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所羅門王寶藏的傳說
- 所羅門王的寶藏
- (英)亨利·賴德·哈格德
- 5594字
- 2020-10-09 10:31:19
我不裝煙斗了,可還沒來得及回答古德上校的問題,亨利爵士就開口問道:“我弟弟在巴曼瓜托的日子,您都聽說了些什么?”
“我聽說的事至今沒對任何人說過。”我回答道,“我聽說他去尋找所羅門王的寶藏了。”
“所羅門王的寶藏?”他們異口同聲地大聲說。“在哪兒?”
“我不知道,”我回答,“只知道傳說中寶藏的位置。有一次,我曾見到了寶藏附近的山峰,但中間還隔著130英里的沙漠,聽說只有一個白人成功穿越了那片沙漠。不過我能做的也許就是告訴你們所羅門王寶藏的傳說,不過沒我同意,你們不能再告訴別人。這樣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們同意嗎?”
亨利爵士點了點頭,古德上校則說:“這是一定的,肯定不說。”
“那好,”我開始講,“你們應該猜得到,總的來說,獵象人都是粗人,除了自己的生計和卡菲爾人的生活,對別的事都不太上心。但是偶爾你會遇見一兩個不怕麻煩的人,他們從當地人嘴里搜集傳說,試圖拼湊出這片黑土地的歷史。差不多30年前,就有個這樣的人給我講了所羅門王寶藏的傳說。我第一次到馬塔貝列獵象時遇到了埃文斯,就是他給我講的,他真可憐,第二年就被受傷的水牛弄死了,葬在了贊比西瀑布旁邊。我記得有天晚上我告訴埃文斯,有一次我在現在所說的萊登堡地區捕捉彎角羚和大羚羊的時候,發現了幾個非常大的礦坑。后來,我又發現有人到這些礦坑那里尋找黃金,不過這都是幾年前的事了。采礦人還在堅硬的巖石上開鑿了一條很寬的車道,直接通往礦坑的隧道入口。隧道入口處堆著幾堆準備粉碎的金石英,看來采礦的人走的時候很匆忙。而且,往隧道里走二十多步還能看到一座精美的石雕,隧道正好穿過它。”
“‘啊,’埃文斯對我說,‘我來給你講個更古怪的故事吧’。于是他就開始給我講他如何在更靠近內陸中心的地方找到了一座廢墟之城,他覺得那就是《圣經》中說的俄斐。順便說一句,早在可憐的埃文斯之前,就有很多飽學之士說過同樣的事。我記得當時我還年輕,對奇聞軼事都是豎著耳朵仔細聽。埃文斯講的故事有關古代文明——古猶太人或者腓尼基探險家們曾在失落已久的蠻荒國度找到了寶藏。這個故事大大超過了我的想象。忽然,他對我說,‘兄弟,你聽說過馬沙庫魯姆布韋地區西北邊的蘇里曼山脈嗎?’我說從未聽說過。‘噢,那好,’他又說,‘我是說那就是所羅門寶藏的所在地,鉆石礦就在那里。’”
“我問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怎么,蘇里曼不正是所羅門的變音是什么?[3]而且,馬尼卡的一個伊薩努斯——也就是女巫醫也對我說過同樣的事。她說住在群山之間的人是祖魯人的一個分支,說祖魯方言,長得更魁梧俊美。他們之中有一群很有本事的巫師,天地一片混沌時從白人那里學會了巫術,也知道閃耀的石頭——絕美的寶藏的秘密。’”
“其實,盡管我對這個故事很有興趣,也不過把它當作笑談,因為當時還沒有發現過鉆石礦,但可憐的埃文斯去了,后來死了。這20年來,我從沒多想過這件事。然而,20年后——紳士們,這時間可是夠長了,獵象人靠獵象能活過這20年可不容易——我又聽說了蘇里曼山脈和那個地區更詳細的情況。我當時就在馬尼卡地區一個叫斯坦達的村莊。那里真是個窮苦的地方,人們什么都吃不上,也沒什么獵物。我當時發著燒,情況很不好,一個葡萄牙人帶著一個混血仆人來了。我很了解德拉瓜灣那里的低等葡萄牙人。一般說來,沒人比他們更邪惡,他們對待奴隸非常殘酷,以折磨人為樂。不過這個葡萄牙人和我了解的那些卑鄙的葡萄牙人完全不同,實際上,他的相貌讓我想到書里舉止得當的紳士。他個子很高,身材瘦削,有著深色的大眼睛和卷曲的灰色胡須。我們聊了一會兒,他能說點兒英語,我也懂點兒葡萄牙語。他告訴我他叫喬斯·西爾韋斯特雷,在德拉瓜灣附近有個住處。第二天他帶著混血仆人離開的時候,跟我說了‘再見,’還按古老的禮儀摘下了帽子。”
“‘再見,先生,’他說,‘要是我們能在見面,我一定已經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我會記得你的。’我微微笑了一下——當時我太虛弱,笑不出來——看著他往西邊的沙漠走去,暗暗想他是不是瘋了,也不知道他到那里能找到什么。”
“過了一周,我的燒退了一些。一天晚上,我坐在自己帶來的小帳篷前,一邊嚼著最后一只雞腿——那是我用價值20只鳥的布料從當地人手里換來的,一邊盯著火紅的太陽消失在沙漠盡頭。這時,我突然在對面的斜坡上看到一個人影,離我有300碼,穿著外套,顯然是個歐洲人。那個人跪在地上爬了幾下,又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結果摔倒了,就又開始爬。看這個人情況不太好,我趕緊叫一個獵手過去扶他,很快,獵手就攙著他過來了。你們猜他是誰?”
“肯定是喬斯·西爾韋斯特雷。”古德上校說。
“沒錯,正是喬斯·西爾韋斯特雷,更準確地說,他已經成了一副骨架。他得了膽汁熱,臉色臘黃,臉上一點肉都沒有,深色的大眼睛幾乎都要掉出來了。全身上下除了臘黃色羊皮紙一樣的皮膚、一頭白發和如柴瘦骨,什么也沒有。”
“‘水!上帝啊,給我水!’他呻吟著。我看他嘴唇干裂,舌頭腫脹發黑,伸在外面。”
“我給他喝了點兌了牛奶的水,他大口連著喝了得有兩夸脫。我不敢再讓他喝了。過了一會兒,他開始發燒,躺在地上胡言亂語,滿嘴都是蘇里曼山脈、鉆石、沙漠什么的。我把他扶進帳篷,盡力照顧他,可沒什么效果,我估計他撐不下去了。大概11點,他安靜了很多,我也躺下睡覺了。清晨時分,我醒了,朦朧中看到他坐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沙漠,瘦到皮包骨頭的身形看著很奇怪。一會兒,第一縷晨光灑在我們面前廣袤的草原上,很快就照在100多英里外蘇里曼山脈的最高峰上。”
“‘就在那里!’在死亡邊緣掙扎的人用葡萄牙語大喊,伸出又細又長的胳膊指著前方,‘可我永遠都到不了了,永遠都不行。沒人能到!’”
“突然,他停下來,看上去像是在下決心。‘我的朋友,’他轉身朝我說,‘你在嗎?我眼前一片漆黑。’”
“‘我在,’我回答他,‘我在,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噢,’他說,‘我很快就會休息了,有的是時間——永遠休息了。聽著,我要死了!你之前對我很好,所以我要把這張紙留給你,也許你能活著穿過這片害死我和我仆人的沙漠,到達那里。’”
“接著,他在襯衫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來一個黑乎乎的貂羚皮的波爾式煙草袋,上面還系著一根獸皮繩,我們管這個叫‘瑞皮’,他試著解開繩子,可沒成功,就把袋子遞給我說:‘解開繩子。’我照做了,從里面拿出一張破舊的黃亞麻布,上面還有一些已經褪色的文字,而且這塊破布里面還包著張紙。”
“他越來越虛弱,說話聲也越來越無力。他接著說:‘亞麻布上寫的所有內容都在這張紙上,我花了好幾年才弄懂。聽著:我的祖先是里斯本的一位政治難民,是最早踏上這片沙漠的葡萄牙人之一。在山脈里垂死之際,他寫下了這段文字,在他之前、他死之后都沒有白人踏足那座山脈。我的祖先生活在300年前,名字叫喬斯·達·西爾韋斯特雷,他的仆人一直在山這邊等他,后來發現他死了,就把他寫的東西帶到了德拉瓜。此后,這片布就一直保存在家族中,可卻沒人在意,也沒人閱讀,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它。我為了它快沒命了,可也許另一個人能成功,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先生,千萬別把這個給別人,你要親自去!’”
“后來他又昏迷了,過了一個小時就離開了人世。”
“愿他安息!他走得很安詳,我把他深埋在地下,又在上面壓了很多大石頭,這樣豺狼就沒法刨出他的尸身。之后,我就離開了。”
“噢,那張紙呢?”亨利爵士問道,語氣里滿是好奇。
“對,那張紙,上面寫了什么?”上校也問我。
“先生們,你們要是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們。那張紙我只給一個人看過,那個人是個上了年紀的葡萄牙商人,他為我翻譯了紙上的內容,第二天就全忘了這回事兒。原來的那塊破布和喬斯先生翻譯好的紙都在我德班的家里。不過翻譯成英文的東西就在我的小筆記本中,還有一張臨摹圖,就算是地圖。你們看吧。”
“我叫喬斯·達·西爾韋斯特雷,現在就在兩座山峰之間的小山洞里,我管這兩座山叫‘示巴雙乳峰’,小山洞在南峰北面,沒有積雪,我就快會餓死在這里了。今年是1590年,我用一根裂開的骨頭蘸著鮮血,在一片衣服布上寫下這段話。如果我的仆人來找我時發現這封信,就要帶到德拉瓜去,讓我的朋友(此處看不清)把消息帶給國王。國王也許會派支軍隊來,要是士兵們能活著穿過沙漠,跨過高山,戰勝勇敢的庫庫安納人和他們的巫術——為此要帶上幾位牧師,那么國王就會成為所羅門王之后最富有的國王。我親眼看到白色死神像后面有所羅門王藏寶的密室,里面有數不盡的鉆石。可女巫戈古爾背叛了我,我什么也帶不走,還差點兒丟了性命。讓來尋寶的人跟著地圖走,爬上示巴雙乳峰左邊山峰的峰頂,就能看到北邊的所羅門大道,沿著所羅門大道走三天,就到了國王的宮殿。希望來的人能殺了戈古爾。愿我安息。永別了。
喬斯·達·西爾韋斯特雷”[4]
我念完后,就把那位老先生用鮮血畫就的地圖摹本給他們看,亨利爵士和古德上校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噢,”古德上校說,“我曾周游世界兩次,到過很多港口,卻從沒在故事書里看到這樣的故事,也沒聽說過寶藏的事。要是我說謊,就被絞死好了。”
“奎德曼先生,這的確是個離奇的故事,”亨利爵士說。“我想您該不會是哄我們吧?我知道,有時候騙一騙不懂世故的人也不算大事。”
“亨利爵士,您要是這么想,”聽到這里,我有點生氣,把紙裝進口袋里——我可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是那種覺得謊話是幽默,又愛在新手面前吹噓從未發生過的冒險經歷的傻瓜——“您要是覺得我在騙您,老天,我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說完,我起身要走。
亨利爵士伸出大手按住我的肩膀。“奎德曼先生,請坐,”他說,“請您原諒。我明白您并不想騙我們,但這個故事聽起來太不可思議了,我不得不懷疑。”
“我們到了德班,您就會親眼看到地圖和信件的原件。”我回答說,火氣多少消了一些,因為我想了想,這個故事難以想象,他們有懷疑也在所難免。
“但是,”我繼續說,“我還沒說到你弟弟的事。我認識和他一起出發的那個叫吉姆的人。他是貝專納人,是個好獵手,人也很聰明。內維爾先生出發的那天早上,我看到吉姆站在我馬車旁,在車轅上切煙草。”
“‘吉姆,你們這趟要去哪兒?是去獵象嗎?’我問他。”
“‘不是,先生,’他回答說,‘我們要去找比象牙值錢多了的東西。’”
“‘是什么?’我又好奇地問。‘金子嗎?’”
“‘不是,先生,是比金子更值錢的東西。’他笑了一下。”
“我沒再問下去,我可不想尋根究底,失了身價,但我確實很疑惑。很快,吉姆就切好了煙草。”
“‘先生,’吉姆說。”
“我沒理他。”
“‘先生,’他又叫了我一聲。”
“‘哎,怎么了,孩子?’我問。”
“‘我們是要去找鉆石,先生。’”
“‘鉆石!天啊,可你們的方向不對啊,你們應該往礦區那邊走。’”
“‘先生,您知道蘇里曼冰山嗎?’——亨利爵士,他說的就是所羅門山。”
“‘聽說過!’”
“‘您聽說過那里有鉆石嗎?’”
“‘吉姆,那不過是個荒唐的故事。’”
“‘那可不是故事,先生。我之前認識一個那邊來的女人,她帶著她的孩子去過納塔爾,就是她親口告訴我的——不過她已經死了。’”
“‘就算到了蘇里曼地區,吉姆,你的主人也會被禿鷹吃掉,而你也會被啃得連骨頭都剩不下。’我說。”
“他咧嘴笑了。‘也許會這樣,先生。可人都會死,我寧愿去別的地方闖闖,再說,這邊的大象都快被獵光了。’”
“‘啊!我的孩子,’我對他說,‘你就等著那個蒼白的老男人扼住你黃色的喉嚨,看你那會兒還怎么喘氣。’”
“半個小時之后,我看到內維爾的馬車啟程了。一會兒吉姆又跑了回來。‘先生,再見了,’他說。‘不跟您告別就走,我心里過意不去。我想你是對的,我可能不會活著回來了。’”
“‘吉姆,你的主人真打算去蘇里曼冰山嗎?還是你在說謊?’”
“‘我沒說謊,’他回答道,‘我的主人真的要去。他說無論如何都得成為有錢人,至少要試一試,所以他就決定不妨碰碰運氣去找鉆石。’”
“‘噢!’我說,‘吉姆,你等一下。你能不能把字條轉交給你的主人?而且一定要到伊亞提再給他。’伊亞提離這里有幾百英里。”
“可以,先生。”
“于是我找了片紙,在上面寫上‘來到這里的人……沿著示巴雙乳峰左峰上的雪坡爬到峰頂,北邊就是所羅門大道。’”
“‘好了,吉姆,’我說,‘把這個交給你主人的時候,告訴他最好按照上面的指示做。你現在不要給他,我可不想讓他跑回來問一些我不想回答的問題。快走吧,懶散的人,都快看不到你主人的馬車了。’”
“然后吉姆就拿著字條走了。亨利爵士,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關于你弟弟的事。但我恐怕——”
“奎德曼先生,”亨利爵士說,“我要去找我弟弟。我要到蘇里曼山脈去找他,如果有必要,我就翻過那座山,直到找到他或者知道他已經死了為止。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嗎?”
就像我之前說的,我是個謹慎的人,說白了就是非常怯懦,而這個提議嚇壞了我。看起來這趟出行必死無疑,就算不考慮別的事,我還得養我兒子,所以我當時并不敢就這么死了。
“不了,謝謝您,亨利爵士,我想我還是不去了,”我回答說。“我年紀大了,不太適合做徒勞無功的事情,再說我們的下場會和我可憐的朋友西爾韋斯特雷一樣。我兒子還得指望我呢,所以我不能這么莽撞地拿生命冒險。”
聽完,亨利爵士和古德上校顯得非常失望。
“奎德曼先生,”亨利爵士說,“我是個有錢人,但我還是決定要這么做。您要是愿意同去,只要您認為合適,要多少報酬都行,出發之前我就給你。此外,我還會提前安排好,免得我們遭遇厄運之后,您兒子得不到妥善照顧。現在,您知道我們多需要您同行了吧。而且,如果我們有幸到了那個地方,找到了鉆石,你可以和古德可以了。我不想要鉆石。當然,現在這些承諾還無法兌現。還有,要是得到了象牙,也由你們兩個人平分。您大可以跟我提條件,奎德曼先生,我也會承擔一路上的花銷。”
“亨利爵士,”我說,“這是我聽過最慷慨的提議,貧窮的獵手和商人都不會拒絕。不過,這也是我遇見最不容易的工作,我得花時間想想。到德班之前我答復你。”
“很好,”亨利爵士說。
于是,我說了晚安就走了,夢見了去世很久的可憐的西爾韋斯特雷和那些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