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從一個震驚全美的惡性兇殺案件說起,這就是發生在1964年的吉諾維斯案件。
案發當天凌晨三點,一位名叫吉諾維斯的女性在回家的途中被歹徒持刀殺害。歹徒施暴的過程整整持續了三十多分鐘,當時有38個人聽到了女生的呼救,甚至有人還在窗前看了一會兒兇殺過程。然而,在這整整三十多分鐘的時間里,沒有一個人去救她,也沒有一個人報警,一條鮮活的生命就在旁觀者的不作為中逝去了。案件被報道后,引起了社會各界的軒然大波,大家討論的焦點都在目擊者的冷漠上——面對如此殘忍的惡性事件,連舉手之勞都不愿做,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這一事件引起了美國社會心理學家達利和拉塔奈的注意,他們在研究了此次事件的各方報道之后,提出了著名的“旁觀者效應”:無人幫助吉諾維斯的原因正是目擊人太多了,人越多,愿意幫助她的人反而越少。為了證實這一效應,他們便在大學中設計了兩個實驗。
他們找來紐約大學的學生們做被試者——當然,他們并不知道實驗的目的。
第一個實驗是癲癇實驗:實驗者對被試者們說,這個實驗就是想了解一下他們的大學生活。每個大學生被單獨安置在一個房間里,只能通過專門的通信工具講話。這種通話裝置的特點是一次只能一個人講話,但其他所有人都能聽見他說話,每個人有2分鐘時間說話。
實驗者將所有被試者隨機分為三組,也就是將他們分到不同的實驗條件下:第一組被試者被告知,他們只能與另外一個人交談,這一組我們就叫它二人組;第二組被試者被告知,他們可以與另外兩個人交談,即三人組;第三組可以和另外五個人交談,即六人組。除了人數之外,其他實驗條件都是一樣的。
當然,這里的可交談人數都是假的,其實每組中只有一名被試者,和他交談的聲音都是錄音。但因他們都在單獨的房間中,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被騙了。
實驗開始,被試者會先聽到一個男生講話(其實是播放錄音),談的內容都是關于大學生活的,說到中間時會提到他有癲癇病,在壓力大時容易發作。他講完之后,第一組就輪到被試了,第二、三組是輪到下一個人講話,就在被試者按照講話順利進行的時候,意外事件發生了——那個第一個說自己有癲癇病的男生的病情發作了(當然還是錄音),他開始發出求救的聲音:“……我的癲癇病就要發作……我需……要一些……幫助,如果有人愿意幫助我……(此時有哽咽聲)我要死了,幫……助癲癇……”這一場景模擬的就是吉諾維斯事件——情況同樣危機,同樣有多人旁觀,旁觀者們同樣都聽到了凄慘的求救。
那么,被試者的表現如何呢?二人組有85%的被試者實施了幫助行為,即離開房間,向實驗者報告情況,六人組只有31%的被試者實施了幫助。在反應時間上,二人組的平均反應時間不到一分鐘,而三人組則接近三分鐘。也就是說,當被試者只有自己一個人時,對方發生危險,他提供幫助的可能性最大,但是當被試者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時,他采取施救行為的可能性就會大大減小,即便他們最終提供了幫助,時間也會相對延遲。
第二個實驗和癲癇實驗類似,只是換了一個場景,叫作房間充煙實驗。同樣找來大學生們做被試者,讓他們坐在房間里做問卷。同樣也是三組:第一組只有被試者一個人在房間里,叫單人組;第二組是三個被試者在房間里,叫真三人組,既然有真三人組,那就有假三人組了;第三組是一個被試者和兩個實驗助手假扮的被試者在同一房間。做問卷做到一半的時候,房間里出現了緊急情況:大量不明煙霧涌入房間,很明顯,這是著火的征兆。
結果,單人組中有75%的被試者向實驗者報告了房間煙霧情況,真三人組中只有38%,而到了假三人組,報告率只有10%,甚至有被試者直到實驗結束都沒有行動,盡管他們已經被煙熏得揉眼睛和咳嗽了。
經過這兩個實驗,我們應該能夠更加客觀地看待這一問題,而不能單純地用人性的冷漠來解釋旁觀者的不作為。達利和拉塔奈總結了這一現象,叫作“旁觀者介入緊急事態的社會抑制”,簡稱“旁觀者效應”。
旁觀者效應的出現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責任分散——人越多,責任被分散得越多,也就是每個人需要承擔的責任就越小,自然提供幫助的可能性就越小。當我們一個人被要求去完成某項任務時,我們無可推脫,責任是我們一個人的,責任感會驅使我們去努力完成。但如果一個任務被分到一個團隊的頭上,而每個人又沒有明確的任務分工,就像突發事件發生時那樣,大家并不明確自己應該做什么,這時就相當于大家都沒有任務了。
所以,在遇到這樣的情況下,正確的求救方式應該是把任務落實到個人頭上,例如,直接求助:“這位男士可以幫我報個警嗎?”
還有一個原因是“法不責眾”,其實也和責任分擔有關。因為人數少的時候,承擔責任時會更重,但如果旁觀的人數很多,那么就算承擔后果,那分到每個人頭上也不嚴重。當我們處在群體中時,我們就不再是我們自己了,我們就成了群體中的一員,沒有名字,人人平等,這就叫作群體中的“匿名性”。匿名性可以使得我們隱藏在群體之中,讓別人難以發現我們。這就會導致群體在干壞事時沒有明確的約束,因為怪也怪不到我們一個人身上。處于群體中的人們的道德約束力會比單獨個體時要低,這也是目擊者們見死不救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從眾心理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發生意外情況時大家都很驚慌失措,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大家肯定會看向身邊的人在做什么,當大家都不行動時,在這種群體影響下,自己也就不作為了,或者延遲行動。所以,群體的效率并不一定就高于所有個體加起來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