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名考生參加復試,這是大梁國自建國以來第一次,并且,皇上此舉,得到天下文人之士的稱贊,德慶帝美名遠播,自從十七年前,大梁與西涼那場大戰,大梁敗,死傷十萬人,還簽定了不平等條約,每年須向西涼納貢,德慶帝受到百姓唾棄,直到這次舉動,德慶帝終于搬回一些顏面。
天下文士認為德慶帝如此注重人才,是大梁之福,至于那場羞辱,總有一天會討回來。
徐安年再一次坐在考場上,心情比上一次平靜了很多,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緩緩的打開試題,還是三場,與前次相同,不過題目當然有變,這次論題居然論述何以安邦,徐安年沉思片刻,下筆有神……
走出貢院,徐安年長吐一口氣,她明白,這才是真正的開始,她前方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數日后,貢院發榜,第一名:沈士楨,第二名,宋懷安……第十一名,李寶……
徐安年看到這個成績時,沒有所想的那般高興,卻是沉重萬分,她明白最重要的還是在半月后的殿試,她將有機會面見圣上,她將有機會提出重審徐贄一案,或許,她還有機會去大牢看望父母。
徐安年再次投入浩瀚的書海里,雖然她一直認為臨時抱佛腳并沒有多大意義,不過卻能給心靈安慰,馮府照常提供她錦衣玉食,不管馮庚有何目的,可她正是需要依靠,大不了以后,把這幾日的恩慧多折算成銀子還給他而己。
離殿試還有三日,徐安年經不住李寶的糾纏,又被拉來看戲,戲臺上還在上演著《煙波亭》,男女主角離別之際,凄凄切切,相擁而泣,觸及到徐安年心中情索,她想起五年前,沈士楨離開時,她去送他,而他跑得如老鼠見了貓,那時她就該明白,他是厭惡她的,她一心想把他抓在手里,他卻如細沙一般在她手中滑過。
長嘆一口氣,看著李寶如癡如醉的模樣,徐安年暗笑,又是一個陷入才子佳人夢幻愛情故事里的癡兒。
獨自走出戲院,游蕩在大街上,看著依舊熱鬧的人群,心情突然放松,她本是喜鬧之人,這樣的氣氛調動了身上活躍細胞,她不知不覺來到了夜市,由于盛京己經實行了禁夜制度,只在每月初一十五才宵禁,而今日正是五月十五,比往日更加的熱鬧。
天橋下,耍雜耍的,賣小吃的,吆喝聲,歡呼聲此起彼伏,徐安年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拿著糖人,左咬一口,右添一下,一路行來,一路觀望,雖然孑然一身,卻也自在逍遙,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一人的視線里。
白子容站在一間酒肆二樓的窗戶下,嘴角禁不住的露出一絲微笑,
“阿洵,那邊有耍雜耍的,我們也下去看看。”
與他并排而立的還有一位白衣“公子”,卻是趙清云女裝男扮,自從看了《煙波亭》,自從聽了徐安年講的故事,從此外出,她皆以男裝示人。
白子容回過神來,柔聲道,
“時辰不早了,我讓昆侖送你回去,我還有要事處理。”
“阿洵,我出來一趟實不容易……”
“我知,我會去看你。”
趙清云有些失望,還待開口,白子容卻己吩附昆侖一番,隨后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眼里。
趙清云臉色更加難看,一旁的昆侖心有不忍,上前兩步說道,
“清云小姐,主子近日因科舉之事實為繁忙,等主子忙完這陣,定會前來看望小姐。”
趙清云點了點頭,恢復了一貫的溫柔,
“我省得。”
白子容走出酒肆,走上街頭,并沒見徐安年的身影,人山人海,他四處張望,畢方寸步不離他左右。
“主子,你在找誰?”
“宋懷安。”
宋懷安?原來主子拋下清云小姐就是因為她?畢方疑惑的看著自家主子焦急的模樣,心里噔噔直跳,這情景數年前,也曾出現。
話說徐安年咬完了糖葫蘆,添完了糖人,更覺饑餓難忍,一頭扎進巷子口,坐在一小攤邊,要了一碗醪糟蛋,吃得不易樂乎。
突然只覺頭上一痛,徐安年嗖的抬起頭來,卻見身旁坐著白了容,搖著一把折扇,笑得春意蕩漾,他的額上有些微汗,一個眼熟的小廝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不時的斜眼瞟著她。
“是你?”有好些日子沒有見他,徐安年幾乎快忘了此人。
“是我。”
“你打我做甚?”
“你的吃相實在難看。”
“……”
徐安年翻了一個白眼,突然想到了什么,頓時瞪大著雙眼。
“白兄,你沒有入圍?”
白子容眼角輕挑,
“我根本就沒有參加會試。”
徐安年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他不是馮大人的門生嗎?
白子容眨眨眼,
“我立志從商,不從政。”
徐安年張大著嘴,驚訝萬分,又聽白子容吃吃一笑,“刷”的一下收斂折扇,湊在她的耳邊,小聲說道,
“我是馮大人的幕僚……這是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徐安年頓覺一群烏鴉在頭頂飛過。
然而,更要命的卻是這廝在她耳邊說完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在她耳際吹了一口氣,引得徐安年一陣戰粟。
她猛的偏過頭來,白子容的臉近在遲尺,她的臉莫名一紅,迅速離開數尺。
這邊白子容也端坐了身子,仿佛剛才一幕并沒有發生。
這廝,這廝?數日前還對她橫眉冷對,這番又如此輕挑,她實在跟不上他的節奏。
他似乎很開心。
“賢弟,實在想不到連你也能入圍,居然僅次于沈士楨。”
這是什么話?徐安年忍不住再翻一個白眼,
“那我們的合約……”
“我不是己經把你引見給馮大人了嗎?”
“你是說,那天救我的人是你?”
“哼。”白子容不屑,“我可比他帥多了。”
“……”徐安年好不容易忍住想吐的欲望,
“你怎么會有那些紙條?”
白子容臉上帶笑,又刷的打開折扇,卻不回答她的凝問。
“你到底是誰?”
“說了是幕僚。”
鬼才相信,徐安年咬咬唇,不想再理他,她端起桌上的木碗,“嘩嘩”的喝著醪糟,故意把聲音吸得極響。
果然瞟見白子容皺起的眉頭,心里突然覺得好笑。
正在這時,只聽旁邊一陣呵斥聲,徐安年隨聲望去,卻見一小乞兒被一華衣男子一腳踢倒在地,那華衣男子長得還算俊俏,面如敷粉,然而卻罵罵列列,
“死乞丐弄臟了本公子的衣衫,打死你也賠不起。”
小乞兒唯唯諾諾的縮在角落里,不停的磕頭。
徐安年瞟了瞟白子容,見他眼神露出絲絲寒光,突然心中一動。
“白兄,此人實在可惡,待小弟前去教訓一番,你安心坐在此處,無須動手。”
白子容欲制止,然而徐安年卻己起身離去。
“這位公子請留步。”
徐安年三二步的來到華衣男子身旁,恭敬的行了一個禮,華衣男子停下腳步,斜眼看著她,見是一位書生,衣著并不鮮艷,臉上露出一幅高傲之態。
“何事?”
“有位公子相邀。”
“嗯?”華衣男子順著她的目光向白子容看來,見他衣著華麗,神態高貴,暗忖著,莫是那家權貴公子?聽聞這天子腳下王公貴族比比皆是,隨便一人其身份都不容小視。
華衣男子收斂了幾分囂張。
“不知是那位公子是?”
徐安年左右環顧,湊近他的耳邊,神秘說道,
“那位公子姓白。”
“白?”華衣男子的大腦開始迅速旋轉,在他的記憶庫里似乎并沒有姓白的貴族,于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又聽身邊的徐安年說道,
“白公子可是當今皇上老婆的弟弟的侄子的幼子……”
華衣男子有些迷糊。
“白子公見公子長得一表人才,有潘安之貌,柳月之姿,欣賞不己,特讓某前來邀請公子可否一聚,若能伺候白公子滿意,不僅黃金相賜,就是在天子腳下尋個官位也是易事。”
伺候?華衣男子還是有些不解。
徐安年進一步解釋道,
“龍陽之好并不丟人……”
什么?這下聽懂了,華衣男子頓時瞪大著雙眼,一臉怒氣。
“你,你……來人給我打。”
徐安年早己跳開兩步,
“白公子可是皇親,你得罪不起,要打你打他去。”
“是嗎?老子偏偏就愛得罪皇親。”華衣男子大吼一聲,怒眼朝白子容掃去。
白子容依舊悠然自得的搖著折扇,雖然瞧著徐安年笑得有些賊,心里也升起一番警惕,卻不明白發生了何事。
只見,華衣男子領著眾小廝威風凜凜的走來。
“姓白的,別以為你是皇親,就可以強搶……民男……”
華衣男子一愣,這話說得好像不對,白子容一怔,徐安年噗嗤一笑。
還是畢方反映最快,一張木登扔了過來,片刻,兩方人大打出手……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白子容怒不可遏的看見徐安年消失于人群之中,想追去,卻脫不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