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接受我?guī)湍闱逑瓷碜樱俊眳切∶脝枴?

符尋點點頭，她沒什么好扭捏的，爽快的答應(yīng)了：“那勞煩吳姑娘了。”

吳小妹看了看，準(zhǔn)備從符尋那頭亂糟糟的，還帶著淤泥的頭發(fā)開始清理起：“眼睛閉上水別進(jìn)去了。”

說完便一舀水從頭淋到了腳，然后又抓了一把花香皂粉撒在了她的頭上開始揉搓了起來。

“這是什么？好香。”符尋閉著眼任吳小妹折騰，隱約能聞見從頭頂上傳來的花香。

聽見她問，吳小妹得意的嘿嘿一笑：“這是我自己做的花香皂粉，把花瓣花蕊分分別洗凈瀝干，放在一起高溫烘焙，然后拿出碾碎和普通的皂角粉拌勻便可，簡單又好使，公子也愛用呢。”

符尋也不禁被她感染到，抿了抿唇帶著笑意道：“吳姑娘好聰明。”

吳小妹耳根都被她夸紅了：“哪里哪里，平時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愛搗鼓這些，要是符姑娘你感興趣，下次我教你。”

用花香皂粉揉出了泡沫，吳小妹再用水一沖，這樣反復(fù)做了多次，符尋頓時便感覺頭皮清爽了很多。

她的頭發(fā)很長，從出生起都沒剪過，一直盤在腦后又糟又亂，有些又和臟泥生長在了一起，怎么也解不開。

“哎呀，頭發(fā)這打結(jié)了，解不開，可能要剪掉了。”吳小妹有些可惜地說。

符尋看著從鬢角垂落的水漂浮在水中的那幾縷發(fā)，漫不經(jīng)心低聲道：“剪吧，也剪個了斷。”

清理完了頭，吳小妹拿著澡巾幫符尋搓著身子，她瘦弱的身子上全都是傷痕，幾乎無一處完好的。

她甚至都擔(dān)心自己太過用力會把符尋的胳膊折斷了，一想到這心疼又濃了幾分，在心里默默下定決心以后天天給符尋做可口的飯菜，將瘦小的她養(yǎng)胖不乏是一樁有成就感的事。

清理完了身子，吳小妹又幫符尋清理指甲，耳朵，期間又去提了兩桶水，足足洗到水涼了為止，洗到盆地積了幾層泥。

她拿了宮里送來的金瘡藥輕柔的幫符尋在傷口抹上，冰冰涼涼的膏體在敷在傷口，瘙癢疼痛頓時減少了許多。

吳小妹翻出的以前小時候穿的衣物給符尋換上，看著原本臟兮兮，可憐巴巴的符尋終于露出了真正的樣貌。因為太瘦弱的原因，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好像只生了一雙眼，那雙眼黑白分明，瞳仁如墨般，或許經(jīng)歷了太多，瞳仁里沒有十四歲孩子應(yīng)該有的天真，沒有光彩，有的只是深沉的漆黑一片。

她的唇?jīng)]有血色，臉色蠟黃，吳小妹看著她這么一副嚴(yán)重營養(yǎng)不良的模樣，心中已經(jīng)開始盤算起該殺幾只雞，該殺幾只鴨才能給她好好補回來了。

外頭的雨下得差不多了，天上的鉛云不知什么時候偷偷溜走，獨留下天邊的霞光。符尋用力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氣，還是濕漉漉的，帶著泥土的味道，氣息游走四肢百骸，有種恍如重生的感覺。

吳小妹摸了摸符尋的頭：“玩去吧，再一會就可以用飯了。”

符尋點點頭，她沿著走廊一直走，走到了后院，后院是個小花園，里面有樹有花有池塘，還有蘇云白。

蘇云白換了一身干凈的白袍站在廊下，發(fā)絲依舊梳得一絲不茍，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走過來，晚霞的光輝照在他的側(cè)臉上，鍍了一層毛茸茸的金，符尋站在拐角處定住了腳，青瓦上散落的雨珠子慢悠悠的滑啊滑，四面八方匯成了一滴從房檐邊上落了下來，滴在了水洼中，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

蘇云白快要認(rèn)不出這個小乞丐了，她穿著水色的短衫，領(lǐng)口和背部繡著幾條紅白相間的鯉魚，因為是吳小妹小時候的衣服，年代久遠(yuǎn)，袖口帶著些洗滌多次的蠟黃，跟她的臉色一樣。

原本亂糟糟的頭發(fā)被剪到了肩胛骨長短，還有些濕漉漉的，也沒扎起來。雖然臉上還是波瀾不驚的模樣，但是抓著衣服下擺的手表現(xiàn)出了她現(xiàn)在有些局促。

他笑的溫柔，朝著符尋招招手：“來。”

符尋乖巧的走過去，站在他的身旁，蘇云白摸了摸她的頭，兩人都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

各懷心事。

轉(zhuǎn)眼符尋來到蘇宅已有多月，初秋變成了冬。

明天便是冬至節(jié)了，冬至過后再兩天便是蘇云白的壽辰。

這幾個月把符尋養(yǎng)得能見豐腴，原本病怏怏的臉也能看到些白里透著紅，這段時間符尋似客非客，似奴非奴的待在蘇宅，好在與人好相處，雖然話少，脾氣卻不會難伺候。

這些天以來蘇府里的人對她照顧有加，而符尋的心中似乎在漸漸的發(fā)生變化，眼里也似乎不再那么空洞無邊了。還記得當(dāng)初自己有幾晚是沒睡好覺的，眼睛睜著睜著就是一宿，她怕，怕一覺醒來自己還是在那個破廟里，這一切都是自己在鋪滿了潮濕的稻草的角落里做的一個夢。

有時撐不過了，淺淺睡去總是會做夢驚醒，導(dǎo)致那段時間白日里精神狀態(tài)總是不太好，盡管她怎么安撫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還是猶如驚弓之鳥。

吳小妹和蘇云白發(fā)現(xiàn)了符尋白天總是游離神散，蘇白云便不讓她獨自睡客房，把她安排和吳小妹共眠一榻，吳小妹是樂意之極，她早就把符尋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妹妹，稱呼也從符姑娘和吳姑娘改成了小尋與姐姐。而且，姑娘不是最喜歡與姑娘說枕邊話的么。

符尋與吳小妹睡在一起是不自在的，雖然蓋的是兩床被子，枕的是兩個枕頭，她還是不習(xí)慣與人太過親熱。

吳小妹今天拉著符尋說早晨送菜的大姐她家的侄子的鄰居的女兒得了一種神神叨叨的怪病，明天拉著符尋說同福巷子深處有一家做綠豆糕的百年老店，他家的茉莉綠豆香糕特別好吃。

符尋則總是被她說得困意連連，伴著她猶如倒豆子般的話語聲入睡。

夜里做夢時也總是感覺有雙手在一下一下的撫著自己的背，讓她感覺到莫名的心安。

在符尋真正習(xí)慣了這邊的生活后，蘇云白開始教她識字，從最簡單的百家姓開始學(xué)習(xí)，然后是千字文。

符尋曾問他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蘇云白只道她眼里的倔強(qiáng)似曾相識。

她就再也沒有問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