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鎮是個好地方，這一點阿圣是知道的，不過之前為了討生活，并沒有真正的去游完過，她牽著李生萊，去到柳林鎮里一家叫“逍遙樂”的旅館里訂了一夜。

此時還只是正午，好在春日的陽光并不熱烈，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阿圣喜歡這樣愜意的日子，李生萊出了旅館的門，撐著傘，注視著在陽光下笑的明媚的她，他伸出手去感受，只能感到刺痛，仿佛密密麻麻的細針扎入皮膚。

李生萊跟隨者阿圣的步伐，走過胭脂鋪，進過首飾坊，他想，再多一點，再多一點時間就好了。

走了大半天，天色有些暗了，他們回了旅館，逛來逛去，到頭來就買了一罐糖果。阿圣心里歡喜的不得了，她看著那裝在透明的小瓶子里的五彩繽紛的小玩意兒，十分有安全感。

“生萊，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可喜歡給我糖果了，我高興的時候你給我，我不高興的時候你也給我，我把它們一顆顆收起來，裝在一個罐子里，可是......”

她輕輕地嘆息：“它跟著爹娘走了。”

阿圣將糖果放在桌子上，提一下裙擺，坐在木椅上，李生萊挨著她坐下，靜靜的聆聽。

“我就是不明白，我越稀罕，越想抓住的東西，反而走的更快。”

窗子張開，一陣風吹了進來，撫起她耳邊的發絲，李生萊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輕聲道：“是你的終究會回來。”阿圣只覺得難受，她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眼淚不斷地冒出眼眶：“所以你回來了，對嗎？”

阿圣原本打算，當做他是個活人吧，只要他還在，只要他們還相伴。可是僵硬的軀體，面無表情的臉龐，生硬的聲音，撐著傘的他，仿佛時時刻刻在提醒自己，醒醒。她不是不想知曉一切，她想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么，她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是他殺，自殺，亦或者是意外。可是她怕，倘若有一天，她知道一切，那他是不是就該走了？到時候，她又怎么辦？繼續生活在這個村子里？繼續這種漫無目的不知等待誰的日子？還是遠走他鄉，忘掉從前種種，嫁一人？還是......

阿圣抬頭，李生萊抬袖輕輕地擦去她臉龐和眼角的淚，細細呢喃：“阿圣不哭。”

還是，和他一起走，一起去地府，一起喝孟婆湯，過奈何橋，然后，遺忘彼此？

不管是哪種結局，都不會是她想要的，她想自私一點兒，她只想和他一起，看云卷云舒，看白駒過隙，春夏秋冬，酸甜苦辣，她都想和他一起，她只剩他了。

阿圣覺得有些冷，但她還是在李生萊懷里入睡了，睡夢中，似乎有一團火，熊熊燃燒，溫暖充斥著她的身體。待到悠悠轉醒，窗外月色入戶，照耀李生萊的側臉，他坐在窗邊睡著了，而自己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原來鬼也會睡著，阿圣凝望著他，那張蒼白的臉龐有些透明，阿圣揉揉眼睛再看過去，果真是有些透明。

她有些著急了，掀開被子急急地走了過去，伸出的手還沒有碰到他的臉，李生萊就已睜開了眼睛，似萬里寒冰，聽起來毫無感情的喊她的名字：“阿圣。”

阿圣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聽聞柳林鎮夜市熱鬧，我們去逛逛？”

“都聽你的。”

正如阿圣所說，夜晚的柳林鎮比白日熱鬧得多，街道上擠滿了人，各色小攤也擺了出來招攬生意，最顯眼的便是燈火通明的“春紅樓”，顧名思義，這是專給男人尋樂子的地方。

阿圣一回頭，發現李生萊不見了蹤影，人山人海，根本找不著那抹青色的身影。

李生萊進了春紅樓，只因他瞧見樓上有位姑娘手中拿著漂亮的糖果，非常大個。他知道今天的阿圣有些不高興，為她找最喜歡的東西，大概能讓她不傷心了罷，就和以前一樣。

屋內的姑娘們十分熱情，一下子簇擁上來，將李生萊圍成了一個圈兒。

“糖果，我找糖果。”

披著紅色輕紗的少女掩面笑道：“公子，我們這兒沒有叫糖果的姑娘，公子長得這么俊，我今兒個就舍名，改叫糖果好了。”

李生萊波瀾不驚，掃了整個大堂一眼，卻是瞧見了一個人。不過準確來說，他不是個人，他幫助自己重塑肉身，也幫助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他應是個鬼差，李生萊是這么認為的。

那身著一身黑色衣裳的男人也注意到了他，朝他走過來，一路上竟沒有任何人注意他。不知怎么的，圍在身邊的那群鶯鶯燕燕似乎同時著了魔，嘴里嘟囔著我怎么在這里類似的話，一哄而散。

“見著她了？”

和李生萊同樣冷清的聲音，卻多了些許厚重。

“謝謝。”

那男子聞言，沉默了幾秒：“五天。”

李生萊垂眸：“多謝提醒。”

“她在找你。”

男子說完，便消失了。

李生萊轉身走出了門，擠進人群，順著直覺，果不其然找到旅館前焦頭爛額喊著自己名字的她。阿圣見他，急急忙忙跑上前抱住：“你去哪兒了？我找了好久！”

李生萊抬手理順她的頭發：“去找阿圣喜歡的糖，但是沒有找到。”

阿圣一肚子的委屈頃刻化為烏有，牽著他回房：“因為是你送的我才喜歡。”

“所以，我不是喜歡糖，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