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煙和空云禪師理禪不過兩日,這兩日顧卿煙的傷口也在慢慢愈合了,素心一邊和她說著冬青他們,一邊幫她換著藥。主仆二人正其樂融融,就聽外面有人過來敲門。
開了門,寒巖站在顧卿煙面前,顧卿煙出了房間,與寒巖在廂房前石桌坐下。
“怎么樣了?”寒巖看了看顧卿煙的胳膊。
顧卿煙下意識的摸了摸,說:“沒什么大礙,慢慢恢復吧,也不是第一次受傷了。”
寒巖喜歡和這時候的顧卿煙說話,理禪出來的顧卿煙,在那一段日子里總能帶著一股絕塵的感覺,一切都是那么的無關塵世。
“宗越在與僧人們聊起草藥藥理,頗有興致。”寒巖與顧卿煙說。
顧卿煙笑笑,說:“是啊,二哥就這樣,為醫而癡。”她也習慣了,只要不給她吃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就好。
素心出來給顧卿煙送手爐,雖然現在天氣尚可,可在外面待久了也會有點稍涼。
“對了,我三哥呢?”顧卿煙問。
寒巖喝著茶,說:“昨天接到雨花樓來的信,今天下山去了一趟。”
“有說什么事嗎?”顧卿煙問。
“提到了玄月族。”寒巖道。
顧卿煙懶得去搭理那些沒到她這來的事,應了聲就沒說什么了。
“寒巖。”顧卿煙出聲,叫了寒巖。
寒巖看著顧卿煙,不知道她要說什么:“怎么了?”
“探雪呢?”顧卿煙問。
寒巖輕笑:“你閉關理禪那日她也問你了。顧卿煙,你說我該怎么說你好呢?”寒巖話里沒有什么責怪的意思,倒是多了幾分玩笑。
在他眼里,顧卿煙明明是想靠近蘇探雪,想讓她好,可做的事,說的話,又總能把人推的遠遠的。
完了回頭還要通過別人去了解蘇探雪有沒有生她的氣,活脫脫像個鬧別扭的孩子。
“我怎么了!”顧卿煙愣是倔強。
寒巖戳了戳顧卿煙的腦門,說:“探雪有她自己的選擇,保護她的事就交給我們好了。你,照顧好自己。”話一出口,寒巖自己也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一時也說不上來。
顧卿煙聽罷,哼了一聲,轉身進屋了。他們保護她,她自己照顧好自己,這就莫名讓顧卿煙鬧小脾氣。
到了晚間,眾人聚在齋堂,百里墨也從山下回來了,顧卿煙坐在寒陰氏一側,寒陰氏那日聽顧卿煙受了傷,還有些擔心,本想后來叫這丫頭過來看看,可那日后顧卿煙就理禪去了。
現下寒陰氏和顧卿煙正說著話,看顧卿煙沒什么事也就放心了。
這期間蘇探雪也悄悄打量過顧卿煙,她也是后來才知道顧卿煙受了傷,只是那會兒拉不下面子,就沒說話。
那天和空云禪師聊了天,蘇探雪慢慢了解到顧卿煙對她別扭的態度,那是一種想要接近卻又害怕失去的表現,因為上一次,她失去的,不單單是自己的容貌,還有長帝姬府那些對她好的人,這事她從未饒恕自己。
“沒人能勸得了,但慢慢的也都知道四姑娘并不是那么的不分青紅皂白,所以大家也就在適當范圍內隨她而去了。”空云禪師是這么和蘇探雪說的。
蘇探雪也問過空云,那時的出現是不是顧卿煙安排的,空云禪師說:“世間皆是千萬般緣分,誰能說得清哪一次見面是預定呢?”
從齋堂出來,寒陰氏依然去禮佛,百里墨和宗越走在前邊說著些什么,后邊是寒巖,顧卿煙和蘇探雪就這樣被夾在中間。
顧卿煙終究是沒忍住出聲提醒:“方才就見你愣神,當心著腳下。”語罷就想往前走幾步,去追百里墨他們。
正想走,又轉過頭,聲音有些小,還夾雜著些許的不好意思:“抱歉,探雪。”
蘇探雪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顧卿煙就已經和前面的百里墨宗越說笑了。
寒巖走上前來:“不容易啊,顧卿煙能向你服軟。”
探雪喊了聲巖哥哥,還處于懵懵的狀態,就聽寒巖說:“顧卿煙那日的話,想來讓你不舒服吧。”言下之意就是顧卿煙在為這個和她道歉。
探雪點了點頭,又輕輕嘆氣:“其實后來,我也想明白了。”
寒巖沒接話,只是看了看蘇探雪。有那么一瞬間,他感嘆一份奇妙,人與人之間的互通和轉變有時候真的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于卿煙的角度,司徒浩陽是她的敵人,會傷害她的也是她的敵人,所以她理所應當要防范進攻甚至打敗他們,這是她生存的規則。”蘇探雪說著。
她不知道這樣坦誠的話,她能說多久,因為心下,她有一些決定,未來或許會一點點實現。
寒巖就這么聽著,聽著蘇探雪繼續說下去:“可于我而言,司徒浩陽或許并不是什么壞人,那么我并不排斥他。”
實際上,蘇探雪并不知道該怎么說是好,她只是不愿意這么輕易的去仇視一個人,畢竟她和司徒浩陽之間前無仇后無怨。
寒巖似懂非懂,也只能安慰:“探雪,你的選擇,我不干預,就像百里墨他們保護顧卿煙一樣,無論你的路怎么走,我也會保護你。”
作為一個哥哥,寒巖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他們認識的這兩個女孩都太特別了,一個無所顧忌的往前沖,一個義無反顧的要給自己找個安定,讓人頭疼可也無可奈何。
回給寒巖一個微笑,蘇探雪也往前面去,這兩日,她發現,青蘿寺的風景甚好,她想好好走走、看看,身邊只帶果兒,便去了。
百里墨倒也沒瞞著顧卿煙玄月族的事,顧卿煙倒是沒怎么想,說:“都交給裕王了?”
百里墨點點頭,現在裕王應該是和那些人談上了,這就不是他們桃花澗要參與的事了。
“司徒浩陽呢?”顧卿煙問。
百里墨回答她:“那天之后司徒浩陽就走了,這一回沒見過探雪小姐。”
宗越在一旁突然插了句:“這下有意思了。”
“二哥?”顧卿煙看著宗越,平時他可不是這樣關注這些事的人。
宗越笑笑道:“沒事,對了,兩日后咱們也該先回桃花澗了。”
這一趟下來,他們在斜陽城也有好些日子了,也該回桃花澗,準備自己年終盤點的事了。
寒巖走了上來,三人正說到這,百里墨看著寒巖說:“石門試煉你來觀戰嗎?”
年終盤點是桃花澗手下生意的一個總結,一般到場的是各個地區主要負責的人,基本算是桃花澗閉門自己內部調整的時候,唯有石門試煉之時,除了這些內部人他們倒也不介意邀請幾個朋友,當然,這些朋友里必然有裕王,云墨城、斜陽城、桃花澗地界都在他的封地范圍內。
“也好,咱們也好久沒活動活動了。”寒巖說。
自從幾人各有各的事后,他去桃花澗的次數也少了,顧卿煙他們來清泉山莊也就只是寒陰氏過壽的時候。
顧卿煙無奈搖搖頭:“你們把我石門試煉當什么了。”
那可不是一場助興表演,那是實打實的用命在搏。
石門中,一進去經過第一輪的比試,會成為隱衛,作為隱衛,大多時候只能在石門繼續修煉自己,偶爾有時能去到桃花澗當值。
要從隱衛變成暗衛,就需要通過東籬、南柯、西決、北溟和十二幽靈衛的斷腸崖考核,斷腸崖在桃花澗背后是個深淵懸崖,比試就在懸崖和崖壁上展開,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從斷崖上來,就能成為暗衛。
成為暗衛后,就能出了桃花澗和石門,任務由雨花樓指派,或是暗殺,或是打探消息,總之命看自己同時酬金八成歸自己。
在暗衛之后再想往上走那就是兩條路子了,成為進宮的侍衛和主子們身邊的幽靈衛,二者都要經過石門試煉,只是侍衛會更容易些,畢竟幽靈衛需要現幽靈衛在任務中喪命才會挑選替補,所以漸漸的,石門試煉就默認成侍衛了。
桃花澗之外有一樹林,都叫它幽霧林,幽霧林常年大霧四起,好隱蔽,也好攻擊,更好迷失,被當做試煉的最佳場所,因為它的不確定性,讓人無法去作弊。
這一場試煉,是所有想要成為侍衛的人的廝殺,每次進若干人,能活著出來從幽霧林出來的人,事情并未結束,十二幽靈衛會埋伏在不固定的位置,伏擊。之后走出伏擊圈的能回到他們設定的觀戰臺,在那里他們要從四個公子中選出一個人,爭奪他們腰間的令牌,這場比武,點到為止,無論什么方法取到令牌就算贏。
這么一通下來,石門試煉才算完結,能活下來多少人,顧卿煙不好統計,但卻知道不會很多。
三個男生都笑了,這時候的他們,誰都不知道今年的這一場試煉,比以往,更有意思的多。
那天從青蘿寺出發的時候,顧卿煙和蘇探雪說了會兒話:“天越來越涼了,你自己多注意。”
蘇探雪道:“嗯,這段時間咱們相處,我明白了很多。”
顧卿煙笑笑:“你現在這說話語氣呀,倒是不像當初了。”
“我也希望能像你一樣四處都能看看,所以,自然要做一點點改變了呀。”蘇探雪拉起顧卿煙的手,是顧卿煙這個人給了她一種力量。
顧卿煙看著蘇探雪,淺淺的笑著,被她牽著的手也只是輕輕的搭著,看向寒巖,她想,有寒巖在,應該會讓那一刻來得晚一些吧。
顧卿煙總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寒巖對上顧卿煙的眼神,走了過去。蘇探雪見寒巖過來,自然的放開了顧卿煙,退到一邊去了。
“干嘛?”顧卿煙突然有些害羞。
寒巖好好的看著她,說:“別好了傷疤就不知道痛。即使是要為試煉做準備,你還有北溟他們幾個在呢。”
寒巖叮囑她,他知道顧卿煙回去勢必要去石門打磨一番那些人的武功,他不想她受傷,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知道了。”顧卿煙低著頭應著。
寒巖摸了摸顧卿煙的腦袋,說:“很快會見面的,打一場。”
“這回我要贏你!”若是提到這兩人的比試,顧卿煙就來氣,從小打到大,她就沒贏過。
話音剛落,寒巖就笑了,顧卿煙也反被他逗笑。
馬車和馬朝兩個方向而去,距離越來越遠,可總有什么東西在牽著他們,終有一天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