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社會工作教育的發展
- 王思斌 阮曾媛琪 史柏年
- 8468字
- 2020-09-22 14:04:25
第一章
中國社會工作教育的早期發展與歷史遺產
一、社會工作及社會工作教育的含義
(一)社會工作的含義
社會工作被認為是舶來品,它是英文“Social Work”的翻譯語。關于“Social Work”一詞的翻譯,國內學者有不同看法,有的認為它可以譯成“社會服務”“社會事業”(言心哲,2012:6—8)。關于社會工作是相當于“Social Work”,還是用“社會服務”或“社會事業”更適用于中國實際,學者們也有一些討論。不過,明顯的是,社會工作作為“Social Work”的翻譯語,更多受到美國的影響,而不是受到英國或歐洲的影響。
既然學界選擇了“社會工作”的用法,那就是說,中國的社會工作研究也要按照源自于西方、特別是美國的社會工作的內容和界定展開。按照后來確定的、經過數十年積累和大致形成的說法,社會工作可以界定為:由受過專業教育和訓練的人士、秉持助人自助的理念、運用社會工作方法,連接資源,幫助服務對象解決問題,促進其與環境的相互適應的服務活動。這樣,專業教育、專業理念、專業方法和目標追求就成了界定社會工作的基本要素。
當然,給出這個界定,不是要有意回避各國社會工作的本土化實踐。正像多年來國際社會工作者聯合會致力于討論“什么是社會工作”的一般定義,并沒有得到完全一致的答案一樣,各國的社會工作實踐確實在共性之下表現出各自的特點。近些年來,我們了解到,德國、西南歐的社會工作與美國的有很大不同,東亞與西方國家的社會工作也有不同。但是,為了討論,我們先不去分析這些差異,而是從它們的共同點,即上面所說的幾個要素出發。這就是說,本文所說的社會工作是專業社會工作,是與國際經驗基本銜接的社會工作。
(二)社會工作教育的含義
社會工作教育是為了培養社會工作專業人才而舉辦的教育。在西方發達國家,社會工作教育依據社會實踐需要而產生并得到發展,其中社會工作實踐與教育培訓的關系是互相促進的,雖然我們至今并不能清楚地描述二者之間具體的互動和發展過程。按照現有文獻,西方的社會工作教育有三個起源:1893年由英格蘭濟貧院和慈善組織會社建立的兩年制的“慈善訓練”學校,荷蘭1896年開辦的社會工作教育和美國1898年開辦的對慈善人員的培訓(孫立亞,1999:236;柳拯,2002:162)。由于美國的社會工作教育發展較快,專業體制建設較好,發展規模較大,再加上其較高的國際地位等原因,所以美國社會工作教育在推動世界社會工作教育發展方面發揮的作用得到了更多重視。實際上,美國的社會工作教育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1904年美國的紐約慈善學校建立,至1915年,弗萊克斯納也不承認社會工作是一個專業。到1919年,依據美國自由結社的傳統,美國的17家社會工作教育計劃聯合成立了專業社會工作訓練學員協會,社會工作教育有了自己的組織,也應該有一個基本認可的共同課程。到1952年美國專業社會工作訓練學院協會(AASSW)和國家社會行政學院協會(NASSA)聯合提出了社會工作學院標準(孫立亞,1999:236—237),其中應該包括社會工作教育的標準。
社會工作教育是培養社會工作專業人才的制度化的教育和培訓活動,它經歷過從短期培訓到正規教育的發展進程,通過培養本科、碩士和博士,社會工作教育的培養層次不斷提高,教育體系更加完善。社會工作教育是社會工作教育機構的專業活動,本文所說的社會工作教育即指社會工作專業院系開展的、制度化的專業教育活動。我國的社會工作教育自20世紀20年代始,50年代之后停頓,80年代中期之后開始恢復重建。這里社會工作教育指的是由國家教育行政部門批準、承認的從事社會工作本科、高等專科和研究生教育培養的教學單位所從事的、與承認學歷和授予學位相關的教學、專業實習和實踐活動。
二、中國社會工作教育發展的歷史遺產
(一)外國教會辦學校的社會工作教育
我國社會工作教育起始于19世紀后期現代高等教育傳入之后。鴉片戰爭之后,不少有識之士向西方尋求救國救民的道理,其中包括考察英國和歐洲的社會福利制度(王子今、劉悅斌、常宗虎,2002:388—394)。現代教育作為現代化的組成部分也得到了政府和社會的認可,于是,各類新學得以建立。
在對外開放的過程中,西方(特別是美國)的宗教大肆進入中國,并對我國的社會生活發生著不容置疑的影響(左芙蓉,2005)。在西學東漸的過程中,西方國家出于文化滲透等多方面原因,在中國開辦學校和教育,包括宗教人士到中國傳教。在遇到挫折后他們轉向開辦高等教育,其中包括社會工作教育。
關于西方國家在華開辦現代教育的初衷和性質,美國圣公會主教施約瑟指出:“從教會的開始起,教育就一直是傳播基督教的一個重要媒介……沒有教育作為工具,我們在像中國這樣的民族中傳教的努力,是最徒勞無功的。……‘科甲出身’是中國所有通往出人頭地之門的敲門磚。一如我們所提議建立的大學,在中國將比在其他地方更可能產生也許遠遠超過我們最樂觀期望的結果……我們所提議建立的大學,無疑將成為吸引帝國各地的青年,并把他們置于基督教和基督教文明影響之下最有效的手段。”(田正平, 2007)。
新中國成立之前,毛澤東在談到美國的對華政策時指出“美帝國主義比較其他帝國主義國家,在很長的時期內,更加注重精神侵略方面的活動,由宗教事業而推廣到‘慈善’事業和文化事業”(毛澤東,1991:1506),這種判斷是有根據的。
在中國,開辦和推動社會工作教育的西方宗教界人士當首推步濟時(J.S.Bugees)。1912年作為傳教士的步濟時在華創辦“北京社會實進會”(Student Social Service Club),這是一個組織大學生對北京下層社會開展濟貧幫困,并連帶社會調查的社會組織(楊齊福,2002),其目的除了社會服務外,還在于要培養一批有知識的年輕人。無獨有偶,在上海,傳教士葛學溥(D.H.Kulp)與1914年在美國教會辦的滬江大學組織成立了社會學系,并在上海浦東創建了楊樹浦中心(浦東公社),成為滬江大學學生做社會服務的基地(勵天予,1994:18)。
后來,步濟時等認為通過社會服務的方式培養符合基督教精神的年輕人進度緩慢,于是開始倡導對年輕人進行現代教育,而最接近基督教的高等教育是社會工作教育。步濟時于1922年倡導成立燕京大學社會學系,為美國在中國設立的社會團體及社會福利機構培養社會服務工作的專門人才(楊齊福,2004)。1925年,燕京大學社會學系更名為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至此,在中國,社會工作教育有了制度化建制,可以說是社會工作專業教育在中國的開端。在這之前,在教會辦的一些大學里也開設過社會工作方面的課程,如滬江大學1914年開辦后曾開設“社會服務”課程(閻明,2004:10),但是,它們是作為社會學的輔助課程而開設的,所以還說不上是社會工作教育。
關于社會工作教育的目標和方向,葛學溥認為,社會工作是基督教使用的一種科學技術,它應該被認為是基督教宣教的方法、目標和組織的一個邏輯性的發展結果(葛學溥,1923/2001,轉引自楊齊福,2004)。步濟時曾于1924年撰文《中國社會工作者的培訓》,闡明社會工作課程的設計及原則,說明如何訓練社會工作者,是關于中國社會工作教育的專業文章(步濟時,2005)。
關于中國近代教會大學與社會工作發展的關系,學者們做過專門研究(孫志麗、張昱,2011)。由于掌握資料等方面的原因,下面我們主要以燕京大學為例說明社會工作教育的發展。
在中國,成體系的社會工作教育從步濟時1925年燕京大學辦“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始。如果我們看一看燕京大學的“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社會服務的課程(表1-1—1-3),發現當時燕京大學的課程應該是與美國國內相差不多的。
表1-1 燕京大學宗教社會學專業方向課程(1924—1925)

資料來源:燕京大學檔案。
表1-2 燕京大學社會工作課程(1924—1925)

資料來源:燕京大學檔案。
表1-3 燕京大學社會服務實習課程(1924—1925)

資料來源:燕京大學檔案。
①即girls' club work,可翻譯成女青年會工作或是女子小組工作。
從表1-1可以看出,在社會學系的課程表中有不少社會工作方面的課程,社會工作方法導論、社會服務實習、教區問題中的社會服務實習都是典型的社會工作課程。表1-2和表1-3是社會工作的課程,從課程的名字看,這些課程是比較先進和系統的。其中包括了社會工作的理論和歷史,社會工作的各種工作方法——個案工作方法、小組工作、社區工作、社會工作行政,不同服務領域的課程——青年社會工作、醫院社會工作等,還包括社會研究方法課程。這些課程反映了社會工作的一個重要特點:重視社會工作實務。另外明顯的是,燕京大學的早期社會工作課程突出了為教會的社會服務培養人才的教學目標。
1926年燕京大學成立研究院,招收和培養研究生。緊隨其后,其他教會學校如滬江大學、之江大學、南京金陵女子學院等也紛紛開設該專業。至此,國內社會學和社會工作的人才培養體制在高校層面進入正軌。由于是系統引入西方的社會工作教育體制,所以當時的專業人才培養,無論是在理論教學方面還是實習實踐上都已經接近完善(張嶺泉,2012)。
燕京大學的社會工作教育特別強調與實踐相結合。當時的燕京大學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系主任許仕廉曾指出,中國社會工作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期是訓練時期,第二期是試辦時期,第三期是擴充時期,三個時期都與社會實踐密切相關(彭秀良,2010:123)。這種看法也影響了燕京大學社會工作教育的發展。燕京大學與北平協和醫院有密切合作。例如,協和醫院的社會服務部主任蒲愛德(Ida Pruitt)在燕京大學兼課,并指導學生在協和醫院的實習。當時,協和醫院的個案工作已相當成熟,這從最近譯出的北平協和醫院的醫務社會工作個案資料可見一斑(張嶺泉,2014)。
從1924年開始,民國政府開始收回教育權運動,外國基督教在華開辦學校要在民國政府注冊,校長也更換為中國人。這也導致有外國教會背景的外國教師的撤退。自美國教師逐漸撤出、中國教師接手燕京大學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的教學管理之后,該系越來越強調本土化發展方向。1930年燕京大學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系主任許仕廉指出該系的發展方向是:在社會服務方面,培養高等社會服務專門人才……特別注重社會調查,使學生明白中國現實社會情況……教育上以結合本國實際為主(胡杰容,2010:214)。在此一教育方針的指導下,燕京大學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創辦了清河試驗區,社會服務系學生在老師帶領下到協和醫院、香山慈幼院實習,頗有聲勢和成就(雷潔瓊、水世崢,1991:10—13)。
在培養社會服務專門人才方面,教會大學是突出的。除了燕京大學之外,金陵大學、金陵女子大學等十幾所教會大學設計了社會工作課程,福建協和大學在30年代組建了鄉村服務系,金陵女子大學單獨成立了家政系,培養了大批社會工作專業人才。
教會大學在發展社會工作教育方面是有貢獻的:中國的社會工作教育是從教會大學開始的,它對社會工作教育的系統化和本土化做出了獨特的貢獻,包括明確了社會工作的性質,規定了社會工作教育的內容,構建了社會工作教育的實踐模式,強調了社會工作教育的本土化特征,指明了社會工作教育的獨特理念(楊齊福,2004)。
(二)社會工作教育的本土化
除了學校教育之外,我們簡要介紹一下實踐派對社會服務的推動。這里所說的“實踐派”是指非學院系統開展的,但是具有一定專業特點的社會服務,主要是晏陽初發起并領導的華北平民教育運動。具有基督教背景的晏陽初雖然沒有受過社會工作專業教育,但是在其主持的華北平民教育運動中卻有明顯的社會工作專業特征。這一“運動”吸引了一大批社會學者和社會工作學者加入其中,在“運動”開展中更秉持了近乎專業社會工作的準則。
晏陽初后來在總結華北平民教育運動的經驗時闡明了《鄉村改造運動九大信條》:一,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二,深入民間,認識問題,研究問題,協助平民解決問題;三,與平民打成一片;四,向平民學習;五,與平民共同商討鄉建工作;六,不持成見,當因時因地因人制宜;七,不遷就社會,應改造社會;八,鄉建是方法,發揚平民潛伏力,使他們能自力更生是目的;九,言必行,行必果(宋恩榮,1989)。
可以發現,“信條”的內容是很具社會工作專業特征的,也是具有本土性的。可以認為,華北平民教育運動所開創的社會服務是本土社會工作實踐的開端。我們現在無從考察學院的社會工作教育與非學院的社會工作實踐的互動關系,但是可以說它們都為民國時期社會工作的發展奠定著基礎。
這里我們可能要稍微討論一下社會工作教育的本土化問題。20世紀20年代中后期民國政府開始醞釀收回教權,1929年8月,南京政府教育部正式頒布了《部定私立學校規程》,規定:“私立學校如系外國人所設立,其校長或院長須以中國人充任”“私立學校如系宗教團體所設立,不得以宗教科目為必修課,亦不可在課內作宗教宣傳,學校內如有宗教儀式,不得強迫或勸誘學生參加,在小學并不得舉行宗教儀式。”這使得,以為外國教會在華服務團體培養人才為目標的教會辦學校不得不發生本土化轉變,這里也包括社會工作專業教育的轉變。
這種本土化轉型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需要更多中國教師承擔相關專業課程,二是教學內容更加符合中國社會的現實要求。關于第一點,許仕廉就到美國招聘中國留學生回國教授社會學與社會工作課程。但是由于當時在美學習社會工作的留學生很少(或沒有),所以應聘回國者基本上是關心實際的社會學學者。例如,主修社會學的雷潔瓊就是此時回國的。我們如果比較燕京大學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1924—1925年與1927—1928學年的課程表,就會發現原來開設的社會工作專業方法類課程削弱了,而比較宏觀的課程,包括社會工作專業與社會學專業共享的課程增加了。在任課教師中,外籍教師大大減少,中國教師(主要是社會學背景的教師)在增加。在課程內容方面,自然是反映中國社會現實和社會問題的內容在增加(胡杰容,2010:206)。
關于專業性與本土實踐的結合,國民政府的教育行政部門做過一些努力。1944年國民政府教育部召開大學課程修訂會議,大學社會學內設立了社會行政專業(相當于社會工作專業),其課程體系設置如表1-4。
表1-4 國民政府教育部修訂后的全國高校社會學系(社會行政專業)課程設置(1944)

續表

社會行政專業必修除與上列社會學專業必修科目前10門及畢業論文相同外,并須在以下5門中任選2門:(1)中國社會問題,(2)社會立法,(3)社會政策,(4)社會運動,(5)社會事業史。另加社會行政實習4—6分。(韓明謨,1987:101—104)
表1-4中課程反映了民國時期社會學與社會工作界根據當時情況對社會工作課程體系的理解。它比較偏重社會學的基礎,重視社會行政,也注重具體的社會工作方法。
但是社會工作教育群體似乎并沒有明確地提出本土化要求,這應該與當時社會工作教育群體中中國學者數量較少有關,與中國學者沒有掌握話語權有關。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社會學的本土化。社會學學科在中國的發展早于社會工作,而且早期有一批赴美、英等國留學,后回國在大學任教的專家。他們不滿足在大學里面對中國學生天天講述美、英的例子,于是在主觀上傾向于社會學的本土化或中國化。再加上當時中國社會有許多結構性問題,所以社會學者就有了用武之地。那些關心社會現實問題的社會學家紛紛進入城鄉社區進行社會調查,各大學開辦的實習基地和教會大學辦的“試驗區”也成為社會學的研究基地,社會學專家以此為研究對象產生了一批社會學研究成果。在此過程中,燕京大學社會學與社會服務學系在吳文藻的領導下還出現了社會學中國化——建立“燕京學派”的努力(閻明,2004:10)。相比之下,社會工作似乎在本土化方面并沒有產生明顯的成果。
社會工作在回應社會問題和社會服務方面做出了積極貢獻,特別是在濟貧、救助戰后孤兒等方面成果顯著。但是,社會工作(社會工作教育)在本土化及研究成果方面相對滯后,如果這種判斷成立的話,可能有如下一些原因。
第一,社會工作教育發展相對緩慢。社會工作教育雖然在20世紀第二個十年就進入中國,但社會工作的成體系進入晚于社會學學科。開辦社會工作的學校較少,并主要集中在教會開辦的大學,中國的公立學校則少有開辦社會工作專業教育的。
第二,社會工作專業群體規模小。與第一點相聯系,最初的社會工作教師多是外籍人士,1928年后中國教師多是社會學出身(雷潔瓊、水世崢,1991:11;胡杰容,2010:200)。由于國際社會工作學科發展相對滯后,我國出國留學學習社會工作的也較少,回國任教的更少。各社會工作專業招收的學生數量也較少,他們很少在國內成長起來并進入社會工作教育和學術體系,這導致社會工作專業群體特別是教育群體規模較小,難以形成本土化氣候。
第三,社會工作沒有像社會學那樣形成制度化的學術共同體。社會工作師資的學術背景和數量影響了社會工作學術群體的形成。社會學界早就謀求建立自己的學術共同體,在1930年就成立了中國社會學社,召開年會,討論學術問題。但社會工作則不然,似乎社會工作學界并沒有專業學術團體。這影響了社會工作學科發展和社會工作知識的積累,也影響了社會工作自身的學術反思。這表現為那個時代的社會工作教育者留下來的教材、專著和學術文章并不多。這可能也與社會工作學教育的實務性質有關。
第四,當時社會問題的復雜性、結構性特點。中國社會是農業社會,常年的戰亂和饑荒產生了大量結構性問題,需要在制度上加以解決。當時大學里教授的主要是個案工作方法和團體工作方法,這些對社會上大量存在的宏觀社會問題反應不足,也就難以引起社會的關注并得到發展。當時社區工作方法還不成熟,但芝加哥學派倡導的社區研究卻被中國社會學學者所賞識,并成為中國社會學本土化的入手點。學術界有大量社區研究成果,但反映社會服務經驗的成果卻很少。
第五,政府對社會工作缺乏重視。當時國民政府主要關心的社會結構解組和災荒戰亂問題,這些結構性問題的嚴重性使政府和社會主要關注結構和制度層面的東西,而解決細微問題、從事為弱者服務的社會工作在一定程度上被忽略。40年代之后,國民政府開始重視社會工作,但它是被納入社會建設的宏觀目標之中的。當時的《社會工作通訊月刊》雜志辦了沒幾期就被納入《社會建設》也算一個佐證(林順利,2012)。
(三)民國時期社會工作教育的遺產
我們來試著說說民國時期社會工作教育的遺產。一個從外部引入的社會科學類學科,面對進入國家或地區的國情社情,要能夠站得住腳并獲得較快發展是不容易的。社會工作一百多年前在美國產生,在它并不十分成熟的時候就被帶入中國,面對有巨大差異的經濟狀況、社會結構和文化下的社會問題,其成長和發揮作用并獲得認可自然不易。然而不論如何,社會工作教育已經進入中國并獲得發展。如果站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中國社會工作專業恢復重建的角度來看,民國時期的社會工作教育還是一筆寶貴的遺產,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
第一,一套比較專業化的社會工作課程體系。正因為社會工作是從比較發達的美國引入的,所以社會工作的課程體系也是比較完整和先進的。我們看到,燕京大學的社會工作課程與那個年代美國社會工作教育的發展成果差不了多少,或者可以說,在很大意義上社會工作的專業課程是從美國搬過來的。這就使中國的社會工作比較快地跟上了國際社會工作發展的水平。1944年國民政府教育部召開大學課程修訂會議,確定了社會行政專業(相當于社會工作專業)的課程體系,該課程體系反映了民國時期社會學與社會工作界根據當時情況對社會工作課程體系的理解,也反映出當時對社會工作理解的國情、社情特點。可以想象,如果社會工作教育不在50年代被停止,可能今天我國的社會工作會達到較高的發展水平。
第二,社會工作的基本價值觀。從美國引入,并在教會辦大學里開展的社會工作教育,保持了社會工作的專業價值。雖然那時的社會工作教育會多多少少有宗教意識形態的滲透,但是它所包含的社會工作的助人價值、真誠的社會服務理念是始終貫穿于教學和服務之中的。對于我國的社會工作專業教育來說,這也是十分重要的。
第三,嚴格的社會工作的實踐和實習要求。社會工作作為一種專業,它的價值觀和專業方法最終會反映在社會服務實踐上。我們看到,20世紀30—40年代燕京大學等學校的社會工作專業十分注重實習,它們對社會工作專業實踐和實習都有嚴格的規定。燕京大學和北平協和醫院有良好的合作關系,它們共同對社會工作學生進行培養。如果我們看一看那時北平協和醫院的個案服務案例(張嶺泉,2014),可以說,它絲毫不輸今天的個案工作。
第四,對服務對象需要的認真回應。社會工作的專業服務既表現在服務方法上,也表現在服務理念與對待服務對象的態度上。不論是教會辦機構的服務,還是社會工作者主持的戰后孤兒服務項目的開展,或者華北平民教育運動,所表現出來的服務精神都是值得贊賞的。這種專業精神至今仍然是社會工作專業要秉持和發揚的。
第五,與相關學科的合作。從民國時期社會工作教育及社會工作實踐來看,社會工作要發揮作用就要同其他領域的人士進行合作。北平協和醫院的社會服務如此,華北平民教育運動如此,在社會工作師生開展的鄉村建設實踐中也是如此。燕京大學開辦社會服務專業不久就與政治、經濟等學科合作,招收研究生,反映了社會工作重視科際合作的精神(雷潔瓊、水世崢,1991:11)。至今,這依然是社會工作教育和實踐應該注重的經驗。
第六,培養了一大批高層次服務人員。雖然民國時期社會工作院校的招生并不多,但是它們的培養是嚴格的、畢業生水平是較高的。這些大學的社會工作畢業生日后成為社會服務界的知名人士,其中有機會參與社會工作教育重建的學者,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可以說,如果不是他們發揮積極的促進作用,我國社會工作專業的發展是不可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