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兄弟，我并不懷疑你能夠從這些東西出發清楚明白地繼續前進，以便把握以下的內容：就像顏色只有以光為中介才是可見的一樣，也可以這樣說，就像顏色只有在它的本原的光中才能達到自己的安寧和目的一樣，我們的理性本性也只有在它的理性本原的光中才能達到自己的安寧的幸福。就像視覺不能作出區分，而是精神在它里面作出區分一樣，在我們那依照其適宜于讓自己的本原的神圣的光進入自身的性能而被這光照亮的理性本性中，也不是我們自己在領悟或者通過自身而過著一種理性的生活，而是上帝在我們里面過著一種無限的生活。這就是那種永恒的幸福，在這種幸福中，那以無法表述的愉悅超越了有生命的被造物之任何概念的永恒的理性生命，就以最嚴格的統一性活躍于我們之中，就像進行區分的知性活躍于我們的各種最完善的感覺之中，理性活躍于最清晰的知性之中一樣。

現在我們已經很清楚，通過上帝恩典的光之運動，我們被引向上帝。上帝不會以其他方式被把握，除非他啟示自己。上帝愿意被尋覓，他也愿意賜給尋覓者們以光；沒有這光，尋覓者們就不能尋覓他。他愿意被尋覓，也愿意被把握，因為他愿意向尋覓者們顯示和啟示自己。人們是懷著把握他的希冀尋覓他的，只有當人們懷著極大的希冀尋覓他時，人們才是在靜觀中，沿著把奔跑者引向運動的安寧的那個跑道去尋覓他。因此，唯有懷著極大的希冀來尋覓他，才是達到智慧的唯一正確的道路。如果這樣來尋覓他，也就是在沿著正確的道路尋覓他，在這條道路上也無疑能夠通過他的自我啟示找到他。給予我們的道路也僅僅是這一條。在那些達到了智慧的圣徒們的學說中，也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別的道路。

因此，那些驕傲自大的人、那些剛愎自用的人、那些自以為是智者的人、那些信賴自己天賦的人、那些自吹自擂覺得自己與最高存在相似的人、那些要求自己擁有對眾神的認識的人都錯了，因為，這些人堵死了自己通向智慧的道路，他們認為通向真理的道路無非就是他們用自己的理性所測出的道路，在自吹自擂中偏離了正確的道路；他們擁抱著知識之樹，卻沒有把握住生命之樹。因此，那些不敬上帝的哲學家的結局不可能是別的，只能是在自吹自擂中走向毀滅。

但是，那些認為如果沒有上帝的恩賜就不能達到智慧和永恒的理性生命的人，那些認為全能的上帝的能力如此之大，以致他能聽到那些呼喚他的名字的人并使他們幸福的人，都是謙虛恭順的。他們承認自己無知，把自己的生命確定為追求永恒智慧的生命。這是有德之人的生命，他們在對由圣徒們所推薦的另一種生命的追求中不斷地向前行進。

那些圣潔的先知們，和那些在上面所說的生命中得到了神圣的光的恩典之人們所教導的，無非是要想達到理性的生命和神圣的不朽的智慧，首先就必須相信上帝存在，相信上帝是一切最美好的東西的賜予者，人們必須在對上帝的敬畏中生活，在對上帝的愛中繼續向前行進，以完全的恭順從上帝那里獲得不朽的生命，以最大的虔誠和最真誠的敬拜來接受屬于自己想要獲得的這種生命的一切。

兄弟，你現在已經看到，既不是某種德性，也不是對上帝的敬拜，也不是法律，也不是教義，使我們得以稱義，使我們有資格獲得那最高的賜予。但是，道德的生活、遵守律令、明顯的虔誠、克制肉欲、輕視俗世，以及其他諸如此類的東西，卻伴隨著每一個以正確的方式尋覓神圣的生命和永恒的智慧的人。如果尋覓者沒有這些東西，那么很明顯，他并沒有走上正確的道路，而是還處在正確的道路之外。

表明某人沒有走上岔道，而是處在正確道路之中的標志，我們可以從伴隨著正確地向前行進的人的所作所為看出。誰以極大的希冀力求把握永恒的智慧，他在自己的愛中就不會把任何東西置于永恒的智慧前面；他唯恐會冒犯永恒的智慧，斷言與它相比，一切東西都是虛無，并且確實把它們看作虛無，還鄙視它們。他的全部努力都旨在使自己熱愛的智慧感到滿意，并且他知道，如果自己留戀于其他短暫的世俗智慧或者感官享受，就不能使它感到滿意。因此，他拋棄一切，充滿愛意地輕裝疾進。就像鹿向往水源一樣，這樣的靈魂也向往上帝。所以，我們并不是通過自己所作出的業績而配享那恩典的無可比擬的寶庫的，而是上帝愛那些愛他的人，因為上帝就是慈和愛，他把自己賜給那種靈魂，以便使它永恒地享受這最高的善。

兄弟，你現在已經看到，自己是為了什么目的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正如我們在序言中已說過的那樣，乃是為了尋覓上帝。你看到，對于尋覓者來說，所謂theos也就是能夠沿著某條道路尋覓上帝。如果你踏上了這條道路，那么它就是你的路，并且是你所認識的路。在這條路上，你將為它的風景秀麗以及沿途所能采集到的果實之豐富而感到喜悅。因此，只要你盡力勤奮工作，并在靜觀中向上升華，你就會找到那能使你在路上成長強大起來、日復一日地使你的希冀更加旺盛的牧草。

由于我們的理性精神在自身之中就具有火的力量，上帝遣派它到塵世來不是為了別的，乃是為了讓它燃燒起來，成為火焰。當驚異點燃它后，它就會燃燒起來，就像是風助火勢，使潛能成為現實。對上帝作品的認識使我們對永恒的智慧感到驚異，具有如此豐富多彩的力量和作用的作品，并創造這種外部的風激勵著我們，把我們的希冀升華為對創造者的愛，并達到對那奇跡般地安排一切事物的智慧的直觀。

只要我們注意一下那極微不足道的芥種，以理性的眼睛觀察它的力量和潛能，我們就會發現那能夠引起我們對上帝感到驚異的蹤跡。雖然它的體積是如此之小，但它的力量卻沒有界限。在這顆小小的種子中，包含著枝葉繁茂的龐大莖干和其他許多顆數不勝數的同樣具有這種力量的種子。于是，我在理性中看到了這顆芥種的力量，倘若這種力量現實地展開來，那么，這個感性世界就不夠用了，十個千個世界也不夠用，甚至只要我們數得出來，無論多少個世界也不夠用。

當一個反思這種情況的人還想到，人的理性也包含著種子的全部潛能，并且還認識到這是真實無誤的，理性就其認識能力而言超過了整個感性世界的全部容量，甚至不僅超過了這一個世界，而且也超過了無限多個世界的全部容量的時候，他怎么會不感到驚異呢?的確，我們的理性力量包容著每一種有形體的和可度量的本性。

在我們的理性中，包含著怎樣的偉大啊!因此，既然理性精神那像個點一般的偉大，尚且無限寬廣地包容著任何一種可能的感性的和有形體的偉大，主又該是多么偉大啊!主又是多么應該受贊頌啊!他的偉大無限地超過了理性的偉大。正是由于他如此偉大，一切事物與他相比都是虛無在它里面，沒有任何東西與他不同。他就是永受贊頌的上帝。此外，你也可以沿著類似的階梯，從一顆谷種的力量開始，同樣也可以從所有植物的、動物的種子的力量開始；任何種子的力量都不亞于芥種的力量，這樣的種子有無限多種。噢，我們的上帝是多么偉大啊!他是任何一種潛能的現實，因為它是任何一種潛能的目的，而不僅僅是被限定為芥種、谷種、麥種、我們的祖先亞當或者任何一種別的種子的那種潛能的目的。

但是，由于在所有這些種子中，那不可測度的力量和潛能都是根據其物種受到限度的，因此，那絕對的潛能是不受限定地存在于上帝里面的，而絕對的潛能也就是無限的現實。凡是探索上帝的力量的人，誰不被引入極度的驚異之中呢？誰不被點燃起敬畏和愛慕全能者的極大熱情呢?誰又在觀察極小的火星的潛能時不超越一切可以言說的東西對上帝感到驚異呢？既然火星的潛能已是如此之大，一旦它成為現實——為此需要鐵與火石的撞擊運動把它從潛能中引出——在它的潛能中就包含著這樣的力量，即把一切事物都融化為它自己的本性，并使潛能中的火，無論它處于這個世界上的什么地方，即使存在著無限多個世界，都轉化為現實，那么，我們的上帝的潛能該是多大啊!上帝是吞沒一切火的火。兄弟，如果你留意火的本性和各種狀態(據說有廿四種，一如神圣事物的那位最高貴的觀察者狄奧尼修斯在《論天使的等級》中所描述)，你就走上了一條尋覓和發現上帝的神奇的道路。你就在那里觀看吧!你將會感到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