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我的祖國:北大老同志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回憶文集
- 邱水平
- 1024字
- 2020-11-05 17:41:35
少年意氣,于動蕩處安身
人的品質、氣質和經歷是分不開的,一個人的根都在他的童年時代。
1922年,我在山城重慶出生。然而少年失怙,我只得四處漂泊,在茶館、寺廟寄宿為家。為了謀生,小學畢業后我就去職業學校讀會計,16歲時到了民生輪船公司做學徒工。正是在那個時候,我常常能看見日寇執行“疲勞轟炸”,上千人被活活悶死在防空洞中,我幾度難掩悲憤。但與此同時,民族企業都充盈著一種強烈的民族自尊心與責任感,我亦深深為之感染。后來我的科長覺得我是一個可以被培養的孩子,便介紹我到南開中學讀書,先是旁聽,一年后轉為正式生。
然而隨著中日戰事的變化,我和我的一些同學決定投筆從戎,以身許國。1944年,抗戰形勢已經很緊張了,日寇進攻中緬公路,想打到內地,我們南開中學有二十多人報名參加印緬遠征軍,一同前往印度、緬甸訓練了一段日子。這時的日本軍國主義已是強弩之末。在遠征軍回國途中,我們臨時接到指令,被調往國共東北戰區去參與內戰。我向來是排斥同胞相殘的,古人也說過“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的話,都是一家人,外敵未退,哪來的工夫去自相殘殺呢?所以我在到達曲靖的當夜,就和同學坐火車去了昆明,一番輾轉來到了這個號稱民族堡壘的城市。這是一個國家前途未卜、個人無所依靠的時刻,我就在這樣的未知中開啟了下一段人生旅程。
為了躲避國民黨的追捕,我只得去找我在南開時的好友湯一介尋求幫助,他的父親也是我的恩師湯用彤先生收留了我。這幾乎是我人生最困難的時刻,我一度靠在街頭賣報紙維持生活,好在湯先生對我照料有加。在昆明的這兩年,也是我格外青春洋溢、意氣風發的兩年。在賣報為生之外,我也積極參加學生運動,得以接受先進思想的洗禮,并且想到用畫漫畫的方式去抨擊我所看到的黑暗現實。
1946年,湯用彤先生舉家遷往北京,我也同時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平藝術專科學校,師從徐悲鴻、董希文,聆聽齊白石等大家的課程。課業之外,我還常常擔任學生運動負責人,參與和領導了一些愛國運動。
后來,我被地下黨通知自己已經上了國民黨黑名單,不得不選擇離開北京。我仍記得當初逃亡到一片高粱地時,突然冒出來一些背著槍的人——那時我還不知道是什么人,后來才知曉是解放軍派來保護我們的武裝人員。那份心頭涌起的感動我至今仍難忘卻。從冀東到熱河,我堅決地投奔了解放軍,參加了遼沈戰役。
縱觀我的少年時代,總是與學生運動緊密相連的。想來也是,在國家動蕩的關頭,在那樣一個滿腔意氣的年紀,我如何能獨善其身?投身國家民族事業的熱血貫穿我的前半生,此后也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