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得可怕,只留經過的鳥鳴。暗沉的房舍,暗紅檀木雕花家具,只見屋內立著一尊佛像。煙霧繚繞,黃色紙書被風吹起,經過躺于床上的李如梅,恰巧落床頭。原來佛像與床只有一臂之隔。
“夫人,難不成老爺他在怪您知曉太多?”
文玉芯為李如梅擦拭身上的傷口,她豎著耳朵聽這丫鬟的話。這丫鬟與李如梅有三分相似,又極為護她,也不似其他丫鬟那般離棄。就是不知這人到底對李如梅忠心到何種地步。
“老爺能到今天,可是夫人的功勞,他怎能忘恩負義!”
“哈哈……”李如梅大笑著,笑出了眼淚。這笑,實是比哭還難看。剛止住血的傷口又滲出了鮮血,文玉芯不得不慌忙換下手里的紗布。這時,即使再淡定的文玉芯也有些憤漫,這柳兒去找大夫怎去了那么久。
“在他眼中,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廂情愿,甚至于他來說,我身為他的妻,不過是理所當然。”李如梅凄然,身上的痛比不上心中的痛楚。出嫁從夫,守家從子,勾心斗角,特別是豪門后院,女子都不得安生。
“夫人……”青兒欲言又止,她勸了許多次,以李如梅的儀容,身世,即使與文墨和離,也能有個好人家。可李如梅一顆心都掛在文墨身上。
“青兒,我只想報仇。你與我從小一起長大,你還不了解我嗎?”
青兒止住了話,她五歲就陪侍李如梅左右,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她們情同姐妹,也甚是姐妹。
“娘~您又流血了,您不要再難過了。”文玉芯硬逼著自己流夏淚水,通紅的兔眼,很是讓人心憐。
擔憂的話飄散,屋內又靜了下來,文玉芯與李如梅皆流淚。李如梅淚眼下有一瞬間的扭曲,透著文玉芯的臉看向遠方。
文玉芯疑惑的隨李如梅目光望去,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見庭院內落下滿地桃花。這桃花不是李如梅種下的,從李如梅未嫁入丞相府時就已存在。
“妾用真心,托授于君,盼君回首,佳人……百步相待。”
“娘……”文玉芯保守自身身份,不能顯示成熟。只是李如梅這模樣,讓她側目,她從未見過李如梅如此模樣,好似失去主心骨。“娘,您別難過,芯兒會永遠陪著您的。”
“乖……”
天色已過午時,天上飄過幾片烏云,緩慢聚集在雨梅院上空。方圓百里,蟲獸悲鳴。風刮得越發大了,吹得大開的窗戶“噼啪”作響。
一聲響雷,文玉芯驚了一分,李如梅卻是埋進被子里。手被李如梅抓著,文玉芯穩住劇烈跳動的心,感受手腕刺痛,李如梅也是用了死力,她幾乎能感到手快斷了。
繡著大朵牡丹的錦被凸起一個小丘,微微顫抖,幾縷發絲露出錦被外,垂掛在文玉芯手上,昏暗幽深的屋子,著實詭異了些。
“小姐!夫人!”又是一聲響雷,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雨梅院內的丫鬟也被授回。她們見李如梅失去權力,也不再尊敬有加。她們都回房中,仿佛未看到漆黑一片的主屋。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細聲的彌漫從錦被內傳來,聽起來是有些空洞。
“夫人……”
“青兒,你是娘的貼身丫鬟,可知娘她為何會如此。”文玉芯神色忽閃忽滅,在昏暗的地方看著不甚清晰,青兒莫名感到寒冷,卻也沒想多。
“只要電閃雷鳴,夫人都會如此。”
“夫人!大夫來了。”柳兒跑了進來,手上還拉著一個年邁的大夫。大夫穿著儒衣,留著長胡子,即使被拖著跑,也不忘扶上幾把胡子。
“你這丫頭,也不考慮考慮我這老頭子。”
“小姐,奴婢跑了大半個京城,可算是找到了大夫。”柳兒不理會大夫,文玉芯平靜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柳兒不知主子是否會怪罪于她。她來不及擦下臉上的汗,腿一軟跪在地上。
“點燈。”文玉芯無視柳兒,也不讓青兒把屏風搬來,直接把大夫托向床邊。
柳兒慌忙起來,去點了燈。花甲大夫看埋在錦被里的病人,有些為難,他最終選擇看向一臉平靜的文玉芯。
一個平靜端正的孩子撞進眼前,大夫有些意外。他是個大夫,也不是個誰都醫治的大夫,他脾氣有些古怪,心情不好時,可毒死人,心情好時,他就是神醫。他最大的興趣,便是修理那一把胡子。
他便是傳說中的神醫木言,只是脾氣古怪,甚少有人見過。見過的人有其二,其一,是第二世的文玉芯,其二,聽聞是江湖人。
此時他便好奇的盯著文玉芯,看她穿著,不似大家小姐,倒像是主子身邊的丫鬟。可那周身貴氣卻讓人忽視不得,那沉靜如水的眼睛,倒是與某個人極為相似。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娘。”在他打量文玉芯時,文玉芯也在偷偷打量他。文玉芯倒是不知,她第二世拜的師傅居然提前出現了,只是以如今的她,該如何讓他收她為徒。文玉芯心中想著,面上卻是流出了淚水,平靜如水的雙瞳帶上悲傷,居然讓人有一瞬間的驚奇。居然有人能在一瞬間轉換情感。
“大夫,求求您……”淚水順著臉頰流下,卻未露出一聲哭聲。
“為醫者,本就該救死扶傷。不過……能否讓你娘出來。”木言糾結的打開藥箱,從里邊拿出一條白色的帕。女子與男子不得有肌膚之親,此帕也是專為女子治病時用。
這女孩子,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呢。木言覺得有意思,不由多看了幾眼。他可算明白了,為何他那徒弟第一眼瞧見她,就丟了心。
雷聲漸停,天空黑壓壓一片,仿佛天都會塌下來。傾盆大雨悄然而至,風聲呼號,誰也未預料到,這場大雨會給墨云國帶來怎樣的災難。
“柳兒,怎會找了如此久?”青兒與柳兒站一起,兩人都穿著一樣的服飾,一頭雙耳垂髫飾。
“我也不知,跑了好幾家,也只找到了一位。”柳兒揉搓手臂,她感覺到有些寒冷,才注意到文玉芯看她的眼神里透著異樣。
“且先治好夫人再說。”
李如梅總算平靜了下來,文玉芯掀起錦被,露出滿頭大汗的李如梅。李如梅此時猶如困獸,掙扎累了,蜷成一團。鮮血染紅了很大一片,李如梅就這么被泡在血里。
那大片的血毫無預兆的現在文玉芯面前。文玉芯一時回不了神,她仿佛又聞到那個毒窯里面的腥臭。
木言見到李如梅,不耐賣她面子,也不講究男女之別了,簡單粗暴的處理了李如梅身上的傷口。這李如梅精神上也有些問題,此時的她看起來有些癲狂。木言欲言又止的看向呆愣的文玉芯。
他今日能被那丫頭拉過來,也是他自愿的,他倒要看看,把他徒弟迷得七葷八素的女子到底有何模樣。如今滿足了好奇,順便救了李如梅一命,既然乖徒兒喜歡,醫治好未來親家對他也有好處。
木言不知,文玉芯從來就不是李如梅的孩子,她們之間只有傀儡與掌控者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