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曠野上

我從我心的曠野里呼喊，

為了我窺見的美麗的真理，

而不幸，彷徨的日子將不再有了，

當我縊死了我的錯誤的童年，

（那些深情的執拗和偏見！）

我們的世界是在遺忘里旋轉，

每日每夜，它有金色和銀色的光亮，

所有的^[1]人們生活而且幸福^[2]

快樂又繁茂，在各樣的罪惡上，

積久的美德只是為了年幼人^[3]

那最寂寞的野獸一生的哭泣，

從古到今，他在^[4]遺害著他的子孫們^[5]。

在曠野上，我獨自回憶和夢想：^[6]

在自由的天空^[7]中純凈的電子

盛著小小的宇宙，閃著光亮，

穿射一切和別的電子的化合，

當隱隱的春雷停佇在天邊。

在曠野上，我是駕著鎧車騁馳^[8]，

我的金輪在不斷^[9]的旋風里急轉，

我讓碾碎的黃葉片片飛揚，

（回過頭來，多少綠色的呻吟和仇怨！）

我只鞭擊著快馬，為了驕傲于

我所帶來的勝利的冬天。

在曠野上，無邊的肅殺里，

誰知道暖風和花草飄向何方，

殘酷的春天使它們伸展又伸展，

用了碧潔的泉水和崇高的陽光，

挽來絕望的彩色和無助的夭亡。

然而我的沉重，^[10]幽暗的巖層，

我久已深埋的光熱^[11]的源泉，

卻不斷地迸裂，翻轉^[12]，燃燒，

當曠野上掠過了誘惑的歌聲，^[13]

O，仁慈的死神呵，給我寧靜。^[14]

一九四〇，八月。^[15]

（初刊于香港版《大公報·文藝》第945期，1940年10月12日，后收入《探險隊》《穆旦詩文集》。現錄《探險隊》版。）

[1] 《大公報》版，缺“的”。

[2] 《大公報》版，多“，”。

[3] 《大公報》版，多“，”。

[4] 《大公報》版，“他在”作“他們”。

[5] 《大公報》版：“他的子孫們”作“他們的子孫”。

[6] 《大公報》版，“：”作“，”。

[7] 《大公報》版，“天空”作“太空”。

[8] 詩文集版，“騁馳”作“馳騁”。

[9] 《大公報》版，“不斷”作“暴烈”。

[10] 詩文集版，“，”作“、”。

[11] 《大公報》版，“光熱”作“光和熱”。

[12] 《大公報》版，“迸裂，翻轉”作“翻轉，爆發”。

[13] 《大公報》版，“，”作“。”。

[14] 《大公報》版，缺本行。

[15] 《大公報》版，署為“一九四〇，九月，×塘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