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詮釋中對沖突的情境式壓抑

事實上,情感和實踐賦予了價值和規范生命與顏色,但是沖突的行為表現、每一種儀式標準化的組成部分和它的支配性象征符號之間的聯系,卻很少被篤信的行動者明確地陳述出來。僅僅當人們將一個社會人格化,把它當作某種超個體的實體時,他才會談及“無意識”。每一個參加恩坎加儀式的個體都很明白,親屬間兇狠的爭吵大部分是圍繞著母系繼嗣原則所規定的權利和義務的,但是這種認識的言語表達被情境性地抑制了:參與者必須表現得好像母系繼嗣原則所引起的沖突與他們無關。

這并不意味著,如納德爾所認為的那樣,沒有用言辭表達出來的東西事實上既和參與者無關,也和人類學家所關注的問題無關。相反,就人類學家所考慮的進入其研究視野的社會行動問題而言,對某些支配性象征符號中的可以稱之為“行為意義”的話語的這種抑制,是和社會行動高度相關的。事實是,若沒有預先假定某些價值和規范、規則和禁令本質上是不證自明的,最終會約束每一個人的話,任何一種緊密有序的社會生活都將成為不可能。然而,由于多種原因,這些規范自明的品質在實踐中很難被保持,在具有無休止多樣性的真實語境中,我們經常發現,在抽象層面上被認為同等有效的規范相互之間不一致,甚至相互沖突。

不僅如此,社會規范的本質就是將不自然的約束強加給一些人,這些人的精神特質驅使他們不是斷斷續續地就是持續不斷地做出超常的或反常的行為。一切有組織的群體社會生活似乎都在展示著一套自明的規范被遵守的時期和另一套規范占優勢的時期之間的循環或擺動。因此,由于不同的規范規定著社會行為的不同方面或部分,更重要的是,由于在現實中各個部分相互交迭、滲透,規范之間的沖突就出現了,人們于是就把一些主要的規范從其他規范中獨立出來,從由它們而激發出來的斗爭和沖突的語境中脫離出來,重申其正確性。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經常在儀式中發現教條式的和象征性的強調總是落在某一類儀式中一個單一的規范或一叢緊密關聯在整體上和諧相關的規范上。

然而,由于在這類重大集會中,人們不是作為個體的集合體,而是作為被許多群體規范和原則組織和排列起來的社會人格聚集在一起的,因而聲稱那些被紀念和被贊美的規范具有明確的情境性最高權威,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在恩登布男孩的割禮儀式中,社會范疇——如男人和女人、老年男人和年輕男人、施過割禮的和沒有施過割禮的——之間的關系和統領這些關系的規范得到了正式的表述,但是儀式集會的成員是作為團體如村莊和世系的成員來參加的,在世俗生活中這些團體彼此競爭敵視。顯而易見,從觀察到的割禮儀式本身各階段間歇中的公共舞蹈和飲啤酒期間吵架和打架的數目來看,這種對峙并沒有被割禮儀式神秘而奇妙地驅散掉。此時人們以沒有被儀式的正式結構所承認的團體成員的身份而爭吵。

也許有人會說,任何強調社會組織某個單一原則的重要性的主要儀式,只有通過阻擋其他重要原則的表達,才可能達到這個目的。有時候,被遮掩了的原則,以及相應的規范和風俗——這些原則通過它們而發揮效力——在儀式的象征模式中以掩飾的、偽裝的面目表現出來;有時候,如在男孩子們的割禮儀式上,它們突破到儀式過程的空間和時間裂隙中表現出來。我們在這篇論文里主要關注抑制在支配性象征符號意義結構上的效果。

例如,在人們時常表演的恩庫拉儀式中,支配性象征符號是一叢紅色物品,特別是紅色黏土(mukundu)和前面提到過的穆庫拉樹。在恩庫拉儀式語境中,這兩種東西都被說成代表著經血和“生命之血”,即伴隨孩子出生時流出的血。儀式的公開目標是將病人在月經過多時流失的經血凝固到胎兒周圍,使胎兒成長。人們表演一系列象征性的行為來達到這個目的。比如說,男巫醫砍下一棵穆庫拉幼樹,把它的一部分雕刻成嬰兒的形狀,然后把它插入一個裝有祭祀用的公雞的血、紅黏土和其他紅色成分的圓葫蘆里。恩登布人說,這里的紅色藥物代表人們企盼的病人經血的凝結,葫蘆則象征著子宮。在意義的理念極,穆庫拉樹和裝有藥物的葫蘆都代表病人的母系世系(正如奶樹一樣),在抽象的更高層面,它們代表著母系繼嗣原則自身。這也和如下事實一致:伊烏姆(ivumu),表示“子宮”的這個詞,同時還表示“母系世系”。在這個象征意義里,母性生殖的一面而非養育的一面得到了強調。然而,恩登布社會中紅色的象征意義和白色的象征意義(奶樹的象征意義是它的一個種類)不同,它幾乎總是有暴力、兇殺這些明確的指涉,并且,在它最普遍的意義層面上,它有違背自然規律和社會法則的含義。盡管在專門討論恩庫拉儀式時,信息提供人傾向于強調其分娩和生育的積極的、女性特質的方面,但是在其他儀式語境中被明確表達的紅色象征的其他意義的影響,在恩庫拉儀式中還是能感覺出來。例如,紅色黏土和穆庫拉樹在狩獵儀式中都是支配性象征符號,它們表示動物的血液、獵物的紅色肉塊、對父母一方狩獵杰出才能的繼承以及所有新入會的獵手的團結。它還代表獵手捕殺的力量。同樣的紅色象征符號,在給殺了一個族人或一頭獅子或豹子(人們認為這些動物是活著的獵手家族的轉生之物)的男人進行凈化的烏班吉(Wubanji)儀式語境中,代表著殺人者的血液。在男孩子們的割禮儀式里,這些象征符號再一次表示接受割禮的男孩子流出的血液。更為嚴重的是,在占卜和反巫術儀式中,它們代表巫師的受害人的血液,這血供奉在他們吃腐尸的盛宴上。

這些意義的大部分在恩庫拉儀式中是隱含著的。例如,女病人像男獵手一樣披著獸皮,帶著弓箭,在儀式的某個階段表演一場專門的獵手舞蹈。而且,當她這么做的時候,額際之上的頭發里插著一根蕉鵑鳥的紅色羽毛。只有使血液溢出者,如獵手、殺人者和施割禮者,通常才有資格佩戴這種羽毛。而且,人們把放在象征性子宮里的嬰兒小雕像送給了病人之后,病人會抱著雕像跳一種專屬于施割禮者向上揮舞著割禮棚屋中主要的恩芬達藥物時跳的舞蹈。那么,為什么女病人被等同于男性的使血液溢出者呢?這些象征符號的場域語境和行為事項暗示著恩登布人的想法;他們認為,一個浪費了經血、不能懷孕生子的女人,就是在積極地拋棄她作為一個已婚的成熟婦女所被期望的角色。她表現得像個男性殺手,而不是一個女性養育者。這個情形,盡管被母系繼嗣原則作了修改,仍和古代猶太迦羅法典(Jewish Code of Qaro)里如下的聲明相類似:“為了生孩子,每一個男人必定要娶一個妻子。沒有盡這個責任的男人,就如一個殺人者。”

一個人不一定要成為心理分析學者,他只需接受全面的社會學訓練,熟知恩登布社會的整個象征系統,并具有基本常識,就能看到儀式的目的之一是使女人接受她作為給她的世系生養孩子的角色這種生活命運。象征意義暗示了該病人在無意識地拒絕她的女性角色,事實上她是有罪的。實際上,姆巴伊(mbayi)這個表示經血的詞語,在詞源上是和“ku-baya”(有罪的)相聯系的。在此我沒有時間提出恩庫拉儀式和同類儀式中更多的象征和詮釋的佐證來補充這種解釋。在恩庫拉儀式的情境里,被頌揚和喚起的支配性原則是母系繼嗣原則、母子紐帶、通過母系繼嗣原則達成的部落延續。表達了這些東西的規范鉗制著成熟婦女的行為,讓她們的舉止適合其性別角色。被壓抑了的或淹沒了的原則和規范,在這種情形下,關注和控制著個體和團體的被認為是正確的行為。

對恩庫拉象征意義的分析使儀式的另一個主要功能得以減弱。儀式使得精神生物學的個體適應并周期性地再適應一些基本條件以及人類社會生活中一些不證自明的價值。在矯正式的儀式里,恩庫拉就屬于這個范疇,永恒反叛的個體暫時地轉變為忠實的臣民。就恩庫拉儀式來說,一個其行為被人感覺到是在背叛,或起碼是不愿順從她的性別所規定的生物模式和社會生活模式的女性個體,受到規誡和象征方式的勸誘和強迫,去接受她在文化上被規定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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