有用處。英國所以比其他各國更文明,更自由,更強大,只不過是因為它更早達到了一種謬說所導致的目標。如果英國下定決心,那么,它的生命力以及它那些政治家的天才,會幫助它比其他任何國家更容易回到正路上來的;但是,他們的政治經濟學包含著偏見,他們的人民有自己的一套習慣,現在呢,處在災難之中的英國人,并沒有采取任何防止災難日趨嚴重的措施。

在這部再度問世的著作中,我要闡明的是:財富既然是人的一切物質享受的標志,我們就應該使它給所有的人帶來幸福;我們必須使財富的增長跟人口的增加相互一致;在這些人口之間進行財富分配時必須按照這樣一個比例,即如果沒有特大的天災人禍,他們不會為生活所苦。我認為,為了謀求所有人的幸福,收入必須和資本一同增長,人口不得超過他們賴以生活的收入,消費必須和人口一同增長,而再生產同進行再生產的資本之間以及同消費它的人口之間都必須成相等的比例。同時,我要指出,在這些比例關系之中,每一個都有可能單獨遭到破壞,例如收入往往不按照資本的比例增長;即使收入不增長,人口也可能增加;數目雖然眾多但是比較貧困的人口,可能要求極少的消費;最后,再生產也可能按照投入的資本的比例,而不按照需要它的人口比例進行;但是,每當這個或那個比例關系遭到破壞時,社會便陷入浩劫之中。

我的《政治經濟學新原理》就是根據這種比例關系寫成的;我所以跟當今那些大吹大擂的薩伊、李嘉圖、馬爾薩斯和麥卡洛克等人的經濟學的哲學家大不相同,就是因為我認為這種比例關系非常重要。在我看來,這般人經常忽視在他們的定理的相互關系上的一切障礙,由于他們不分析那些需要動腦筋加以分析的問題,他們就得出了錯誤的結論。

的確,當代的經濟學家已經完全承認:公共財產既然是私人財產的總和,那就應該采取每個私人所使用的方法來培植它,增多它,分配和消耗它。誰都十分清楚,在私人財產中,最值得注意的部分就是收入;而且應該量入為出,否則就會虧本。但是,正如公共財產一樣,在某一個人是資本,在另一個人就成為收入,因而很難確定哪一項是資本,哪一項是收入,結果,他們采取最簡便的方法,干脆把后者一筆勾銷了。

薩伊先生和李嘉圖先生由于未能確定許多非常重要的問題而得出這樣的學說,他們認為消費是一個無限的力量,或者至少是除了生產的界限以外沒有其他的界限,其實,它受收入的限制。他們說,任何生產出來的財富都會有消費者,他們鼓勵生產者造成大批商品積壓,現在這種積壓正使文明世界遭受災難,但是,他們應該預先告訴生產者,叫生產者只應該指望有收入的消費者。馬爾薩斯先生也忽略了這一點,他雖然指出人口無限制增加的危險性,卻只是根據土地所能產生的食糧數量提出一個限度,然而,土地生產的食糧還能長期以極大的速度增加;如果他考慮到收入的時候,馬上就會看出是由于勞動人民的人口和勞動人民的收入不平衡才產生了種種苦難。麥卡洛克先生在一篇為了向人民說明工資問題而寫的短文中,曾經肯定地說:窮人的工資,必須符合人口和資本之間的比例;可是,工資是所需要的勞動量的結果,如果消費與收入成正比,工資也應該與消費成正比。在同一篇短文里,他號召窮人使家族人口的增加與國家資本的增長協調起來,不過窮人對于國家資本的數量不可能形成一個概念,哪怕是最模糊的概念;可是,他又指出:任何人只要一結婚,組織一個家庭,那就必須量入為出,因此,就很容易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只要所有的人都量入為出,國家就萬事大吉了。

因此,我現在懷著很大的信心來再版我這部《政治經濟學新原理》。這個書名有些含糊,人們可能認為它只不過是一部新的政治經濟學入門手冊。可是我卻懷著更大的希望;我相信我給政治經濟學奠定了一個新的基礎,因為我確定了全民的收入,和研究了這種收入的分配;收入既然給國家帶來莫大的幸福,那么通過研究收入就能夠最好地達到這門科學的目的。

另外還有一些同樣新的原理,雖然應用不太普遍,卻也是從上述的原理派生出來的。我指出:農夫在土地所有權方面所占比例越大,領土財富就生產得越多;維護舊家庭祖遺財產的法律是這些家庭破產的根源;現代經濟學家作為計算依據的那些互相競爭的工廠之間利潤的平衡,不破壞固定資本,不使一個倒閉的工廠中的就業工人死亡是永遠得不到的;雖然機器的發明增加了人的力量,應該為人類造福,但是,由于我們對機器所產生的利潤分配得不合理,它們竟變成了窮人的災難;一個國家的金屬貨幣,在開支公帑方面最為方便,在表示國富方面最為合理;公共基金只不過是一種想象的資本,是對于勞動和工廠所能產生的收入的投資;人口的天然限制一向受有產者尊重,受無產者唾棄。但愿讀者不要指責我想使政治經濟學倒退;恰恰相反,這是大踏步向前進,我要把它帶到一個新的領域。因此,我堅決要求,我要求大家面對這些至今還使我們很多弟兄遭受極大痛苦的災難來同意我的意見,因為舊的科學沒有教導我們去了解和預防新的災難。

拙著《政治經濟學新原理》第一版所受到的批評,對于我并非沒有好處;我差不多把這部著作完全改寫了;我總是極力把那些晦澀的地方說得明白易懂。我特別為了使我的讀者注意英國,我想通過英國所遭受的危機,根據全世界各種工業之間的聯系,來說明我們目前的災難的原因;我也指明,如果我們繼續奉行它所遵循的原則,那我們自己未來的歷史會是怎樣的;但是,也有些地方,我覺得批評家們說得很正確,我尊重他們的意見,加以刪改。不過,我認為必須反對一般的、往往是輕率的、往往是錯誤的評判社會科學著作的方法。社會科學所要解決的問題比各種自然科學問題復雜得多;同時,這種問題需要良心正如需要理智一樣。明眼人應該認識那些不應有的災難全是人為的,而被害者還是人。他對于災難不應漠然視之,置之不理,而不想補救的辦法;這些補救辦法有的會傷害讀者的感情,有的會觸動讀者的偏見;它們有的可能多余,有的可能無用。毫無疑問,這同樣是一些錯誤,不過,與其說是政治經濟學的錯誤,不如說是行政方面的錯誤。作者或讀者在方法的采用方面可能見解不同,這是因為本書沒有把作為這種應用基礎的一切情況都列舉出來。原理的聯系同樣不會由于故意制造矛盾,或進行惡意諷刺的某些言論而動搖。如果這些原理是真正的東西,如果它是新的,如果它有生命力,即使包含一些真的或假的錯誤,也會把社會科學向前推進一步,社會科學是最重要的科學,因為它研究人類的幸福。

在政治經濟學中有一部分問題是懸而未決的,這些問題必定和現時有所聯系,一定是根據最近的情況而產生的,而且這種筆戰也要隨著這些情況的變化或發展而有所不同。這一類著作的每次再版,應該把它刷新一番;我們不可能像大部頭的歷史著作所作的那樣,向舊版的購買者提供一個說明上述各種變化的補遺,對于大部頭著作來說,不但便于這樣做,而且應該這樣做。

但是,我認為有必要在這部著作的后面,把我在雜志上發表過的兩篇研究報告加進去,作為本書的一部分,它們是對政治經濟學某些重要問題的詳細論述,正是在這些問題上,我和前輩們的見解有所不同。

讓·沙爾·列奧納爾·西蒙·德·西斯蒙第


[1] 這是伽利略被迫在羅馬教皇前簽字承認地球不動時所說的一句名言。——譯者

[2] 我在其他地方曾經談過莎瑟蘭伯爵夫人的土地,她有四十萬公頃土地。一般要以一個英國領主的收入有一千英鎊計算,她的土地面積所占比例就是兩千;但是,在蘇格蘭、愛爾蘭和威爾士等地方,同樣的收入要有雙倍的土地。領地財產在最近年代的大量增加足以證明地主人數的縮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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