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我娘臨走前叮囑我不能做一個任人擺布的女人，她讓我掌握自己的幸福。”

“哎，你娘這一生受了多少苦，你這孩子也是真是倔。”

清姿淚眼婆娑的央求道∶“張媽，幫我好嗎，只有你能幫我了。”

張媽警惕的走到門口，塞給外邊的人一些零錢，說∶“幾位兄弟也都辛苦了，小姐受了驚，今天我照顧著，你們都回去歇著吧。”這大晚上的，他們又站了許久，天氣又這樣的多變，幾個人都累了，于是聽從了張媽的話，散去了。

張媽進屋，將撞爛了的門勉強合上，這才回話∶“小姐，張媽是真的心疼你，只是張媽不曉得這樣做到底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

“張媽，倘若是換做別人，她們肯定會接受宿命，可是這對于我來說就是一場折磨。”

“好，張媽幫你，你再等些時日，等他們送了防備，我就找個機會送你出去。＂張媽長吁一聲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氣來做這個決定。

清姿胡亂的抹掉掛在臉上的淚水，她的臉映在這暖黃色的燈光中才有些顏色，張媽將清姿扶著睡下，她一邊拍打清姿的肩膀一邊唱著童謠，那都是清姿記憶里的味道，她漸漸的睡去，張媽見她蹙著的眉頭稍稍松散了些，才放心下來。

清姿往后幾日都十分乖順，也沒鬧出什么事來，像平常人家的待嫁新娘子，二太太以為是清姿想通透了，還暗自竊喜。隔三差五就詢問清姿要不要做幾身新衣裳。清姿心底雖是不喜歡，但為了讓他們不起疑心，也只得滿口應承。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半個月。

一日清早，清姿正酣睡，卻被張媽晃醒了，張媽往她被子里捂了一包東西，繼而說∶“婚期也快到了，二太太請師傅來幫你做嫁衣裳，那人我正好認得，等會你趁機跑路，那師傅會幫你的，這包里是些干糧，還有些我平日里攢下來的零錢，你拿去路上用，你一定要答應張媽，等避過了這陣子就回來，再跟你爹認個錯，也就沒什么事了。＂

清姿鼻頭微酸，卻還是忍住沒哭出來，她不住的點頭，張媽慫了慫鼻子，竟落下淚來：“你一個女兒家的能去哪，我當初怎么是答應你了的，平日你去北平上學我都替你擔心許久，你現在要出走，那還不叫我一輩子心神不安寧。”

張媽不再說話了，只是默默的幫清姿整理衣物，張媽總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要什么，張媽往她的皮箱子里裝了幾件素色旗袍和在學校常穿的衣裙，又將梳妝臺上被風吹得翻翻開了的《納蘭詞》合上，裝進了皮箱。清姿也靜默著看著這一切，她實在不知道怎樣開口，就只能默默記住這一切，或許以后都再難見到了。

張媽收拾完一切，就靜靜的出去了，嘴里還反復念叨∶“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張媽走得極慢，卻偏偏不肯回頭，分別大概就是如此，舍不得又得不得，如凌遲，一刀一刀都是活生生的疼痛，卻還得忍著不說。

清姿中午沒吃進去多少，一是擔心著被別人發現，二又怕自己走后沒人照顧父親，弄得他晚年都無兒女承歡膝下，凄淡度過。清姿與父親幾日沒見了，她還埋怨著父親，而父親又放不下面子來探她，一對父女鬧得如此境地，怎能不讓人心涼。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還伴著二太太談笑的聲音∶“譚師傅，我可是在你那做了許多年的衣裳了，再怎樣說也算是老主顧了，我們家清姿的嫁衣都讓您給包承了，您可是得親自把關，這可馬虎不得。”

“那是當然了，二太太都發話了，譚某肯定是要用心了。”那人的答話雖是謙卑的言辭，可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清姿疾速的將行李藏起來，，然后端坐在梳妝鏡前佯裝打扮，二太太走進同清姿說了幾句話，清姿也是愛搭不理的“嗯”“啊”了幾句。二太太不愿自討沒趣，在外人面前也不敢壞了形象，就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譚師傅看上去四十歲的光景，還是張媽的老友無疑，如此一來，清姿便放心了許多，只是譚師傅總是冷著一張臉，讓人靠近不得，譚師傅到是有閑情雅致，不急不慢的坐下來給自己斟茶。

“譚叔。”清姿該了稱呼試探性的叫了聲。

譚師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準備妥當了再走也不遲。”

清姿任舊沒有意識到，只是一個勁的說自己一切都準備好了。

“你是打算穿著這一身旗袍逃的嗎，那你是跑不遠的，我也就不必幫你了。”

“我的衣柜里就只有這些旗袍了…”

譚師傅起身從隨身帶著的皮箱子中掏出一套男士西裝外加一頂黑色禮帽。然后自覺的出門替她探風。這西裝正好抱身，該是譚師傅考慮齊全老早里備好的，清姿將頭發盤起來，戴上帽子，儼然清俊小生的模樣，她翻出行李，打開門，說∶“譚師傅，我可以了。”

“你往后門走，我有個徒弟正接應著，他會讓黃包車車夫將你送到火車站的，你張媽叫我替你買了去北平的火車票，她該是想要你去同學家避避。”譚師傅叮囑起來也成了啰啰嗦嗦的了。

清姿點點頭，拎著皮箱往后門去了，這后門雖然平日人不多但總是會有幾個人在這里守著，今天卻連人影都見不著，大概都是張媽調去了。后門確實有人等著，是個約莫二十歲的人侯著，見清姿出來立馬將早叫好了的黃包車調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