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花樓。門外是一個熱鬧的市集。人來人往倒是覺得閑散。
天空下著小雨,寒氣不時逼來。轉過街角,又是一帶繁華的鬧市。柳錦卻是不作停歇觀看,只是快速向著城外東邊的樹林中走去。 水珠在草地上翻滾,風兒姍姍趕來。依偎在兩人身上,卷散了草屋。
草屋很簡陋,是用些稻草鋪成的房瓦,大門是些已經斑駁了的木頭,遠遠看去,像一位枯瘦的老者在獨自哀怨嘆息。
門的里面,可以看見木床上躺著一張蒼白褶皺的臉,只是微弱的打顫著空氣。
一小姑娘端來熱水為床榻上的婦女擦洗著身子。
吱一聲。柳錦推開門,站在門前便見了里面的兩人。
小姑娘心驚,提高了幾分警惕,快速的從袖口處掏出一短匕。轉身柳錦便見到她那張斑點雀躍的臉。只是如今褪去了往昔的膽小與懦弱。小女孩見到是熟悉的臉,心才松了下去。連忙將短匕收入袖口中。上前迎道:“姐姐,你怎么來了?事情都妥了?”
“嗯。”柳錦點頭,問道:
“六兒,今日怎么樣了?”
“如今還是老樣子,不成醒過。”六兒眼下暗淡,擔憂的看著病榻之人。
“為何還不醒?不是已服用了甘舌草了嗎?”
六兒又回:“大夫說雖用那草藥將命救了過來,但劉娘傷得太重而甘舌草本也具毒性。這番如此,如今也不知還能不能醒不醒得來。
“什么?!不知醒不醒得來?!”柳錦詫異。頓時逼來了怒氣,她只覺胸口壓悶,異常難受。
緩了時辰,柳錦轉身看向床榻并向前走去。床榻上的孺婦已是傷痕累累,不僅腹部,指間,容貌都被不同程度灼傷過。原本風韻美貌的容顏如今早已模糊不清。見到此狀,柳錦眼眶止不住的打轉著淚。
每移一步心便緊顫,如同腹部絞肉般疼痛。
“劉娘……”柳錦看著劉媽,柳錦撕扯又壓制著內心的悲痛。握著劉媽的手。凄入肝脾的同時眼中又多摻了份殺意。
“劉娘,等我為你報了仇。我們便離開此地,從此離開南寧!”
柳錦在心中默念,這一次,定讓那傷我近親之人者付出代價!!”她本不想如此,若不是被逼得這番她也不想回過頭來繼續過這些日日算計的生活。
一番時間后,柳錦恢復情緒,看到身后的熱水,又見著六兒手上的手帕。
伸出手道:“我來為她擦身子吧。”
“是。”
柳錦接過,洗了帕子又擰了水,然后仔仔細細為劉媽擦著胳膊。突然,她問道:“青兒,六兒。跟了我?你們可后悔?”
藍青低頭,眼眶濕潤。
“若不是姐姐救的命,如今我恐早身首異處。若后悔,便恐怕是后悔不早遇見姐姐。”
六兒下意識弗上臉,似在回憶什么痛苦過往。“若不是姐姐救我于火海,恐如今我還在那后院中受著欺負,又或者早沒命了。”
她不再言語,只是眼底多了一抹溫柔。
柳錦查探了劉媽如今的情況,雖脈搏微弱,但總算無性命之憂,想到只要活著,日后便定會有機會救醒。方又緩了臉上的緊張之色。
藍青回門邊守著動靜,見到天色漸漸昏暗,轉身走近柳錦旁側提醒道:“姐姐,如今我們出來有些時辰了,回去罷?”
柳錦聞言轉身,看著藍青,不知怎的想起了昨夜的對話,心中又似有了什么篤定。道:“回去吧。到樓中天兒也該是要黑了。”
……
暮色,兩人走到距離花月樓不遠一處池塘邊,柳樹擋逼著月光。柳錦停步,轉身看向藍青,道:“好了,青兒,我們便在這別過吧。”
停頓了一席,眼角又多了一抹柔憐。“定要好好照顧她。”
藍青點頭。又囑咐了句:“姐姐,你在花樓中需得小心些。”
“嗯,走吧。”
兩人便在此處分了路。
柳錦來到花月樓前,見著幾名女子正拉扯著幾名男子進樓。她直接去了后門。
向著早上來的墻角邊觀看,俯身去聽有沒有呼吸聲或著說話聲,當確定了沒人她才翻躍而進。
剛過門邊不遠,便聽幾名護衛叨叨言語。
“你說這怎么就進來了盜賊?這花樓里有什么好偷的,不過有的是姑娘罷了。興是些清貧的浪子?”守門的粗壯男子沉悶卻有些沙啞的聲音向著周圍人道。
“別說了,這事兒誰在碎語,便主動來這邊吃板子。”領頭的中年男子怒喝到。
“莫非自己離開的事已經被知道?”柳錦眼神瞬間飄過一絲擔心,又將步伐加快。不一會就到了房間窗門處,她輕輕開了個小口,見著里面燭火正燃,一個婢女已經端著藥送上床上人的手上,關心道:“姑娘小心燙。”
女子輕手拿著,隔著窗紗喝下,沒有任何不妥之處,不一會便將空碗遞給婢女,悠悠開口道:“你先下去吧。”
“是。”婢女乖乖退下。
隨著“吱”的開合聲響起,房間中只剩女子半斜躺在床。人去的腳步聲音淡去后,女子方才起身來到窗邊,看著閉的窗輕聲道:“姑娘,進來吧。”
柳錦聽言環顧了四周確定沒人才打開窗鉆進。女子取下面紗,樣貌瞧著生得清秀。年紀約摸碧玉。
柳錦點頭。女子得到示意退下,奪了窗消失于月色之中。
柳錦換回素服,剛坐下床,門邊兩個婢女的聲音通過窗紙透了進來。
“幻兒姑娘,我們姑娘真的已經睡下,不能有任何人打擾。”鴛兒鴦兒兩人站在門邊,攔住正走來的柳幻兒。
柳幻兒看著眼前兩個女婢。心中憤怒。道:“讓開!”如今這連個端茶姑娘也不將她放在眼中,一天內竟然攔了她三次。索性這次帶了兩個護衛來。
“吱!”
門已被兩個侍衛撞開。
“咳咳~”柳錦輕咳了兩聲,臉色有些蒼白,她喘著微弱的聲音道:“讓她們進來吧。
說話間柳幻兒已經進了門。
“幻姐姐,錦兒身體抱恙,無法起來行禮,望姐姐不要見怪。”
柳幻兒看到她臉色蒼白無力,身子骨弱得爬不起床。呻道:“錦妹妹怎么成這般模樣了?可是去請過大夫?”
“ 請過了,已經吃下藥了,只是偶感風寒,姐姐莫是要靠近,錦兒怕傳染了姐姐。”柳錦聲音有些微喘。
柳幻兒看向柳錦,見她也咳得厲害,不便走近,其實是真怕會感染自己。雖說夸張了點,可離遠些自是好的。細細打量了一番,面露難色道:“妹妹請過大夫就好。我聽聞護衛們閑碎說今日進了盜賊,姐姐實在是擔心妹妹安危才令人撞門而進,妹妹莫要怪罪。”說完又復關心緊問:“妹妹可是受傷沒?有東西失落沒有?”
柳錦干笑,回道:“謝姐姐惦念,這房間里有什么可被偷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
柳幻兒確認過無礙舒心緩了口氣。“妹妹沒傷著就好,你受風寒多喝些姜湯,明日我去為你尋個大夫再瞧瞧。”
“姑娘,該去正廳了。”門外探進一個圓咕嚕可愛清秀的小頭,是柳幻兒的婢女七兒。她隨即又進了門走上前,緊著柳幻兒輕聲附耳道:“姑娘,有公子了。”
柳幻兒聽語嘴角輕輕上揚。有些羞澀輕輕點了頭道:“我知道了。”
柳錦見狀也知了何事,方笑道:“姐姐莫是耽誤了生意才好。快些去吧。”
柳幻兒看著柳錦如此這番,不禁暗暗生疑,她究竟能否成為自己所托?又轉而笑道:“也罷,我明兒個再來看望妹妹。妹妹可得要好好休養,想什么吃了去廚房后媽給你做。”
“嗯!勞煩姐姐操勞來一趟了。”
七兒見狀隨即附和道:“我們姑娘一直想著錦姑娘的好,特意想過來關心錦姑娘身子。我們姑娘還親自給錦姑娘熬了上好烏雞湯,已經去喚了廚娘端來了。”
聽到這番,柳幻兒疑惑轉頭看向七兒,迎來七兒篤定的回應。她隨即才點了頭。笑道:“是這般。妹妹就好生歇息。我就先走了。
“錦兒謝過姐姐,姐姐慢走。”柳錦使喚了一個婢女送柳幻兒出了門。
“就到這吧,快去照顧你家姑娘吧。”走至門口邊。柳幻兒對著鴛兒道。
鴛兒輕輕弗下身,道:“那幻姑娘慢走。”
小院樓里走廊中,七兒諂媚道:“現在錦姑娘勢頭大好,又禮儀多待姑娘,姑娘多和她走一起。總歸是能學到點東西的。也是對姑娘以后鋪路。”
柳幻兒看了眼身旁的人,眼神間飄過幾絲快意: “你這婢女,倒是有些小聰明。還知搶話了?”
七兒聲色慌張,匆忙解釋道:“姑娘恕罪,奴婢只是想為著姑娘好。萬萬沒有不敬之意。”
柳幻兒揚起手,七兒雙手掌上輕托。柳幻兒又笑。“你莫是緊張。我沒有怪你之意。我很喜歡你這小聰明。且走吧。”隨即又想起她最后說到話來。又問道:“你何時喚人熬了烏雞湯?”
七兒邊走邊應允:“奴婢見姑娘近日身子虛,便喚人熬了些,如今剛好能送個人情。”
“嗯,你做得很好。”柳幻兒暗想如今自己已經失勢,以前接的客人都跑到現在的新人身上,自己給了錦兒人情,想必以后怎么說她都會多禮待自己幾分。
人已經去了,房間只留下柳錦和兩個女婢。
咚咚咚!“姑娘,烏雞湯已經送來了。”門外話音響起。
“進來吧。”柳錦喚著一個女婢打開門.。
女婢款款進門。手里的烏雞湯有些笨重卻絲毫不見有任何搖晃。一直端到桌上,女婢又舀了一碗遞給柳錦身旁的鴛兒,卻對著柳錦道:“幻姑娘關心錦姑娘,怕姑娘不喝,要我看著姑娘喝下湯才離去。”
說話間柳錦已經拿到湯碗,看著濃稠的白湯笑道:“真是勞煩姐姐了。”說完她輕輕舀了一勺放進嘴里,味道不錯,清淡滑口。
喝了幾口,終歸是喝不了了,柳錦擺手示意女婢拿下去。又看著婢女道:“你這丫頭倒也貼主,替我謝謝你家主子。這湯的手藝也極好。”又笑道:“將剩下的拿下去吧。”
女婢拿過鴛兒遞來的碗,連將剩下的烏雞湯一同拿了下去。
鴦兒扶著柳錦起身,笑道:“姑娘如今前景正好,就算病著也有人來討好。”
柳錦笑問道:“你是不是也羨慕我這般風光?”
鴦兒低頭,惶恐解釋:“姑娘,奴婢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只是為姑娘高興。”
“其實也無妨,你們只看這生活看著亮麗吃穿不愁,卻出賣自己身子活著。你們還未懂這其中滋味,待再大些你們便知這昧著良心活著滋味如何了。”
兩婢女似乎聽懂了些什么,有些惆悵。柳錦反而輕松道:“你們下去休息吧。已經夜深我也乏了。”
“是。”
兩婢女怏怏退下,面容復雜轉換。關了門,才覺敢放下喘息聲來。
“姐姐,她可是察覺了我們什么?”鴦兒看著鴛兒問道。鴛兒蹙眉,復看柳錦房門方向。連連搖頭道:“我們一度小心,應該不會。”
不過兩人復想到柳錦方才言語,心中是各自都蕩過波瀾。
今夜的燈火開著久久不肯睡去的是這個房間翻找東西的影子。
“去哪兒了?里里外外全都翻了個邊,莫不是真的被盜了?”柳媽媽停在妝臺的抽屜處慌張自言自語。
莫不是今日傳來說花樓里進了盜賊,如今她也是還不知道自己的玉鐲何時沒了蹤影。明明鎖了藏在暗處怎會有人知曉?心尖上的東西,如今卻這般憑空消失,柳媽媽是如何也坐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