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都市化進程報告2014
- 劉士林
- 1857字
- 2020-09-25 15:40:20
二、“政治型城市化”與“經濟型城市化”的“得”與“失”
世間萬物都要辯證地看,新和舊也是相對的。我國的政治型城市化和經濟型城市化也是如此。在最初的階段,它們各有各的合理性,朝氣蓬勃,“適我無非新”。如新中國剛成立時,為了維護新生政權,以準軍事化的手段迅速解決資源的分散狀態,形成強大的國力,不僅無可厚非,也是不二選擇。而改革開放初期,最大的問題成為解放和發展生產力,這就必須變革舊的生產關系,促使國有經濟、民營經濟、外國資本活躍起來,恢復城市受壓抑和變畸形的經濟本性,以徹底改變中國當時的落后和停頓狀態。分析舊城市化的得失,客觀和實事求是地評判其歷史功過,是對我國為什么提出以及如何才能走出一條新型城鎮化道路的最有力的辯護。
平心而論,兩者均有成有敗,有得有失。首先,政治型城市化最大的“成”,是成就了社會主義新中國,這是后來一切事業和奮斗的基礎和母體。最大的“敗”則是“政治”壓抑了“經濟”,導致了城市人口減少、生產凋敝、城鄉分化加劇、人民物質和精神生活普遍窘迫與貧困。原因在于,由政治主導的城市化,正如拿破侖說“政治就是命運”,國家和政府壟斷了所有的生產資料,也掌握著所有人的命運,行政手段不僅決定了生產什么和不生產什么,也決定了人們“進城還是出城”。新中國前30年,這一特色集中體現為“計劃經濟”和“戶籍制度”,城市人口增長和城市經濟發展,均非出于城市化的基本規律和內在需要,由此導致了兩大后遺癥:一是1.59億的“半城市化”人口,二是難以打破的“土地財政”問題。這兩方面已成為我國城市深入改革和發展的主要障礙,一些學者把戶籍制度和土地制度改革看做是新型城鎮化的重點,是很有道理的。
其次,經濟型城市化最大的“得”,是目前我國GDP總量穩居世界第二,不僅順利抵抗住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機,也極大地提升了綜合國力和城市競爭力。而最大的“失”則是和所有處在工業化和現代化階段的國家一樣,一方面,現代工業和技術的廣泛運用惡性損耗和污染了大自然,使城市可持續發展面臨的資源和環境壓力已逼近“紅線”,另一方面,現代文化和城市生活方式嚴重沖擊和破壞了傳統的文化價值和社會秩序,社會危機、道德危機和心理危機方面的矛盾愈演愈烈。與政治型城市化造成的土地與戶籍問題相比,經濟型城市化的后遺癥可以說更為嚴重。經濟型城市化是現代城市化的主流,我國也被挾裹在其中。對此一般研究比較關注的是工業化。但實際上,比工業化更需要關注的是,作為經濟型城市化核心的“浮士德精神”,這在本質上是一種貪得無厭、以感官欲望滿足為目標的生存和發展方式。它一方面以消費文化深度解構了傳統的社會結構和生活方式,褻瀆了一切傳統的美好價值和信條,使當代人精神空虛、無家可歸。另一方面又以現代工業徹底改變了自然環境和小農生產方式,盡管這直接創造了巨大的物質財富和商業的繁華,但卻使城市深陷于各種“城市病”而無法自拔。這兩方面結合起來,就是芒福德所說的“羅馬化”,即“在物質建設上的最高成就以及社會人文中的最壞狀況”[12]。在中國,這主要表現為“城市化大躍進”。國內曾有183個城市提出建設“現代化國際大都市”,什么都要求最大、最高、最能吸引眼球,但在中國城市道路繼續拓寬、新建筑層出不窮、人口大量增加等繁華表象的背后,以“逃離北、上、廣”和“大城市偽幸?!睘榇?,人們對城市本身的懷疑、失望、厭惡、憎恨、甚至敵視等極端心態與言行與日俱增,使“城市文化病”[13]成為我國城市化進程面臨的新挑戰。這種挑戰敗壞著人們的“城市夢”,觸及建設城市的目的和意義,是根本性的和深層次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原本符合中國國情、具有巨大合理性的兩種城市化模式,大約都在持續了30年后開始陷入困境,由推動歷史進步的力量蛻變為文明的絆腳石。這是我國提出新型城鎮化的邏輯條件和社會背景。由此可知,新型城鎮化一定是不同于政治主導或經濟主導的城市化,同時也要看它能否真正解決政治型城市化和經濟型城市化的各種后遺癥。國家對此已有警覺和對策。如針對“城市大躍進”,十八大報告提出“構建科學合理的城市化格局”,2012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城市群要科學布局”,李克強總理在今年“兩會”期間強調“要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東、中、西部地區因地制宜地推進”[14]。如針對“城市文化病”問題,十七屆六中全會首次將“文化命題”作為中央全會議題,提出建設“文化強國”的戰略目標。城市是文化建設的主體功能區,城市文化在我國文化強國戰略中具有核心地位。文化建設與經濟建設的并駕齊驅,應成為我國新型城鎮化最核心的頂層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