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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門浮生

“我們,是不是曾見過。”淺笑下,門浮生細細端倪著葉琬琰。

葉琬琰愣了一下,眼角瞟了一眼時初九,卻見時初九對她搖了搖頭。

手指兒擰了一下衣角,葉琬琰應道:“未曾見過。”

眼光游離不定,她看見了門浮生頸項上紫紅的痕跡。

“卻像見過啊。”門浮生嘆了口氣,眼神落寞。

“興許公子以前聽過在下的傀儡戲。”葉琬琰手指緊緊地抓住衣襟,那紫紅的痕跡是爾不刃所給予的吧。

“你是唱戲的”得知對方是戲子一名,門浮生這才覺察到把葉琬琰錯當成了王府里的仆人:“……那或許吧。”

見老嬤嬤不在,門浮生轉過身,正當要走出門時,眉眼卻往后一瞄,把葉琬琰方才松下去的氣又提了起來。

“你真的,很像我的一個故人。”門浮生輕聲念道,眉頭微蹙,眼中郁悒。

“公子,認錯人了。”松開手指,雙手合于腰前,葉琬琰挺直了腰身,靜靜回應。

“并未認錯,只是很像。”門浮生眼瞅著葉琬琰的雙手,想起那位故人緊張之時也是如此這般合掌,哪怕手指把手抓出血,也是這樣合著。

但,一個戲子——門浮生也沒心思關心她為何緊張。

“哦,公子念之如此,故人必也欣慰。”雙手牢牢扣著,葉琬琰努力抑制著指尖的顫動,望向門浮生。

門浮生凝視著葉琬琰的雙眼——那眼神竟是如此之像,雖是一個戲子,眼中卻沒有慣常有的卑微,而是目光清澈的面對著他,還一點也不掩飾眼底夾雜著的輕傲。

這份輕傲,如此熟悉,當那位故人在府中與他擦肩而過時,他能分明地感覺到這樣的眼神。只可惜伊人已逝,再像之人也不過是他人

“不是相貌,而是你看我的眼神——舉止之間,我恍惚她還在世上。”門浮生不禁苦笑了一下,眼底的臥蠶上似有流光閃過,卻被他的衣袖掃過,過后,仍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你可認得我?方才進門你喚我作門公子。”門浮生揉了揉眉頭,再次打量了一下葉琬琰。

在門浮生眼中,葉琬琰不過是一個舉止端正的清秀少年,雖衣著貧寒,出身卑賤,卻談吐有禮。然,門浮生如何能窺見藏于這個身體中火熱而痛苦的靈魂,正雙目溢淚,牢牢地絞著他的身影,

“公子的模樣,也讓我想起一個故人,正巧與公子同姓。”葉琬琰啟語答道:“一時恍惚,竟也喚了出來。”

“哦?”門浮生有些驚訝。

“我的青梅竹馬,我一生的摯友。”葉琬琰想輕描淡寫地提過,卻未曾料到吐出的話語竟像屋外石墻上的烏色般凝重。

明媚的驕陽不能在深沉的烏墻上抹上絲毫色彩,只能惱怒地將濃郁的金黃狠狠地投到屋內,打在葉琬琰的身上,將她的倒影和墻的濃影融在了一起。卻有窗口薄紗的陰影半透半明,恰好與葉琬琰的頭影重疊在一起,門浮生恍眼一看,竟看成了一名發絲飛揚的女子身影,宛然記憶中的那個身影。

那個身影,發絲撩起在夜風中,曾站在窗扉前恨著門浮生,帶著血紅的淚眼,透過精挑細刻的窗欞。

在這樣的注視下,門浮生懦弱地說不出話,只得吐出幾個字:“琬琰,我——”

于是,他永遠地記得葉琬琰的身影,那個烙在窗前的身影,忽明忽暗的燈光在她的眸中描出焚骨的火焰。

現下,看見這個詭異的影子,他不禁向后一退,手心冒著虛汗,雖知只是陽光的惡作劇,但他甚至不敢抬頭看向面前人,只有狼狽地哦了一聲,回頭逃一般地離開了屋子。

“故人?”時初九看向門浮生狼狽的身影,回頭問向葉琬琰。

葉琬琰點點頭,邁出門,眼神向前探去。火烈王府的布局,以烏墻為廓,靠著筆直的道路縱橫劃分著王府,道路深遠幽長,隱漠在又一道深沉的烏色中。這樣的道路看似筆直,卻分分拐拐好幾道,初來的人很難猜到下一步在哪里,待回神過來,早已迷失在了王府疊疊障障的陰影下了。這樣的布局,一如府中主人的性格,獨來獨往,詭秘而不可猜。

葉琬琰在王府里呆了兩年多,對府中的路早已是了如指掌,而對于爾不刃這個人,依舊是霧里看花終隔一層。

“你來這里原是看風景的?”時初九瞅著葉琬琰發著呆,便半似揶揄道。

葉琬琰冷瞄了一下他,也不著聲,便兀自向前走去。

“他是誰?”方才見那情景,時初九內心直覺有戲。剛開始與葉琬琰并不熟悉,有些事并不好過問,現下與她熟了些,時初九難抑心中好奇,脫口問道。

步伐并未放慢,葉琬琰不理睬時初九的毫無意義的問題。

“青梅竹馬?”時初九想起葉琬琰方才說的話,并未放棄自己的好奇心。

葉琬琰的腳步頓住,繼又慢慢前向,墻磚縫隙間填上的影子規律地從她的眼梢掃過,以一種獨特的節奏打開了她記憶的閥門。

“砰!砰!砰!”腦中聲響的節奏配合著她步伐的起放。

那是幾個沙包落在一個羸弱的小男孩身上的聲音,而葉琬琰看見幾個男孩欺負著人,便扔出幾條死蛇嚇跑了他們。

“以后當我跟班,你幫我做事,我不讓你受欺負。”葉琬琰回頭沖他一笑,臉蛋紅撲撲得像個蘋果:“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門,門浮生。”小男孩怯生生地應道.

葉琬琰將死蛇放回籃中,徑直籃子放在他面前,沖他眨眨眼:“幫我拎好,不用怕,都是死物。現陪我去把我爹埋的女兒紅挖出來。”

那一年,門浮生六歲,葉琬琰也六歲。

門浮生出生書香世家,雖年紀尚幼,但成天被家人教育著刻板教條,之乎者也,便落下個文弱的性格,而門家早已落敗,死撐著祖宅,卻窮得連鍋也揭不開。世上風氣墮得個笑貧不笑娼,門浮生自然成了周遭孩子的欺負對象。

葉琬琰其實與門浮生是鄰居,她隨家人搬來不久,就常見門浮生被周圍的小孩欺負。而那天葉琬琰實在瞧不過門浮生又被欺負,便挺身而出。

自那以后,門浮生也真成了葉琬琰的跟班,永永遠遠站在葉琬琰的身后,企圖葉琬琰小小的身影能保護著他更加小小的身影。

于是與孩童的打鬧中,門浮生藏在葉琬琰的身后;雷雨天中,他也害怕地藏在葉琬琰的身后;夜路中,他也縮著身子藏在葉琬琰的身后。

終于有一天,他發現面前的身影開始抽芽成長,逐漸呈現出一個女孩柔美的線條,曾經齊肩的頭發早已輕盈盈地垂在了腰間。

門浮生直起身來,暗自比了比,葉琬琰已比他高出了一個頭。

四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那時,他們都已十歲。

十歲的那年,葉琬琰家中出現變故,父親葉橫秋經商遇人不淑,家中財物盡數被騙,母親為家事所累,加上身子本就柔弱,不久就生病去世。葉琬琰家中原先尚算富足,突然財散人走,葉橫秋自己糊口尚難,更何況還要養一個女兒。葉橫秋本是私奔出來,無奈之下只有向父母家中求救,卻才得知私奔那年,家中遭遇馬賊,家人已遭不幸。

痛定思痛,葉橫秋把房子賣掉,咬牙將女兒托付給了門浮生一家,毅然從軍尋那馬賊去也。而這從軍之路,葉橫秋走得異乎順利,不過三年時間,已是騎都尉一職。待在京城扎根下來,葉橫秋忙是去接女兒,卻未想三年時間,葉琬琰兒時頑性褪去不少,已平添了少女的幾分柔意,且又在門家幾乎苛刻的家教下,大方得體了許多,早已落得了“葉家有女,美如琬琰”的美名。

而葉琬琰此時一走,再見門浮生已是四年之后的事了。那時葉琬琰嫁入火烈王府一年多,門浮生卻千里迢迢登門拜訪。

兩人相見,葉琬琰才發現兒時的那個小矮子,竟長得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

幾番言談下來,葉琬琰才知門浮生的日子過得異常艱難。因出生書香之家,雖家道中落,門浮生身上仍負重托,定要考個功名出來以耀門楣。而紗國的功名之路,無外乎舉薦和考試,第一條門浮生自是走不通的,然而第二條更是走不通。紗國的考試,只有地方選拔的秀士方能參加,然而官場腐敗,盡管門浮生天資尚可,但因家中貧窮,傾其所有也買不得一個秀士資格,更別提什么功名之路。門家想起京中還有葉橫秋的關系,忙是囑托門浮生京城尋人。到了京城,門浮生才得知葉家一家已遷去固城,葉琬琰做了王妃,于是又輾轉到了固城,但時候來得并不巧,葉橫秋出門剿匪,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門浮生便轉頭拜訪葉琬琰而來,即是王妃,仕途之事相必比借安西將軍之力來得還要容易。

見了兒時玩伴,葉琬琰心里自然高興,便將門浮生的事答應了下來。

不過幾日,葉琬琰將門浮生推薦給了爾不刃,望他能給予一點幫助。

爾不刃漫不經心地瞄了門浮生一眼,接著又是一眼,深邃的眼神從門浮生的眉眼上掃過。

爾不刃的手指在瑪瑙杯上細細地摩挲著,語調平緩而冷然:“既是王妃故友,先做府上門客吧。時機若到,再做舉薦。”

門浮生一喜,深揖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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