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一家名叫Rikuro Room的甜點屋里,席余正在吃第三份甜食。
沈卓現(xiàn)在很會投其所好,除了陪她學畫,又想從嘴軟上攻陷她。聽他說,這家店是B市做蛋糕和甜點最好吃的一家,他可以保證。
點單的是沈卓,可是甜點還沒上,他就說有事去跟老板商量,半天沒回來。
放下咖啡杯,席余起身往后廚方向走。
“姑娘,廚房不方便外人進去,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問我。”店里的女服務員過來攔了她。
席余指了指里面,“我朋友在里面,我去找他。”
服務員想了下,就放了她過去。
糕點師模樣的師父正拿著厚厚的手套,跟沈卓笑談。
“…這都是見外,父親還在店里時,就有提起,說是柳小姐打小就在店里,跟父親一起研究改進方法和配方,既然是你來問,我又有什么好隱瞞的。”
沈卓拿了本子和筆在記錄,聽到這里停下筆,“謝謝您,再怎么說,這都是您的商業(yè)機密。”
“父親現(xiàn)在偶爾還會問起,還沒有找到柳小姐嗎?”
席余恰好走到他們身前,沈卓抬頭看了她一眼,才回答店長,“上天應該有他的安排,一切隨緣更好。”
席余湊過去看了看,沈卓記了一些蛋糕的做法訣竅,有寫奶油起泡的方法,還有增加甜度的方法,列了諸如添加蜂蜜、添加花蜜、添加花露等不同種,還有分別會增加的甜度細節(jié)。
席余掃了一眼,抬頭看著他,這人是不是太認真了一點。
沈卓差不多記完了,合上本子拉了她出去,跟老板道了別,“打擾您了,下次有空再來看您。”
店長似乎對席余有點感興趣,不過沈卓沒介紹,他笑著沒問。
席余跟他揮揮手,跟了沈卓出去,才譴責他,“為什么不告訴那個人,你已經(jīng)找到了柳詩雨?”
店長或許在猜測,沈卓找了個長得和柳詩雨相似的人,來填補空白。
“這里是詩雨以前學做蛋糕的店,不過之前的店長已經(jīng)退休了,現(xiàn)在的老板是他的兒子。”沈卓帶了她回座位,解釋了一句剛才的事。
席余點點頭,心里涌上來的是什么她說不清,聲音有些低沉地問,“你來問做法,是想做給我吃?”
“我不是說過,你生日的時候,會給你做蛋糕嗎?”
好像是說過,席余低著頭,叉了一塊蛋糕喂過去,“那我的生日,是八月十三號嗎?”
“你想在哪天過?”
“柳詩雨的生日,是哪天?”
“十一號。”沈卓回答得有幾分遲疑,他在想,如果勸說哥哥推遲生日宴,用什么理由比較合適。
席余放下收回來的叉子,喝了口咖啡,“那也挺好,十三好像不怎么吉利。說起來,蕭寺說他會來給我過生日,是真的嗎?”
“嗯,他們都會來……我過兩天,給你講講,沈家和蕭家的事。”對席余故作輕松的轉移話題,沈卓唯有假裝沒發(fā)現(xiàn),而他還有更多會讓她難受的事,要告訴她。
沈卓口里的事,變成了睡前故事,兩人躺床上側躺著面對面。他輕聲講,席余隨意聽,想睡就閉上眼。
沈家、柳家和蕭家,在上一輩人那里,三家的父親是結義兄弟。
沈天拓是老大,他是在S市混黑道起家,后來時局穩(wěn)定,他便改而經(jīng)商做起了企業(yè)家。公司里的人都是他以前的兄弟,其中凌云的父親凌志,就是沈天拓的心腹。
柳晉生是老二,他和妻子都是留洋博士,帶著科研成果幾乎算是逃回國內(nèi),為了保護珍貴的研究資料,四處躲藏時,結識了沈天拓,才得以生活安定。
蕭炎是老三,他出生好,家里有人在S市從政,也有人經(jīng)商,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少爺。二十出頭就混跡在各種社交場合,不愛讀書又不喜歡那些虛頭巴佬的東西。在酒會上結識沈天拓后,很快就認識了柳晉生,聽說了他們在做的科研。
他立刻就答應要出資資助,三人相處不久,都感覺意氣相投,便結義做了異姓兄弟。
沈天拓和柳晉生都沒想到,蕭炎為什么會那么慷慨解囊,只當他就是那么仗義的人。
最先意識到隱情的,是沈夫人。那時沈卓方才一歲,沈天拓經(jīng)常在家里招待兩位義弟還有柳夫人,沈夫人就是端茶送水之人。他們說的那些科學和商業(yè)上的東西她不懂,身為女人的直覺,卻讓她發(fā)現(xiàn)了蕭炎的別有所圖。
沈夫人明里暗里都暗示,讓沈天拓和柳晉生幫蕭炎說個親事,說他都是二十多的人了,家里應該也催的緊。起初兩位兄長只是調笑,蕭炎也沒當真,次數(shù)多了后,蕭炎才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
蕭炎在隔年娶了當?shù)氐拿T女子為妻,恰好是那一年,柳晉生的妻子殷夕汐,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千金。這一年可謂是喜事連連,三家人聚在一起的日子也多,每個人臉上都是笑容不斷。又一年后,蕭家也誕下麟兒。
沈夫人總算放了心,也打消了把這事透露給柳夫人的意圖。
沈夫人生沈卓時因難產(chǎn),落下了病根,心事了了后,她的病也越發(fā)嚴重,一日不如一日,拖了一年終究是去了。
沈天拓無心再娶,他身邊的女人都不是適合帶回家的類型,他又有兩個兒子。因此他喊了凌志搬來家里同住,也好讓凌夫人幫他照顧孩子,料理家事。
柳晉生和殷夕汐平時都忙于科研,孩子基本上也都是放在沈家,沈毅沈卓,詩雨欣語,外加凌云,從記事開始就互相認識了。
沈夫人去世一年后,柳晉生研究所的科研有了重大突破,動物實驗大獲成功,暫時沒發(fā)現(xiàn)任何伴生性副作用。一起慶祝目前取得的成果時,不知道是誰,提到了活人實驗這件事。
雖然這件事勢在必行,柳晉生還是頗多顧慮,殷夕汐也認為,先做長期的副作用觀察,更為合適。
爭執(zhí)時不時發(fā)生,一年后,剛滿五歲的沈卓,成為了第一個實驗對象。若是沈夫人在世,這件事恐怕還不那么容易。
柳晉生起初也考慮過用自己作為實驗對象,可是這樣萬一出現(xiàn)意外,失去了實驗的主導人,科研反而會倒退。又考慮到成人早就被藥物侵蝕,實驗數(shù)據(jù)也不太準確,最終放棄了。
從那以后,沈卓每個月都會被沈天拓帶到實驗室,觀察數(shù)據(jù)變化。因為孩子的細胞生長迅速,衰老本身就很少,初期的試驗數(shù)據(jù)并不能說明問題。可也因此,他們能更細致更長期的觀察數(shù)據(jù),還能在藥效未發(fā)揮前收集數(shù)據(jù)。
柳晉生那時就已經(jīng)計劃,要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實驗室的接班人,實驗對象恰好又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倒也不擔心孩子長大之后,出什么變故。
又一年后,實驗進展緩慢,單一觀察對象數(shù)據(jù)變化平穩(wěn),缺乏對比,這邊的試驗幾乎處于停滯狀態(tài)。與此同時,柳晉生在試驗另一種藥物,能讓人逆向生長,返老還童。
這種藥,恰好是為了配合前一種,而且兩者有共通之處。強制性讓細胞逆回到更早期的狀態(tài),效果很顯著,幾乎是立竿見影。如果能夠成功,那在他們老了以后,便可以先行服用逆生長藥物,回到更年期的狀態(tài),而后再服用長生不老的藥物,就能永葆青春的活著。
這樣,即便長生藥還需要很多年的觀察驗證,他們還能有機會在藥效穩(wěn)定時,返老還童而后服用。
不過這種藥物因為效力強,很明顯會伴隨大量的副作用,對生命體非常有害。在確保藥效穩(wěn)定,副作用可控之前,無法進行任何實驗。
在柳晉生忙于逆生長的研究時,蕭炎抱了他三歲的兒子進實驗室,偷取了不老藥,注射在了孩子身上。殷夕汐聽到孩子的哭聲尋過去,恰好看到了一切。
她質問他這是在做什么,之前把沈卓作為實驗對象她就不認同,現(xiàn)在更無法接受又新添了試驗者,而且還是才三歲的孩子。
都是一樣的男孩子,年紀也相差不大,恰好可以做數(shù)據(jù)對比。蕭炎如此回答。
沈天拓事后才知道,他警告了蕭炎不要再自作主張,就算他是資助者,他們是兄弟,也不能擅自做主。柳晉生覺得事已至此,也無法再挽回,只能接受了這個情況,同時把剩余的兩管試劑,藏了起來。
而殷夕汐,那次跟蕭炎沖突時,多了些其他的溝通,她有些害怕這個比她還要小七歲的男人。但那時,她不怎么好用這種事,去惹丈夫煩心,因而暫時沒有告訴柳晉生。
凌志卻是在聽說這事后,就對沈天拓進言,最好是不要再讓蕭炎插手實驗室的事。沈家那時候已經(jīng)不缺錢,他認為讓蕭炎撤資最為穩(wěn)妥。
沈天拓顧念兄弟情誼,并未答應凌志這件事。蕭炎卻在聽說后,對凌志暗暗懷恨在心。
三兄弟之間出現(xiàn)了微妙的裂痕,凌志暗中關注著蕭炎的舉動,提前做了一些準備,以應付最壞的結果。
隔年上半年,沈天拓去了趟國外,查看非洲市場的情況,卻沒有能平安回來。
凌志警覺到事態(tài)已經(jīng)無法挽回,沈天拓的喪禮結束后,就偷偷帶了沈毅和沈卓去B市。他早先已經(jīng)在那里把分公司做大,提前預備了安全屋。
把兩兄弟救出深淵后,凌志試圖聯(lián)系柳晉生,回電話的卻一直是蕭炎,他說二哥二嫂忙于研究,有事他會轉達。
沈家兄弟剛到新環(huán)境,也需要適應,那時候的沈毅已經(jīng)有九歲,轉學和融入班級是個麻煩事,而沈卓恰好是七歲上一年級的年紀。
忙完這陣子,凌志安頓好B市的人員,搜尋了一幫可靠的人,才想要回去阻止事態(tài)惡化。
他們才偷偷回到S市,就聽說柳晉生被人槍殺在實驗室,殷夕汐隨后自殺的消息。
蕭炎為二人辦了葬禮,從公墓回來的路上,凌志帶了人去救柳晉生的兩個女兒。一片混亂的槍戰(zhàn)中,凌志拉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而小女孩身后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孩子,松開了握著的手,伸手推了前面的人一把。
凌志把人拉到自己車上,實在顧不上另一個孩子,連夜逃回了B市。后來才知道,他救回來的是妹妹柳詩雨,當時把她推到這邊車上的,是姐姐柳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