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血脈
- 品畫
- 閼染
- 2329字
- 2020-10-12 23:56:42
書房里靜悄悄的,只聽得見爐里炭火燃燒發出的噼啪聲。沈鐵一徑的沉默給沈如畫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壓力,也許是太餓了,她覺得有些腿軟。
回想剛剛自己說那些,她的后背漸漸浸出了一層冷汗。那些話分明就是違反禮教的,若沈鐵是個讀書人這會兒恐怕已經請家法了吧。家法不容,國法也是不能容的。沈如畫就是個全面公敵,就是反動派,就是被全社會唾棄,被千夫所指的那一個典型。
里衣已經濕了,冷汗產于順著額頭滑了下來。沈如畫的表情變得凝重,腦子里轉著圈的思考著怎么把剛才的話給圓回來。
也許是沈如畫的表情取悅了他,也許是覺得他的威嚴得到了尊重,也許……反正,他決定放過沈如畫了。
直到沈鐵的目光從沈如畫的身上移開,她終于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你倒是想得通透。既然將功補過了,那件事就算了吧,但下不違例。”
“那……,為四弟配藥洗澡呢。”這還沒完了是吧!剛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了?
“你想怎么著?”沒想到沈如畫這么難纏,沈鐵深深的嘆了口氣。在所里跟那些兵痞子在一起,都沒跟她說話累。
“能不能盡快把打磨水晶的匠人請來……”
“還想請工匠?”這倒簡單。
“還有……”
“一次說完,別吞吞吐吐的。”這大喘氣兒,得把人急死。
沈如畫乖巧的低頭應是,“以后辦事需要出門……”
“你一個小孩子需要辦什么事?”這就是當孩子的壞處了,隨時都能被人打斷,真欺負人。
“大姐姐不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這種話說半句就行了,后面的自己想,反正不能差別對待。況且她還沒幫忙帶四弟呢,可沒什么功。
沈鐵定了定,他怕自己真的發火了,被小屁孩噎的。“告訴你二姐一聲就成。至于請工匠……就這兩天吧。”說完朝她揮了揮手,走吧走吧,看著就心煩。
“謝謝父親,女兒告退。”看來是真滿意了,來的時候可沒行禮。還好沈鐵不是那么計較的人,而且也沒想過可以請人專門教她禮儀,教教她怎么做個大家閨秀。
沈如畫餓得前胸貼后背的,一邊往回走一邊吩咐晴空去廚房端些熱食回院子。食盒里的早膳早就涼了,晴空在外面等半天也聽不到里面叫進,便猜到這食盒里的飯菜是沒法吃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沈如畫還有些不真實感,小心臟“咚咚”直跳。沈鐵之前的表現是真把她給嚇著了,她想起,就算沈鐵要把她浸豬籠或者送到尼姑庵里關一輩子,她都只能受著。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到了尼姑庵里可不就只能自生自滅了嗎。
后來頂著沈鐵的目光提要求,一半是她確實是想提,另一半是她咬牙裝出來的。四歲的小孩是沒這么深心思的,得裝出無知無畏的樣子來。所以她在賭,賭沈鐵縱然是個千戶長,縱然在一群兵痞里混了半輩子,縱橫沙場的,但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始終是心疼的,特別是在孩子的親娘才死沒多久的時候。
而且沈如畫覺得沈鐵畢竟讀書不多,對文人的那套酸腐,作為武將的他向來是嗤之以鼻的。相對文人來說,他的思想更開闊,更能接受一些世俗不容的東西。
沈如畫賭對了,沈鐵沒有用那種犀利的對待外人的眼光來挑剔她,父女親情還是占了上峰。
沈如畫所不知道的是,自從沈鐵覺得這個女兒在性格上跟自己更像以后更對她多了幾分包容,這份包容甚至超過沈如清。沈如清雖然脾氣比沈如畫直接且火爆,但沈如清的像只是表面的。骨子里沈如清沒有沈鐵那些彎彎腸子,做事不過腦子。沈如真的性格就是融合了他跟蔣氏,行事爽利又懂得想問題,但骨子里卻有蔣氏對世俗規矩的畏懼。
沈如畫又不一樣了,她的外在表現跟蔣氏很像,柔柔弱弱的。也許更收斂,更不動聲色一些。但骨子里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肚子里的彎彎繞繞也多,算計人的時候腦子轉得溜滑,老奸巨猾說的就是這種人。雖然不是什么好詞兒,但一般人可當不得。若是個男孩,又有他在,以后別說做千戶,就是做個指揮使或者更高都不成問題。
他要是能多讀點書,這都指揮使的位置早就拿下了,也不必來來回回的折騰得這么辛苦。這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令沈鐵對沈如畫抱有很大的期望,連帶著那些脫離世俗的言論也不算什么了。
用過早膳,安撫了叫囂的五臟廟,沈如畫一攤,倒在床上。
驚心動魄了一早上,加上昨天晚上又冷著了,她覺得有些累。里衣還有些濕,得換下來,不然就真要病了。她讓晴空給她找了里出來,用熱水重新擦了遍身子才換上。然后又鉆進被窩里睡覺去了,她是小孩,得多休息。沈如畫理所當然的想。她還有個不省心的爹呢,得防著哪天他想起來又讓她陪他玩。那可真消耗精力,腦細胞都得死一半。
她得養養。
睡了接近兩個時辰沈如真來了,見沈如畫還在睡便逗著沈如旭玩兒。
沈鐵訓完沈如畫就又出府了,沈如真把府里的事安排好都快午時了。她打算跟沈如畫一起用午膳,順便問問今天在父親書房里發生的事。
“大姐姐這事是誰告訴父親的?”沈如畫咽下口粥問。
“我已經查過了,父親叫大姐姐院里的丫頭去問過,又去過大姐姐院兒里。可能都說了吧。”沈如真給她夾了個水晶素餃。
沈如畫卻放下碗說:“二姐姐,妹妹真吃不下了。”
“粥都沒喝完,這怎么行。”沈如真放下自己筷子,接過沈如畫的碗喂她。
“妹妹從父親那里回來才用早膳,吃得有點多,肚子本就不餓,真吃不下了。”沈如畫一邊退一邊解釋。
“真的嗎?”沈如真扭頭問碧汀。
“碧汀姐姐怕我生病,昨天守了我一夜,我讓她休息了。今天是讓晴空跟著的。”難怪從書房里出來的時候沒見著碧汀。
不等沈如真吩咐碧汀便叫了晴空進來,確定沈如畫沒有撒謊才放過了她。
怎么這父女兩都愛在人身邊放眼線,真不愧是一家人。沈如畫暗暗決定,以后有機會一定也要在別人身邊放眼線。不怪她這么想,都怪信息太不發達。
下午晌,沈如畫一邊看著沈如真做針線,一邊給她簡略講了講書房里的事,沈如真有些吃驚沈鐵居然答應她可以出府。遂又點頭道:“出府倒是可以,胸口縫塊白布別人也就知道在守制了,忌諱些的人家也不會邀請咱們。”不吉利。
看到針線,沈如畫想到做實驗需要的防護工具還沒有,便纏著沈如真教她。小東西她可以自己做,大東西就得想辦法讓人幫忙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