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九歌一人走在漫無邊際的森林里,周圍充斥著霧霾,沒有陽光,走來走去都像是在原地轉悠,找不到出口,更是沒有一點生氣,仿佛連空氣都如一潭死水一般,九歌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突然前方傳來說話的聲音,九歌像是瞬間充滿了希望,有人?三步并作兩步,大步向前走去,邊走邊豎起耳朵聽前方傳來的聲音。當九歌找到聲音源頭的時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是追殺孟蕭的那七騎黑衣人,個個兇神惡煞的劍指九歌,劍刃上的血似乎還在散發著熱氣,九歌下意識的往后退,誰知黑衣人步步緊逼,眨眼間就將劍放在九歌頸項之間,只是從那深邃的眼神中就知道,九歌死期不遠了。黑衣人的劍下力道的割破了九歌的皮膚,一陣鉆心的疼痛伴隨著無法呼吸的感覺讓九歌大夢初醒。
摸著完好無損的脖子,九歌長出一口氣,還好只是做夢。一場夢激的九歌毫無睡意,雖然傷口恢復的一天比一天好,但是夢里任人宰割的無力感,襲擊著四肢百骸,這讓好不容易才接受到這里事實的九歌來說,無疑又是一道晴空霹靂。
黑衣人為何要殺自己,是因為孟蕭還是因為孟衍?看那黑衣人的眼神是非要致自己于死地不可,自己跟他們又無冤無仇。一系列的問題,讓九歌陷入沉思。
月上中天,屋后的桂樹依然在風中搖曳,氤氳的水汽顯得此刻的水潭如夢如幻。身在其中的兩名男子打破了這份平靜。
"大哥,你還記得小時候爹爹教我們練武嗎?那個時候爹爹總是喜歡教你多一點,雖然他嘴上從來不說,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是練武的料。"孟衍無力的笑著。
"嗯。"孟濯只是望著遠方答到。
"大哥,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總是灰頭土臉的回家,娘總是說我們淘氣,而爹說我們,這才是孟家男兒。"
"我記得。"
"我還記得爹每次出遠門都要給娘帶禮物,唯獨那次沒有,爹只帶了一把劍給你,娘和爹鬧了好幾天。"
孟濯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岸邊那把孟蕭送給他的血凌劍,一晃都這么多年了。
"一切都好像昨天,只是現在爹和娘都不在了,或許他們會一直這樣看著我們吧。"孟衍像是明白什么似得抬頭看了看天。
"爹和娘會的。"孟濯的眼中突然有了焦點,看著抬頭發呆的孟衍說道。
此時連空氣都是凝重的,兩個男子只是一個看向前方,一個抬頭發呆。
當九歌糾結好久依舊未果時,九歌走到窗前便看到這樣一副畫面。
孟衍面色沉著的看著夜空,水并不深,剛好淹到小腹,身上的傷口都已初愈,粉嫩的新肉在月光下像是吹彈可破。那單薄的身軀在氤氳的水中顯得如此孤單。
孟濯站在水中,堅實的胸膛像是可以扛起一切,他不像孟衍那般單薄,也不似孟衍一般白皙,練武之人的肌肉本就發達,在孟衍的襯托之下,孟濯顯得更加強壯,結實。
看著這兩兄弟沉默的氣氛,九歌趴在窗上不禁出口打破了沉默。
"你們兩可是好雅致啊!"九歌含笑看著哥倆。
在九歌出聲的一剎那,孟濯便看見九歌懶散的趴在窗上,不懷好意的看著他們,孟濯則是什么也沒說,迅速在水里動作,讓水淹沒自己,只露個頭出來,看著孟衍還依舊處于對九歌的震驚之中,孟濯按著孟衍肩膀也將他沒于水中,只露了頭出來。
"非禮勿視,姑娘難道沒聽過?"孟濯開口便指向九歌。
"這個嘛……倒是聽過,不過就是沒聽過洗澡不遮不擋,還不許人看的。"九歌回答著,在九歌眼里,這壓根沒什么可看的,夏天游泳池里男人們不都是這樣嘛?再者說了,在醫院里什么沒見過,難道就這點小菜要滿足九歌的大胃口?
看見自己調侃也起了作用,孟衍和孟濯一個臉紅的像煮熟的蝦,一個臉黑的像鍋底,九歌也是見好就收的人,立即開口說到"好了,這看也看夠了,如果你們下次洗澡還想本姑娘觀摩的話就聲音大一點,我可不介意觀看啊。"說著九歌轉身笑著回了房,空蕩蕩的窗戶依然向兩兄弟叫囂著。
"大哥。"孟衍試探的叫著孟濯,看著大哥臉色并不是太好,孟衍也不敢有下文,孟濯看著竹舍方向,確定沒了動靜之后,才走上岸拿起衣服迅速的穿起來。孟衍看孟濯淡然的穿著衣服,便也沒說什么,迅速的從水中起來拿著衣服慌張的套上,孟濯穿好衣服靜靜的看向竹舍,暗暗握緊了拳頭,后悔道,早知如此,當初應該一劍殺了她。
雖然對九歌來說這并沒有什么,但是對于孟衍和孟濯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偏偏九歌還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孟衍還好,只覺得這段時間跟九歌相處下來,九歌也不是壞人,只是比較愛捉弄人而已,但是對于孟濯來說,這簡直如同被人扒光衣服調戲一番還不能反抗,他也就算了,可是竟然連衍兒也被看了,越想越覺得應該殺了那個女人。
孟衍像是意識到孟濯全身散發的殺手一般,不安的叫了聲孟濯。
"大哥,九歌她……九歌她也是被咱們吵醒的,再說,她傷也沒好。"孟衍說道。
孟濯看著弟弟如此一說,便知道衍兒是猜到他想干什么了,想到之前衍兒對九歌的態度,九歌也是救了衍兒的人,如此便就抵去吧。
待到孟衍和孟濯回房的時候,九歌又已沉沉睡去,嘴角還掛著一絲笑容,孟濯看到,又覺得全身不舒服的像針刺一樣,看了看衍兒,不自在的去睡了,只是九歌一夜好夢,孟衍和孟濯徹夜難眠。
孟濯是因為要跟偷看了他們洗澡的女人共處一室覺得屈辱,而孟衍則是因為害怕大哥一時之下殺了九歌。
一夜,就這樣在各懷心思中度過了。
當九歌被窗欞中的陽光照醒的時候,孟衍和孟濯正頂著四只熊貓眼在林中穿梭。
九歌起身走到窗邊,看見腳下的被褥被疊的整整齊齊,院子里也沒有兩兄弟的聲音,九歌抬步走出竹舍,呼吸著清晨獨有的新鮮空氣,清涼中帶著草香的味道。
廚房和后譚邊也依舊沒有他們的影子,九歌便猜想這哥倆,肯定一個去狩獵,一個去采藥了。九歌不緊不慢的踱步到潭邊,映著水面看了看自己臉上的疤痕,光潔的額頭上那一道疤痕叫囂的挽延而下至臉頰,傷口淺的的地方已經脫痂長出了新肉,傷口深得地方依舊還有褐色的血痂緊覆其上,九歌捧了水輕輕的拍打著臉,希望能享受這里的平靜與美好。低頭看看肩上的傷口,已經不再出血了,傷口上的敷料也不復之前那般紅艷,看來自己還是要限制活動,不可大幅度的運動啊。
想著自己來這里的日子已經不短了,可是這是哪里,到底為何回來這里,九歌依舊沒有頭緒。走到竹舍門前,在那歪七扭八的豎線后又添了幾筆,九歌才從地上撿了樹枝去給菜園子里的秧苗松松土。
既來之,則安之。
雖然在這里每天很無聊,吃的也沒有多少,但是這樣的米蟲生活還是值得九歌欣賞的。
就在九歌與好不容易碰面的蚯蚓斗智斗勇的時候,孟濯和孟衍抬著一堆竹子回來了。
"怎么這么多竹子?"九歌疑問,絲毫沒有注意因為這個問題而紅臉的孟衍和微慍的孟濯。
孟衍看了看孟濯,見他一直向前走,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便說道"大哥說男女授受不親,所以砍些竹子做個床。"
"噗嗤……哈哈哈,對啊對啊,男女授受不親,做個床好啊。"九歌看著孟衍像個小媳婦的樣子,并沒有因為孟濯的臉色而壞了她的好心情。
九歌走到孟濯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要不要幫忙啊?"
"不用。"孟濯想也沒想,直接越過九歌,放下竹子,進了廚房。
"哼,不識抬舉。孟衍,要不要我幫你啊?"
"不……不用了。"孟衍發現九歌在看他之后,迅速的低下了頭,飛快的逃離了九歌的視線。
"不幫還樂的清閑呢。"九歌獨自嘀咕幾句,又去尋找剛才那條小蚯蚓去了。
這邊九歌悠閑的松著土,那邊,兩兄弟有條不紊的做著竹床。九歌的目光時不時的飄向那邊,在看到孟衍的汗珠順著臉頰淌下的時候,九歌起身去廚房舀了兩碗水放在他們身邊,孟衍見了抬起頭對著九歌笑了笑,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又迅速的低下頭。孟濯則是一直埋頭苦干,九歌則是又蹲下來繼續除草,松土。待九歌覺得有些疲乏的時候,已經到了正午了,而那張竹床也是初出雛形了。
九歌鉆進廚房熱了熱昨天的兔骨筍湯,叫了孟濯和孟衍吃飯。
"好些了嗎?"桌邊,孟衍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氣問道。
"好多了,只要不出血,沒有炎癥,應該會快一點。"九歌答到。
接著,又是沉默,發現自從孟濯來了以后,這孟衍也開始不愛說話了,這可不行,會憋死的,九歌正愁找個話題開口的時候,孟濯扔出了一句驚人的話。
"我明日下山買些東西,還需要什么?"
"下山?你要下山?"九歌放下手中的碗?驚奇的問,"這里不是山下嗎?你去買什么?"
"這是山中一處,要想買東西,必須下山,山下有個城鎮。"九歌發誓,這是他見到孟濯以來,說話最長的一次了。
"大哥,我可以跟你去嗎?"孟衍問道。
"衍兒,你就在這里,大哥速去速回。"
"哦,知道了,大哥要小心。"
"那個……那個……可不可以帶上我?"九歌問道。
"不可以。"孟濯答到。
"為什么?"九歌泄氣的說。
"你有傷。"孟濯又回到了他的精簡模式。
看著九歌因此而同樣氣餒的模樣,孟衍安慰的說。
"大哥有武功,會很快的,你身上的傷也沒有好,還是在這里好好養傷吧。"九歌聽孟衍這樣一說,覺得孟衍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這里是什么情況,自己還摸不清,況且還深受重傷,等有朝一日傷好了,她自己去,也沒人能攔她,目前還是保命要緊。
"好吧好吧,你速去速回。記得帶些吃的回來。"九歌不忘叮囑道。
飯后,孟濯和孟衍依舊奮斗在制作一線,以至于九歌無聊的觀看者制作過程時,還時不時的丟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或被采納,或被無視,當哥倆將制作好的竹床抬進竹舍,并用紗幔將九歌的床隔成兩處的時候,九歌感嘆著古人的動手能力的同時,也感嘆著兩兄弟的默契。
床放在離門口較近的地方,用九歌之前卸下來的紗幔隔在九歌睡得那張床和新做床的中間,恰好像是隔出來了兩間臥室,離九歌也不遠,剛好滿足了怕黑想要不太遠的想法,一夜,也就在孟衍久久沉浸在自己收獲的喜悅里不能自拔的過去了。
第二早,天剛麻乎的時候,孟濯拿起劍看了看熟睡的孟衍,起身下了山。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孟濯摸著身側冰冷的床鋪,悠悠轉醒。大哥怕是下山去了,想罷,聽著九歌還在呼呼大睡的聲音,孟衍躡手躡腳掩住房門,背起背簍朝樹林中走去。
孟濯站定在山下青風鎮時,已經是辰時了,這里人大多種田為生,民風淳樸,雖是辰時,但路邊的小攤小販已是勞作已久的樣子了。
孟濯順著路走到第二條巷子口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閃身進了右手邊的巷子,像是站在原地的人突然消失了般,來到一處門前,看似不大的后門,牌匾上也只是懸掛著福來運轉的字樣。在孟濯閃身進去之后,門被掩的嚴實的像是不透風。
九歌醒來以后看竹舍里沒人,大呼被騙,天氣陰的云快要壓上頭頂,前方竹林濕氣氤氳,看樣子快要下雨了。
九歌不怕孟衍和孟濯撒腿走人,只是覺得哥倆下山去玩也不帶她,甚是不厚道,就在九歌腓腹哥倆人品有問題的時候,孟衍回來了。
"你不是跟著你大哥下山了么?"
"下山?沒有啊,我去前面采了些藥材,看快要下雨了。"
"你這下是好了,傷都好了,能到處蹦噠了,我呢,倒是被你哥給害成這幅模樣。"九歌假裝沒好氣的說道。
"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下山去就好了啊。"孟衍笑著說道。
"等我傷好了?等我傷好了,你們肯定都跑路了,還會管我下不下山?"
孟衍聽到九歌說道,愣了一下,很快又說道,"怎么會呢?"
"怎么不會?我是看清了,你們兄弟兩是遲早要跑路的,到時候剩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就老死在這山中。"
"九歌,有些事我不能忘。我有我的責任,希望你能明白。"
"好啊,等我傷好了以后,你們下山我也不攔你們了,你們有自己的責任和仇恨,我哪,去闖蕩我的江湖,天下之大,四海為家嘛。"九歌不知道,她自己在說這話時,孟衍眼中的她是那么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即使下著毛毛小雨,也絲毫不影響從九歌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
"好啊,等我報了仇,就去找你,然后跟你一起闖蕩江湖。"
"你?跟我闖蕩江湖?算了吧,我怕你大哥知道了,還沒闖蕩呢,他先把我給擺平了。"
"大哥不會的……"
兩人就坐在竹舍門前,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看著雨霧中綠竹蒼勁挺拔,看著前方的路蜿延盤旋。
等孟濯從那扇門里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申時了。
孟濯先是去布莊買了一身青衫和一身白衫,然后又去藥鋪抓了三付固本培元和三付止血的中藥,最后去買了一袋大米和半袋白面,準備返程的時候路過市場,又逮了只豬仔和兩只母雞,提著大包小包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