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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產品責任保險基礎理論分析

第一節
產品概念界定

有學者認為,概念有時是含混不清的,有時又排除了應該包含的東西,所以概念的存在不一定是好的。麥吉利夫雷MacGillivray與博茲Birds教授也認為,嘗試寫出正式的定義有無窮無盡的困難,而認真去做更會遭到慘敗。[1]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概念乃是解決問題所必需和必不可少的工具,沒有限定的專門概念,我們便不能清楚和理智地思考法律問題。[2]事實上,明確概念是從事法學理論研究的基本前提。

“產品”本是經濟學中的一個術語,但隨著產品被廣泛用于經濟、政治、法律等領域,已經成為一個通用詞語,在不同領域具有不同的含義,涵蓋的具體范圍也有所不同。廣義的產品是指自然界之外的一切勞動生產物。在產品責任立法中,產品的范圍要小于廣義的產品范圍。同時,由于不同國家或地區的經濟發展與法律傳統并不相同,其產品責任立法對產品范圍的規定也不盡相同。[3]因此,為了科學界定產品的概念,有必要針對產品概念的內涵與外延進行深入分析與考察。

一、各國產品責任立法對產品界定之分析

《美國統一產品責任示范法》第102條c款將產品定義為:“具有真正價值的,為進入市場流通而生產的,能夠作為組裝整件或者作為部件、零件交付的物品。但人體組織、器官、血液組成部分除外。”[4]此外,美國《侵權法重述第三版:產品責任》對產品一詞作出如下界定:“產品是經過商業性銷售以供使用或消費的有形動產。其他項目如不動產和電,當它們的銷售及使用與有形動產的銷售和使用足夠類似時,也是產品。但是,服務和人類血液及人類組織器官,即使是商業性提供的,也不屬于產品。”[5]由此可見,美國產品責任立法對產品采取了概括式定義。但是,由于美國的立法、司法體制的原因,以及出于保護產品使用者的基本公共政策的理由,在具體實踐中法官們傾向于采用更廣泛、更靈活的定義方式。[6]例如,1978年,美國科羅拉多州法院在一起產品責任案中裁定,盡管人的血液不是制造的產品,但是因為輸血系供人消費,血液也應被視為產品。在Ramsome v. Wisconsin Elec. Parver Co.案中,法官確認電屬于產品。在Hales v. Northwest Natural Gas Co.案中,法官將天然氣納入產品范圍。關于計算機軟件,有法官將計算機軟件分為以標準件在市場上批量銷售的通用軟件和依訂單專門設計的專用軟件,并將通用軟件納入產品范疇。可見,在美國司法實踐中,法官確認的產品范圍相當廣泛,幾乎包括所有經過工業處理的制成品。可以說,凡是可以出售、使用或移轉的加工材料均被歸于產品的范疇。[7]

在澳大利亞,調整產品責任最重要的法律就是1974年頒布并經多次修改的《聯邦貿易行為法案》。該法案涉及的產品包括機動車、船舶、飛機、動物、礦物、植物、天然氣及電力等。[8]

1976年5月歐洲理事會通過的《涉及人身傷害與死亡的產品責任公約》第2條a款規定:“產品是指所有動產,包括天然動產和工業動產,無論未加工的還是加工過的,即使組裝在另外的動產內或組裝在不動產內,也是產品。”[9]1985年,歐共體理事會頒布的《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第2條規定:“為本指令之目的,產品指除初級農產品和狩獵產品以外的所有動產,即使已被組合在另一動產或不動產之內。初級農產品是指種植業、畜牧業、漁業產品,不包括經過加工的這類產品。產品包括電。”[10]1987年《英國消費者保護法案》將《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融入英國的法律體系之中,并針對產品的概念作出界定。[11]《英國消費者保護法案》規定:“產品是指任何動產或電力,但未經加工的捕獲品和農產品,不屬于產品。”[12]《德國產品責任法》也是將《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轉化為國內法的結果,于1990年1月1日生效。根據該法第2條的規定,產品是指任何動產,包括組裝在其他動產或不動產之中的動產。按照該定義,電屬于產品的一種,其他自然產品也包含在產品的范疇之內。此外,按照《德國藥品法》的規定,在受害人因食用經批準流通的藥品死亡或遭受損害的情形下,不適用《德國產品責任法》,而應適用《德國藥品法》。由此可見,在德國,經批準流通的藥品屬于一種特殊產品,由《德國藥品法》直接調整。[13]根據《法國民法典》第1386條第3款的規定,產品是指所有動產,包括添加到不動產之中的動產,如初級農產品、電力等。[14]

根據瑞典《產品責任法》的規定,產品包括所有動產。可見,在瑞典,產品的概念非常廣泛,下列物品都屬于產品:動物、原材料、已加工或未加工的初級農產品和天然產物。而建筑物以及其他永久性不可移動的建筑不屬于《產品責任法》規定的產品的范疇,但是修建建筑物所使用的建筑材料屬于《產品責任法》規定的產品的范疇。按照瑞典法律規定,電不屬于動產,因此,《產品責任法》并未將電歸入產品之列。此外,瑞典《產品責任法》還將核事故導致的損失排除在賠償范圍之外,因為上述損害屬于《核損害責任法》的調整范圍。[15]

比利時《產品責任法》第2條將產品界定為所有的有形動產,包括嵌入其他動產或不動產,或根據其指定用途被作為不動產的物品。同時,該法規定產品包括電。比利時《產品責任法》將產品限定為有形動產,將無形物品,如股票、債券等排除在外。這一規定可能會導致該法對某些特殊物產生適用上的困難,例如,軟件是一種無形物,按照該法的規定,軟件不能被視為產品,但歐盟委員會在回答成員國的咨詢時曾表示,根據《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的規定,軟件也可以被當作產品處理。[16]

《日本產品責任法案》第2條第1款將產品界定為制造人制造或加工的動產。根據《日本民法典》第85條和第86條的規定,動產是有形財產,土地及其定著物除外。因此,缺陷土地、建筑設施、能源、軟件或服務等導致的損害不屬于該法案的調整范疇。此外,未經加工的自然產品如農產品、海產品及牲畜產品等導致的損害也不屬于該法案的調整范疇。但是,根據參與制定《日本產品責任法案》官員的解釋,血液制品及疫苗應屬于該法案的調整范圍。[17]

綜上所述,從世界各國對產品概念的界定來看,美國對產品概念的界定方式最為寬泛,幾乎包括所有有價值的可以用來進行貿易、銷售和使用的物品,無論是有形物還是無形物,動產還是不動產,工業產品還是農業產品,物質產品還是精神產品,只要造成消費者或使用者損害,都可成為發生產品責任的“產品”。[18]在歐洲,《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最初將初級農產品和不動產排除在產品范疇之外。但隨著英國瘋牛病的出現,消費者對歐盟生產的農產品質量普遍表示擔憂,為了在消費者心目中建立良好的信譽,歐盟于1999年5月19日采納了歐洲理事會第34號指令,決定將產品范圍擴大到初級農產品,并撤銷《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第15條關于成員國可以選擇“產品”定義中是否包括初級農產品和狩獵產品的規定,以此加大對消費者的保護力度。[19]為了與《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保持一致,英國于2000年對其《消費者保護法案》進行修改,將初級農產品和狩獵品也納入產品范疇,因此,當初級農產品和狩獵品對消費者的身體健康或其財產造成損害時,農民、漁民、牧民和果農等都有可能承擔產品責任。[20]

二、我國現行立法關于產品內涵的界定及評析

我國《產品質量法》第2條第2、3款規定:“本法所稱產品是指經過加工、制作,用于銷售的產品。建設工程不適用本法規定;但是,建設工程使用的建筑材料、建筑構配件和設備,屬于前款規定的產品范圍的,適用本法規定。”該法第73條進一步規定:“軍工產品質量監督管理辦法,由國務院、中央軍事委員會另行制定。因核設施、核產品造成損害的賠償責任,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的,依照其規定。”由此可見,我國《產品質量法》中規定的產品具有以下三層含義:首先,必須是經過加工、制作的產品。未經加工、制作的天然農產品、礦產品都不屬于《產品質量法》中的產品。其次,必須是用于銷售的產品,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商品,是用于買賣的加工物或制作物。如果生產的產品僅僅是為了自己使用或作為禮物送給親友,那么,該產品不是《產品質量法》中的產品。最后,《產品質量法》不適用于軍工產品、核設施、核產品和建設工程。也就是說,軍工產品、核設施、核產品和建設工程被排除在《產品質量法》之外。[21]

2002年,我國民法學者梁慧星教授、王利明教授分別負責起草了《中國民法典》草案建議稿,兩個建議稿中均有關于產品內涵與外延的界定。其中,梁慧星教授建議稿第1617條規定:“產品是指經過加工、制作,用于銷售的動產。導線傳輸中的電,視為產品。建設工程不適用本節規定,但建設工程使用的建筑材料、建筑構配件和設備,屬于前款規定的產品范圍的,適用本節規定。”[22]王利明教授建議稿第1950條規定:“本法所稱產品是指經過加工、制作,用于銷售的動產。下列銷售的物,視為本法所稱的產品:(一)導線輸送的電能,以及利用管道輸送的油品、燃氣、熱能、水;(二)計算機軟件和類似的電子產品;(三)用于銷售的微生物制品、動植物制品、基因工程制品、人類血液制品。下列用于銷售的物,不屬于本法所稱的產品:(一)建筑物和其他不動產,但是建設工程中使用的建筑材料、構件和設備除外;(二)僅經過初期加工的農(林、水)產品。”[23]

2009年12月26日,《侵權責任法》由第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二次會議審議通過,并自2010年7月1日起正式施行。但是,該法第五章“產品責任”中并未涉及產品的概念及產品范圍的界定,因此對于產品內涵與外延的界定還是應當適用《產品質量法》的相關規定。

綜上所述,與歐美各國對產品內涵與外延的明確界定相比,我國現行法律的規定存在著過于籠統、界定不明的缺陷,從而給司法實踐中適用《產品質量法》帶來許多困難。存在的問題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一)加工、制作的標準如何界定

有學者認為,加工、制作是通過工業加工、手工制作等生產方式改變原材料、毛料或半成品的形狀、蛋白質或表面狀態,使之達到規定要求的各種工作的統稱。經加工、制作的產品可包括工業品、手工業品、經加工的農產品。加工制作是產品產出的過程,產品質量的優劣,直接與加工制作有關。未經加工制作的產品是指天然形成的產品(如原礦、原煤、原油、天然氣等)、初級農產品(如玉米、小麥、稻谷、蔬菜等)、初級畜禽產品、初級水產品等,因其質量是不以人們的意志和要求所決定的,并非人為所能控制,所以不應受產品質量法調整。[24]也有學者認為,應將加工、制作解釋為“機械化的、工業生產的”加工、制作,并不包括“手工業的”加工、制作。[25]事實上,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農業生產水平的提高以及生產方式的多樣化,單純對“機械化、工業化的生產”進行控制,僅讓工業生產者承擔嚴格責任,已不能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例如,通過轉基因技術培育的農產品,人為因素的介入對農產品質量的影響絲毫不亞于工業生產中加工行為對工業品質量的影響。再如,相當多的傳統工藝品和食品是通過手工制作完成的,這些手工制品的質量也與使用者、消費者的權益密切相關。因此,對“加工、制作”作限縮解釋,將手工制品和全部農產品排除出產品的范圍,有悖于產品責任法的基本精神。所以,應對“加工、制作”作擴張解釋,不局限于機械化、工業化生產,還包括由于生產者人為因素介入進而對產品質量造成影響的一切行為。例如,我國曾經發生過的在大米中摻入礦物油、在雞鴨飼料中添加蘇丹紅、在豬飼料中添加瘦肉精等事件中,生產者人為因素的介入都應構成“加工、制作”,應按照《產品質量法》和《侵權責任法》的規定向受害人承擔產品侵權責任。

(二)用銷售限定產品是否恰當

除加工、制作外,我國現行《產品質量法》中的產品概念還包括“用于銷售”這一要件,即只有用于銷售的才屬于產品,這也是借鑒《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相關規定的結果。《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第2條中的產品定義雖沒有關于“用于銷售”的規定,但其第7條規定:“生產者能證明產品既非生產者為銷售或經濟目的任何形式的分銷而制造,亦非生產者在其商業活動過程中所生產或分銷的,則生產者無須承擔責任。”將不是用于銷售作為免責事由予以規定,與我國立法要求產品用于銷售并無二致。[26]有學者認為,法律規定產品必須用于銷售,這在邏輯性、準確性和嚴密性上都存在著問題,因為銷售只是產品進入流通領域的方式之一,除銷售外,產品還可以通過贈予、試用、租賃和借用等方式到達消費者并對消費者產生影響。因此,建議我國借鑒《斯特拉斯堡公約》第2條第4款的規定,用“以合法方式交付他人”取代現有的“用于銷售”的規定。[27]事實上,在現實生活中,產品被投放市場進入消費領域的方式確實很多,不僅僅局限于銷售,還可以通過租賃、有獎促銷、首次使用的無償贈送或讓消費者試用等方式,將產品投入市場流通。上述各種方式都是制造商為實現經濟利益而從事的商業活動,遠非銷售的傳統定義所能全部包含。因此,為便于法律適用,使用“流通”一詞更為恰當。

三、我國現行立法關于產品外延的確定及分析

根據《產品質量法》第2條第3款、第73條的規定,在我國,建設工程、軍工產品、核設施、核產品并不屬于產品,不受《產品質量法》的調整;而建設工程使用的建筑材料、建筑構配件和設備,屬于產品,應適用《產品質量法》的規定。此外,關于電力及管道輸送產品、血液與血液制品、初級農產品、智力產品、贈品等是否屬于產品,我國《產品質量法》并未作出明確規定。因此,有必要針對上述物品是否屬于產品進行深入分析。

(一)電力及管道輸送產品

美國法院一般均認為電力是一種產品,像其他貨物一樣,電力可以被制造、運輸和出口。在Ransome v. Wisconsin Elec. Power Co.案中[28],法院認為,電力是一種可以被人類制造或生產的能源,并且作為一種可以發熱、提供動力和發光的能源而為人們所控制、傳送、分銷,是一種可消費的無形產品。但是,法院同時對電作為產品的情形進行了限定:生產商己經放棄控制并已通過某種方式投放到商業流通中的電是產品,而由生產商控制的能源管道中的電卻不屬于產品責任法的管轄范圍。因此,通過電表傳輸到用戶住宅里的電應屬于產品。與美國的判例相似,《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第2條明確將電納入產品范疇,歐盟各成員國也都遵循該指令的規定,在本國的產品責任法或消費者保護法中規定電屬于產品。在我國,電已經成為消費者普遍使用的能源之一,但《產品質量法》并未明確規定電是產品,只有在高壓電(1千伏)導致人身傷亡或財產損失時,依據《民法通則》[29]第123條以及《電力法》第60條的相關規定,責任方才需要承擔嚴格責任。但是,居民生活用電(220伏)和普通工廠用電(380伏)導致的損害,不能依法獲得賠償。這對受害人而言顯然是極不公平的,同時也不符合世界各國正在宣揚的消費者保護理念。[30]因此,我國應借鑒美國的相關規定,將通過電表傳輸到用戶住宅里的電作為產品對待,發生傷害事故的,相關責任主體應當承擔產品責任。除此之外,與電力相似,通過管道輸送的燃氣、熱能、水等也應視為產品,如果造成消費者或使用者人身、財產損害的,相關責任主體也應當承擔產品責任。

(二)血液與血液制品

在醫學領域,“血液”與“血液制品”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血液制品是指生產藥品的企業用物理、化學方法,對全血、成分血進行加工而獲得的產品,如血蛋白、纖維蛋白等。而血液則是指臨床使用的全血和成分血,是從人體采集的,經過分裝、貯存、保管、運輸以及加入抗凝劑等處理后用于輸血的全血制劑和血液成分制劑。雖然從血液采集開始就有各種嚴格要求,但是臨床上輸血仍可能發生各種并發癥。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全球HIV感染者中約有5%—10%是經血液傳播感染的。事實上,絕對安全的血液估計只占臨床用血的40%左右。[31]因臨床輸入血液與血液制品導致受害者感染病毒而引發的賠償責任訴訟,在20世紀80年代就已經成為西方國家公共安全與健康方面的焦點問題。[32]目前,許多國家都將血液與血液制品作為產品并適用產品責任法,但也有國家采取相反的做法。例如,在美國,血液與血液制品被貼上“不可避免的不安全產品”的標簽,嚴格責任并未適用于血液制品,以保護血液銷售者免受嚴格責任和擔保訴訟的困擾;但對血液產品的過失訴訟是允許的,雖然在實踐中原告幾乎不可能勝訴。[33]考慮到獲取人類血液及其組織背后的公共政策比供應它們帶來的風險更為重要,在美國所有州中,人類血液與組織的供應者的責任都通過立法加以限制。

在歐洲,不少學者認為,《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涉及的產品范圍足以涵蓋血液及其相關產品。在法國,其國內法律和司法判例均要求輸血中心承擔保證血液不受污染的義務,甚至在實施《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的產品責任法律中明確規定:人體組織成分、血液及其衍生產品的有關生產者,不得利用開發風險進行抗辯。20世紀80年代,由于輸血感染HIV事故的影響巨大,法國政府主動在社會保障系統中設立專項基金,先行向受害者全額賠償,再向有關責任者一一追償。在意大利,政府于1992年專門通過一項法令,規定因輸血治療不幸感染HIV的受害者有權獲得經濟賠償。在丹麥,政府通過立法強制建立無過錯賠償基金。在英國,已有向因輸血而感染HIV的受害者提供無過錯賠償的判例。[34]

在我國,《產品質量法》并未明確規定血液是否屬于產品,但在司法實踐中,大部分法院都未將血液作為產品看待。因此,當發生輸血事故導致受害人感染疾病時,受害人只能要求醫院或相關機構承擔過錯責任,這對于受害人而言是極為不利的。事實上,在我國,病人因輸血感染疾病的事件屢見報端。例如,2004年9月,黑龍江北安建設農場職工醫院爆出了多名病人因輸血感染HIV事件;2005年7月,媒體披露河北省沙河市柴關鄉、冊井鄉多名村民因住院輸血感染HIV事件;2006年1月,衛生部通報吉林省德惠市18人因輸血感染HIV事件。[35]綜上所述,基于公共政策的考量,應將血液納入《產品質量法》的調整范圍,進而規定醫院及相關機構的嚴格責任,以保護受害人的合法權益并盡量減少輸血感染事故的發生。

(三)初級農產品

如上文所述,筆者認為,我國《產品質量法》中規定的加工、制作不僅包括“機械化的、工業生產的”加工、制作,還應當包括“手工業的”加工、制作,人為因素的介入對農產品質量的影響絲毫不亞于工業生產中加工行為對工業品質量的影響。事實上,農產品與消費者生活的聯系最為密切,直接關系著消費者的身體健康。由于瘋牛病、口蹄疫危機的出現,歐盟于1999年5月正式將農產品納入《歐共體產品責任指令》規定的產品范圍;英國也于2000年修改國內法律,將農產品和狩獵品納入產品的范疇。與國外相比,我國現階段農業生產者的自律水平較低,少數不法之徒為了牟取高額利潤而人為制造缺陷農產品的現象越來越嚴重,如在雞鴨飼料中添加蘇丹紅生產雞蛋,出售瘦肉精含量超標的豬肉,銷售含有孔雀石綠及用含有避孕藥的飼料養殖的水產品等。這些缺陷產品完全是由于生產者的人為因素導致的,將其排除在嚴格產品責任的范圍之外,不僅不利于消費者保護,同時也不利于提高我國農產品的安全水平。[36]

(四)智力產品

“智力產品”的概念是英國學者惠特克提出的,主要是指書籍等出版物、計算機軟件、建筑設計圖、成文信息材料等。與一般產品不同,智力產品不僅有其物質載體(如紙張、磁盤、盒帶等),而且還包含著豐富的智力內容,在多數國家仍屬于過失責任的調整范疇。但是,國外有不少學者主張將智力產品視為產品,因為智力產品同樣存在諸如書籍內容有誤、信息數據不精準、電腦軟件程序失靈等產品缺陷,也可能造成使用者的損失。[37]事實上,在一些國家的司法實踐中,已有將書籍等出版物視為產品的判例。例如,美國發生的有關化學制品的課本事故,即嚴格按照化學課本內容做實驗而導致發生爆炸時,適用嚴格責任。此外,美國還有一系列將航空地圖視為產品的判例,判決消費者可以針對因信賴該航空地圖而造成飛機失事所導致的傷亡要求出版商承擔嚴格責任。[38]近年來,隨著我國圖書印刷業、音像與影像制品制造業和計算機行業的迅速發展,智力產品與人們的工作和生活關系更加密切。在這種情形下,國家既要保護出版自由,同時也不應忽視對智力產品消費者的保護。因此,為了更好地保護智力產品消費者的合法權益,應將產品范疇擴大到智力產品,特別是那些不傳遞創見性思想的純粹功能性的智力產品。[39]

(五)贈品

所謂贈品,是指銷售商為了促銷產品而采用買一贈一、買大贈小等方式無償贈送給消費者的物品。如上文所述,銷售只是產品進入流通領域的方式之一,除銷售外,產品還可以通過贈予、試用、租賃和借用等方式到達消費者手中并對消費者產生影響。當這些贈品導致消費者遭受損害時,贈送方理應承擔產品責任,以維護市場經濟秩序并實現對消費者利益的充分保護。

四、小結

綜上所述,從對世界各國消費者保護政策的變遷考察可以發現,為了加大對消費者的保護力度,各國都在不斷豐富產品的內涵和積極擴展產品的外延,將越來越多的商品納入產品的范疇和進而適用嚴格責任來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與之相對,我國現行《產品質量法》關于產品的規定存在過于籠統、界定不明的缺陷,給司法實踐中適用《產品質量法》帶來許多困難。因此,我們應當對加工、制作及銷售等字眼進行細化、界定,并將電力及管道輸送產品、血液與血液制品、初級農產品、智力產品、贈品等納入產品的范疇,從而更好地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1] 參見〔英〕克拉克:《保險合同法》,何美歡、吳志攀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9頁。

[2] 參見〔美〕E.博登海默:《法理學——法律哲學及其方法》,鄧正來等譯,華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465頁。

[3] 參見段曉紅:《產品責任適用范圍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75頁。

[4] 參見金曉丹:《中美產品責任法中產品缺陷的比較及啟示》,載《商業經濟》2004年第4期。

[5] 《侵權法重述第三版:產品責任》由美國法律研究院通過并頒布,中文版由法律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肖永平、龔樂凡、汪雪飛譯,肖永平審校。

[6] 參見〔美〕史蒂芬·J.里柯克:《美國產品責任法概述》,鄒海林譯,載《環球法律評論》1990年第4期。

[7] 參見劉洪波:《歐美產品責任法概述及我國企業的對策》,載《鄭州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3年第2期。

[8]See Peter O'Donahoo, Peter Hobday, Product Liability in Australia, in Gregory L. Fowler, International Product Liability Law: A Worldwide Desk Reference Featuring Product Liability Laws & Customs in 50+ Countries, Aspatore Books, 2003, p.30.

[9] 國家技術監督局政策法規司編:《國外產品質量與產品責任法規選編》,中國計量出版社1992年版,第109—110頁。

[10] 國家技術監督局政策法規司編:《國外產品質量與產品責任法規選編》,中國計量出版社1992年版,第29頁。

[11]See Simon Castley, Rachel Morgan, Product Liability in England & Wales, in Gregory L. Fowler, International Product Liability Law: A Worldwide Desk Reference Featuring Product Liability Laws & Customs in 50+ Countries, Aspatore Books, 2003, p.161.

[12] 轉引自高芙蓉:《對產品責任立法中產品范圍的思考》,載《前沿》2000年第5期。

[13]See Michael Molitoris, Helmut Katschthaler, Product Liability in Germany, in Gregory L. Fowler, International Product Liability Law: A Worldwide Desk Reference Featuring Product Liability Laws & Customs in 50+ Countries, Aspatore Books, 2003, pp.226—227.

[14]See Olivier Debouzy, David Por, Product Liability in France, in Gregory L. Fowler, International Product Liability Law: A Worldwide Desk Reference Featuring Product Liability Laws & Customs in 50+ Countries, Aspatore Books, 2003, p.197.

[15]See Peder Hammarski?ld, Marie Bengtsson, Product Liability in Sweden, in Gregory L. Fowler, International Product Liability Law: A Worldwide Desk Reference Featuring Product Liability Laws & Customs in 50+ Countries, Aspatore Books, 2003, p.739.

[16]See Joost Verlinden, Product Liability in Belgium, in Gregory L. Fowler, International Product Liability Law: A Worldwide Desk Reference Featuring Product Liability Laws & Customs in 50+ Countries, Aspatore Books, 2003, p.57.

[17]See Jun Kanda, Product Liability in Japan, in Gregory L. Fowler, International Product Liability Law: A Worldwide Desk Reference Featuring Product Liability Laws & Customs in 50+ Countries, Aspatore Books, 2003, pp.361—362.

[18] 參見劉靜:《產品責任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08頁。

[19] 參見段曉紅:《產品責任適用范圍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34頁。

[20] 參見向玉蘭:《產品責任法中“產品”范圍的擴大化趨勢》,載《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4期。

[21] 參見卞耀武:《產品質量法詮釋》,人民法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19頁。

[22] 梁慧星主編:《中國民法典草案建議稿附理由·侵權行為編·繼承編》,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107頁。

[23] 參見王利明主編:《中國民法典學者建議稿及立法理由·侵權行為編》,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227頁。

[24] 參見房維廉、趙惜兵主編:《新產品質量法釋義與問答》,工商出版社2000年版,第11頁。

[25] 參見梁慧星:《中國產品責任法——兼論假冒偽劣之根源和對策》,載《法學》2001年第6期。

[26] 參見段曉紅:《產品責任適用范圍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83頁。

[27] 參見譚玲:《產品范圍的比較分析》,載《政法學刊》2004年第1期。

[28] See Ransome v. Wisconsin Elec. Power Co., 87 Wis. 2d 605, 610, 275N. W. 2d 641, 643(1979).

[29] 我國《民法總則》已于2017年3月15日通過,2017年10月1日實施,但《民法通則》依然有效。

[30] 參見何楨、藍志明、解晶:《產品責任立法中的產品范疇比較研究》,載《天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3期。

[31] 參見王岳:《論醫療正義》,載《法律與醫學雜志》2007年第2期。

[32] 參見王晨:《西方國家血液安全的責任與賠償》,載《法律與醫學雜志》2001年第4期。

[33]See George W. Conk, Is there a Design Defect in the Restatement(Third)of Torts: Products Liability? Yale Law Journal, 2000, Vol.109, p.1087.

[34] 參見王晨:《西方國家血液安全的責任與賠償》,載《法律與醫學雜志》2001年第4期。

[35] 參見查曉雯:《國際產品責任法中產品范圍的比較及啟示》,載《南方論刊》2006年第5期。

[36] 參見段曉紅:《產品責任適用范圍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31頁。

[37] 參見苗力丹:《論產品責任法中產品的定義與范圍》,載《法制與社會》2007年第5期。

[38] 參見董春華:《中美產品缺陷法律制度比較研究》,法律出版社2010年版,第25頁。

[39] 美國法院判決地圖和導航圖屬于產品的理由在于,它們除了是紙質的以外,在用途上和指南針沒什么區別,因此屬于純粹的功能性產品。參見李響:《美國產品責任法精義》,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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