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了而已。”那人的聲音懶洋洋地,像是在太陽底下曬得心滿意足的貓。
郁禾相信他的話,因為她還活著。
這人又是什么身份,也可以隨意出入皇宮。
“畢竟慧妃是女子,不懂得憐香惜玉,瞧瞧這傷口。”趁著郁禾思考的時間,那人已經迅速的從座位上來到自己的身邊。
也不知道是這皇宮的安全等級太低,還是能闖進來的人武功都很好。郁禾郁悶的想著,沒好氣的說,“既然你懂得憐香惜玉,就麻煩你幫我清理傷口。”說著,就將手中的毛巾遞到那人手中。
他沒接,似笑非笑的看著郁禾。
“不愿意的話,請直走左拐,不送。”她沒空陪著些東冒出來西蹦出來的陌生人,處理傷口要緊,她可不想傷口感染,親自嘗試簡陋的醫療條件。
他很溫柔的對郁禾一笑,拿過毛巾扳過她的身子,不痛不癢的聲調在郁禾的頭頂響起:“一日夫妻百日恩,為夫照做就是。”
郁禾強壓下身體傳來的痛楚,聲音里猜不出她的情緒,“你叫什么名字?”
這就是自己那日強上的男子。他沒有直說,卻處處在提醒著自己。
“葉白。”他倒是爽快地回道。
“你怎么來了?”
“來看娘子啊。”
干脆利落的回答,只有說謊之人才會這樣。郁禾也不拆穿,反正她也不會相信。
背后襲來一陣涼意,郁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放心,我只是幫你抹了點藥。”他把藥瓶從身后遞到郁禾的眼前,“這藥膏為夫平日都舍不得用,你倒好,一下子用了小半瓶。”
接下那玲瓏的白玉瓷瓶,郁禾將它往鼻子微微靠攏,有淡淡的藥草味。
“謝謝。”她將藥瓶放到一旁,清晰的說道。郁禾做人一向分明,幫助她的人,她定然感激。
涂抹藥膏的手指在郁禾的背部稍作停滯,又繼續暈開藥膏,“我們之間哪里用得著如此生疏。”
“你該知道的,上次是為了解毒。”既然懂藥,那他一定看得出自己那日是受藥力控制。無論出于何種意圖,這個人都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說句感激之言是不為過的。
“我可不這么想。”他把被單披到郁禾的身上,讓郁禾轉過身面對著他,“我是覺得你被我的長相所迷倒了。”
棱角分明的眉,星眸,高挺而窄的鼻梁,薄唇。尤其是皮膚,因為距離很近,所以看的真切,這樣的皮膚才算得上白如凝脂。至于身材,郁禾已經領教過了。
即便這樣郁禾還是冷靜的回復“還好”二字。
在21世紀,什么樣的美男沒有,各種PS過的圖片都讓郁禾產生免疫力了。
“只是還好?”葉白有些難以置信,他可是對自己的長相一向是信心十足的。郁禾給出的答案卻如此平淡,這讓葉白有些把按耐不住了。
郁禾點點頭,不怕死的來了一句,“是還好,不過有點像小白臉。”
他好像沒太理解“小白臉”的意思,但覺得郁禾沒在說好話,臉色陰了好幾度。
郁禾找到一種娛樂方式,那就是說一些讓這些聰明人不懂的話,然后看他們故作姿態的表情。
“葉白,你可以走了。”雖然有趣但要適量,所以她下了逐客令。她需要時間制定相對周密可行的計劃,不想有人打擾。
他裝作沒有聽見,目光炯炯地看著郁禾,忽然漫不經心的笑道:“郁禾,要是皇帝知道我們的關系會怎么樣?”
一臉的幸災樂禍根本不加掩飾。
“死。”郁禾爬上床,用被單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也不怕自己太熱出汗。
葉白搖搖頭,繼續含笑說道:“為夫不會死的。”
這人是自來熟的性格嗎,郁禾皺起秀眉,縮了縮脖子,“第一,我說的是皇帝會被氣死。第二,你不是我丈夫,不要‘為夫為夫’的自稱。第三,我很累需要休息。”
總結所有話的意思:你可以滾了。
但是郁禾還算有自知之明的沒說出口,目前絕不是逞強的時候。之前顧念青的教訓已經讓郁禾明白這一點。他們能悄無聲息的接近自己,也就能不驚動任何人的結果了她的小命。
這讓郁禾更加有危機感,這種危機感轉化為實際,就是皇宮是是非之地,她必須盡快離開。可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居然受傷了,那慧妃還真是會挑時間。
“那我過幾日再來。”葉白揉了揉她的腦袋,看似寵溺,實則在謹慎的審視。這個皇后,好像比想象中的有意思。難怪那人會迎娶,看來不僅僅是出于政治考慮。
“不送。”郁禾自動忽略之后的麻煩,縮在床的角落。
大清早,元圓那小丫頭楚楚可憐的對郁禾說:“皇后娘娘,昨日不知怎么回事就睡過去了,我明明記得自己在膳房煮茶。慧妃娘娘沒有欺負皇后娘娘吧。”
“沒有,”郁禾搖了搖頭,慧妃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超越了欺負的界限,“元圓,把你的衣服給我一套。”
“奴婢的衣服?”她疑惑的重復道。
“沒錯,你的衣服。”穿越里不是常有的情節嘛,郁禾肯定地回道。
她需要實地考察自己的作戰環境。其實之前也有偷偷的打扮成宮女在附近轉悠,摸索了幾條路就暫時停止。
一盞茶的功夫里,元圓在一旁幫得手忙腳亂。
郁禾忍下性子,讓元圓為自己穿衣服。她來到這里這么久,穿的衣服都是自己改良過的。沒想過,這小小的宮女衣服也這么繁瑣。
“娘娘,弄好了。”元圓向后退了幾步,看了幾眼,“娘娘就是好看,連穿奴婢的衣裳也好看。”
小臉紅撲撲的,好像被夸贊的是她似的。
她又不是去邂逅美男,要漂亮做什么。郁禾從床頭摸出一個小木盒子,從里面揩出一些棕黑色的不明物體往臉上涂抹。
嚇得元圓直呼道:“娘娘這是做什么,你可別想不開啊。”說著,就撲上來想要制止郁禾進一步的動作。
郁禾預防似的躲開了元圓,提高音量,“你給我站住別動。”
果然,訓練有素的元圓聽到命令的話語就會立馬執行。她為難的站在那里,看著抹得黑乎乎的皇后娘娘,甚是擔憂。
“你難道想讓我被人發現,然后讓陛下把我拉出去砍頭?”郁禾故意挑起一邊秀眉,涼涼的說道,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減慢。
“是奴婢考慮不周,奴婢該死。”她猛地跪了下去,反倒讓郁禾的動作停滯了幾秒。
這宮中的訓練員工方式蠻有成效的,總管一定是位出色的人力資源部的人才,如果他使用的手段具有人性化的話一定更上一層樓。
擦在臉上的是用草藥熬制的糊,除了有點藥味之外,其他的和面膜沒什么區別。她確保這樣的方式可行,畢竟已經嘗試過兩次了。
“我就是閑得慌,想到其他地方轉悠轉悠,不會給你惹麻煩的。”郁禾朝鏡子認真的瞄了幾眼自己化妝后的模樣,滿意之色流轉在眼眸之中,“現在起,你就叫我小禾子。”
“娘娘——”元圓剛想說些什么,就被郁禾的一記目光打了回來,閉上嘴,垂下眉眼。
“走吧,元圓。”郁禾興高采烈地出發了。
前幾次自己一個人黑燈瞎火的摸索,又怕被人懷疑,所以很多地方都沒有看得仔細。這次有元圓開路,一定要多留心些周圍的事物。
一路上,元圓有些緊張,總是戰戰兢兢地看著四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撞見。
郁禾看在眼里,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宮中的事務。
雖然是沒有記載的國家,可是以郁禾的經驗,她到各地采風收集資料時看到的古建筑,還是有一定規律可循。再加上看了惜風宮里的書,郁禾對這個東榆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皇后——小禾子,前面就是御膳房了。”元圓細聲細語地向郁禾解釋,“奴婢平時就在這里拿飯菜。”
距離惜風宮有十分鐘的路程吧,這飯菜要是在冬天端過來,豈不成冰塊了。郁禾再次覺得還是現代的套房好,廚浴衛又近又方便。
“那你平時就在這里干活?”她看看元圓,又看看幾步之遙的側門,門上掛著小小的黑色匾牌,上面是朱紅色的“御膳房”三個字。
元圓點點頭,“其實奴婢不是御膳房的宮人,只是來幫忙的話,好弄些吃的。”
貌似自己的處境真的很可憐。郁禾的嘴角不禁抽搐,原來自己的三餐是這樣得來的。
“辛苦你了。”郁禾瞇著眼望著在陽光下泛著金光的字,靜靜地說。
“奴婢不敢當,這是奴婢的本分。”她誠惶誠恐地急忙說道,難掩對這謝意的驚訝。
郁禾撇開某些突如其來的額外情感,繼續執行自己的目的。
約莫二十幾分鐘后,郁禾走得有些累了,畢竟身上的傷還未痊愈,于是就和元圓在一片林子里暫時歇腳。
過樹蔭的風吹來,帶來與炎熱截然相反的涼爽,郁禾的疲憊頓時消散了三四成。
東榆的氣候好的不像話,幾個月里郁禾就看到一場雨,每日晴空萬里,卻也不會感到干燥或是悶熱。難道這是特殊的地域性氣候?郁禾不得而知,用手摘下一片葉子銜在嘴里,想要試著能不能吹出個曲調。
其結果自然是以失敗告終。
站在一旁的元圓抿著嘴偷偷地笑著,因為她吹得實在難以入耳。
“你會嗎?”郁禾又摘下一片葉子,遞給元圓。
她輕輕“嗯”了一聲,接過葉子吹了起來。
郁禾不知道她吹得是什么曲子,清脆婉轉,倒也另有風情。她是個樂癡,是“音樂白癡”的簡稱,小學考音樂都會只有六十分的音樂天賦,但這并不妨礙她聆聽音樂。工作之后,為了治療病人,很多時候都需要音樂,自己對那些音樂也要進行挑選編輯。
享受此刻。
可事與愿違,郁禾想躺在這里進行午睡的想法就被人打破了。
聲音是自己從未聽過的男聲。
“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