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來規則與固有習慣:祭田法制的近代轉型
- 李啟成
- 7630字
- 2020-09-25 15:38:31
第一節
義莊及義田
在傳統中國,族位于家與國之間,起著連接、溝通二者的作用。其“家國同構”得以實現并維持下來,就與“族”的中介作用分不開。家是指同居共財的親屬團體,一般而言僅包括三到四代,人數有限;而族則范圍廣得多,“凡是同一始祖的男性后裔,都屬于同一宗族團體,概為族人”[1],則一定人數眾多。在這眾多的成員當中,因血緣關系的遠近形成了事實上的親疏差異序列。這一點在官方的意識形態和法律規則層面都得到了承認,傳統律典中的服制圖即是其集中反映。簡言之,宗族由多數之家構成,家之范圍僅限于營共同生活的近親者所構成的集團,在宗族內部的家與家之間,原則上并不需要營共同的經濟生活,但較之與別的異姓家庭之間,還有程度不同的相互周濟義務。在儒家的觀念意識里,是需要將這種有差等的愛推己及人,最終達到“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2]的理想境界。將愛推廣所遵循的路徑相應地也就是“家——族——國——天下”這個序列。
與“義田”之產生直接相關的觀念是同宗通財之誼。到底同宗之間采取什么樣的“通財”方法才合適?自周代宗法分封解體之后,歷代先賢進行了較長時期的探索和試驗。在歷史上長期存在的累世同居的義門,將同居共財的范圍從家擴大到族,家、族不分。雖然這種辦法能夠達到同宗通財之目的,但實行起來并要把它堅持下去仍然難度太大。既然要生活在一起,對孝悌等倫理意識的教育相當重要,至少要能達到絕大多數宗族成員的認同并踐履的程度;在經濟方面,必須保有大量的田產;在管理方面,需要公正的態度和高超的技巧。因為有這些困難存在,絕大多數家族不能通過累世同居的方式實現理想中的同宗通財之誼。
既然陳義較高的同宗通財之誼不易實行,那同宗之間的接濟應較易實現,也是族人對宗族的合理要求。同宗之間的接濟事例雖然幾千年來史不絕書,但一直是基于富有族人的道德自覺。到宋代,范文正公仲淹創設“義田”和“義莊”制度,在贍養族人、保證宗族間互相接濟等方面卓具成效,逐漸為其他家族所仿效而推行開來,事實上定型化為一種制度。
簡言之,“義田”就是為贍養或救恤族人而設置的田產。這種田產一般采取出租的方式收取租谷,以租谷來贍養或救恤族人。“義莊”的本義則是收藏“義田”租谷的建筑物,同時也在這里將租谷分配于需要的族人。[3]按照日本學者清水盛光的說法,由于“義莊之名特別被人重視,遂成為代表贍養宗族組織全體之名稱”[4]。如此一來,“義田”成為“義莊”的重要組成部分。
“義田”和“義莊”的創立者是北宋名臣范文正公仲淹。[5]《宋史·范仲淹傳》載:文正公“好施予,置義莊里中,以贍族人”。他早期未顯貴之前,其力所不逮達二十余年。在擔任資政殿學士期間,他以祿賜所入置田千畝,稱之為“義田”,以養贍族人:
日有食,歲有衣,嫁娶兇葬皆有贍。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而時其出納焉。日食人一升,歲衣人一縑,嫁女者五十千,娶婦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娶之數,葬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歲入給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沛然有余而不窮。[6]
如此推行有年,文正公去世后,其次子范純仁向朝廷上折:
父仲淹,先任資政殿學士日,于蘇州吳長兩邑置田十余頃,其所得租米,自遠祖而下,諸房宗族計其口數,供給衣食及婚嫁喪葬之乏,謂之‘義莊’,即于諸房選擇子弟一名管其勾,亦逐旋立定規矩,令諸房遵守。[7]
細繹文義,“義莊”乃范文正生前即命名,并“立定規矩”,將其初步制度化。其后人多次續定規矩,使得這一制度更為完密。在范氏義莊之內,除了作為最核心的“義田”外,還有“義倉”“義宅”“義學”“義塾”等,可以說,這基本涵蓋了一個人在生、養、死、葬等方面的起碼需求。
“義倉”是儲存“義田”租谷的專門建筑物。在元符元年六月范純仁等兄弟三人所修訂的《續定規矩》中即有:“義倉內族人不得占居會聚,非出納勿開”。“義宅”是在毗鄰“義倉”之地建立的住宅,供那些無處容身的族人居住。《續定規矩》中,“義宅”一詞多次出現:“義宅有疏漏,惟聽居者自修,完即折移舍屋者,禁之……若義宅地內自添修者,聽之。”“族人不得以義宅舍屋私相對賃質當。”[8]
隨著宗族人口數的增加,超過義田增長的速度,原先計口給予租米的做法漸難維持,義莊主事者將其重心逐漸轉移到濟貧和興學等方面。“濟貧”是周濟族中鰥寡孤獨,尤其是守節育孤的寡婦。所謂“興學”,一方面資助并獎勵族中子弟參加科舉和取得功名,另一方面延請先生、興辦“義學”。在主奉范能浚的《增定規矩》中即設立專條規定對族中寡婦和讀書子弟的資助。[9]設立“義學”之舉,既與朝廷尊崇科舉之意吻合,且為宗族的興旺發達帶來了更大的可能性,有助于增加族人對宗族的向心力。
雖朝代更迭,范氏義莊一直維持著較大規模,在宋代有4000余畝,到宣德七年巡撫周忱、郡守況鐘的清查,實存1000余畝。后來陸續增置,到嘉慶二十年,新舊義田共4892畝。能長久保持這規模,實屬不易,官府支持起了一定的作用:
查理先賢范文正公所置義田,原該四千余畝,今所存僅有一千三百余畝。其三千余畝,有因子孫得置而沒官者;有因賦役難窘而典賣者;有被權豪恃勢侵占者。其見在之數,又因族人違規耕種,不納租米,及佃戶莊干埋沒欺隱,故每歲所收租利,止將輸納夏秋二稅,供給馬站等項支用,尚猶不敷,并無升合贍及宗族。當欲查考田地條段租米出納,本莊并無簿籍可照,主奉、提管惟以片紙逐時私記,致起族人猜疑非議。若不重加清理,置立簿籍,著令收掌,竊恐文正公聚族之計,必將漸致廢壞……敢有不才子孫,計私害公,毀壞簿籍,及豪強佃戶,欺賴租田者,許赴府縣告理。[10]
宋承晚唐五代之弊,士大夫“崇禮義,尊經術,欲回二帝三代”,有重建治道之意,“范文正公雖有欲為之志,然也粗,不精密,失照管處多”[11]。朱文公之評,純從學術立論。范文正公所建義莊,不僅大有三代封建之下宗族互助之遺意,且有切實可行之制度規范,加之他在朝野的巨大影響,經儒家士大夫的提倡和力行,范氏義莊遂為各巨家大族競相效仿之典范。
據載廣東大儒湛甘泉“常設義田,族人冠、婚、喪葬者,讀書者,給谷有差。龐弼唐請分為三等,以田七十畝為上,五十畝為中,一二十畝為下,上者勿給,中者量給,下者全給。若田至三五頃以上,須每年量出租谷入于家廟,以助周急之需,庶所積厚而施無窮”[12]。
根據賴惠敏的研究,自明中葉以后,巨家大族多設置義田。如長洲申氏可謂科舉世家,曾任首輔的申時行相當重視家族組織,“建家祠以報宗功;立族約以垂后戒;濟義田以贍族眾;廣賑施以惠閭右”,更不時在親友墓志銘中記載他們的善行[13]:姻親董份“割上腴為義田,筑室一區為義宅,群子弟而教之為義塾,凡族之人皆仰給焉。已又積粟為義倉,方百里內貧民各以口率受粟,死喪者受斂具,荒歲耕者予貲,餓者予粥,疾者予藥,殍者予槥及冢,凡鄉之人皆仰給焉,其他姻婭交游,待公而舉火者,不可勝數”[14]。申時行所帶頭為申氏宗族設立的義田,經歷明清甲申、乙酉巨變,仍然延續下來,有碑文為證:
江南蘇州府吳縣正堂加二級杜,為遵憲具稟,懇賜敘案申詳事……據進士舉人生監申瑋等稟詞前事內稱:族孽申振六等,侵伐賜塋樹木,盜賣祭田,坑欠官糧等情,已明審明詳府,轉詳司道。雖蒙嚴批,勒石永禁,振六等仍前頑抗,隨銜叩憲一筆施恩,祖澤千年不朽事。公吁撫院大老爺憲轅奉批,赴縣稟詳核奪。為此具稟,并據抄錄控院原詞,內稱:先曾祖太師文定公,前朝首輔,勛業彪炳,賜祿所存,設祭田以供祭祀,置義田以贍族姓。先大司馬大參公恪遵遺訓,設立規條,一如范文正法則。考祖制,凡主奉主管,擇族內賢良等擔任,米入義莊,總司出納,原無分裂之例。迨至本朝,有不肖申乃迪,擅更舊制,乃創立東西分管,散漫難稽。后來不肖者亦乘間欺混。今年七月,為賜塋樹木被伐,因得族孽申振六、申直公等,盜祭田及侵租抗糧等弊。縣審確實,著通族公舉賢能,遵照祖制,劃一經管。至被盜之田,緯等而今子姓,念祖宗遺澤,不忍輕落外姓,協力捐資贖歸,各遵縣斷。通族會議,公舉年長一人為主奉,其主管司出司入等項,東西兩支各議三人經管,收租則在文定公所建休休庵公所,復縣給帖永遵;并申詳司道府批勒石。詎料振六等不思悔過,跳梁刁逛……伏乞特賜椽筆,以便勒石家廟,永奉儀型。等因……奉批:如詳勒石永遵……為此示諭主奉、主管司入司出并通族子姓人等知悉,嗣后義祭兩田,恪遵舊制,永為遵守,毋許紛更。[15]
據載,東林黨重要領袖高攀龍的生父生母去世時,遺囑將財產分為七份,其中有高攀龍一份,但他因自己另有嗣產(因高攀龍出生即過繼給其叔高校),不肯接受,便把他所分得的那一份,設置“義田”,以贍養親族。[16]可見,在江南這個人文淵藪之地,在士大夫的熱情倡導下,“義莊”、“義田”之設,比比皆是。
在有些“義莊”中,還出現了“義冢”、“義祠”等名目。如對后代家法族規產生了重大影響、被朱元璋稱為“江南第一家”的浦江鄭氏,在其《義門規范》中即規定了“義冢”和“義祠”的設立。“立義冢一所。鄉鄰死亡委無子孫者,與給槥櫝埋之。”“祖父所建義祠,蓋奉宗族之無后者。立春祭先祖畢,當令子弟設饌祭之。更為修理,毋致隳壞。”[17]
清代史家章學誠對其宏觀制度演變之特征進行了歸納和評價:
井田廢而有公恒產者曰義田,宗法廢而后有世同居者曰義門,任恤赒救廢而后同心備急者曰義倉,閭左余子之塾廢而后有教無類者有義學,墓圖族葬之法廢而后掩骼者有義冢,兵農之法廢而后自團練自守御者有義男,而上亦兢兢顯章示之,以補王政之所窮,以聯群情之所不屬,豈非淵淵然有意于天地生人之本始而思復其朔者哉![18]
綜上所述,一般而言,“義莊”具有兩種含義。一是狹義上的,僅指儲藏“義田”所收租米的建筑物,與“義田”屬于同一位階的概念;更常用的,是“義莊”的廣義內涵,即是整個家族互助組織的總稱,是“義田”的上位概念,“義田”與“義倉”“義宅”“義冢”“義祠”和“義學”等一樣,只是“義莊”的構成部分。宣統三年《京江盛氏重修宗譜》“家范”部分的規定即是將“義田”與“義塾”等被視為平行的“義莊”下位概念,“義田可以濟弱族,義冢可以恤貧喪,義宅可以聚族之流散,義塾可以廣義方,義祠可以祀無后,此皆寅清公有志未遂者也。”[19]
沒有“義田”的設置及其收入,“義倉”的存在即失去了意義,“義宅”和“義學”也就不能建立起來,也就沒有“義莊”了。所以,實際上“義田”才是這個家族互助組織的最重要部分,按理說應該是以“義田”作為宗族救濟組織的概稱,比“義莊”更合適。但為什么最后卻選擇了“義莊”呢?我同意日本學者清水盛光的推測,這與“義莊”在贍養宗族方面給族人的直接觀感分不開,“多半或因義莊不僅為收貯田租之建筑物,而在義莊之中實住有負責贍養普通宗族組織之人,對族人田租之配給亦在此建筑物中行之,視義莊方為贍養宗族組織之中心,而義田無非為附設于義莊之一種手段之故而發生者。”[20]
盡管“義莊”“義田”“義倉”“義學”和“義宅”等詞匯在家族互助系統中所指涉的對象有范圍大小之別,但它們都共同致力于家族贍養和救濟,以達到保族、收族和睦族之目的。其中,實際上真正占據最重要地位的是“義田”。故本書將“義田”作為家族互助系統內公共財產之代表,與主要為族人的先祖祭祀提供物質保障的另一類型的族內公產——“祭田”并列,共同構成了傳統中國家族公產的主干。
“義田”在傳統典籍里還有不少別名,如“族田”“贍族田”“潤族田”“贍族義田”等。這較好理解,因為“義田”的主要功能就是救濟、贍養貧困族人,供全族之用,因此稱為“族田”;再在“族田”前面加上“贍”、“潤”,或者是“族”和“義”連用,無非是要更明確指稱該田之用途和性質。
“義產”一詞通常指的也是“義田”。因為傳統中國主要是個農業社會,田地是最重要也是最能持久保存的財富。當然隨著社會經濟的變遷和各地風俗之不同,“義產”也有其他一些類型,如福建汀洲府,“民間族產(包含義產)包括土地、耕牛、山場、橋渡、沿海灘涂及水利工程、水碓、碾坊等生產生活設施。明代中期以后,隨著工商業活動的增多,族產中又增添了諸如店屋、生息銀兩和墟集等項目。許多家族通過出租經商店屋和管理墟集來籌集家族經費,增殖家族財產。”[21]
以“義田”為核心的“義莊”制度之所以能夠推行開來,一主要原因在于它既能保證家庭經濟生活的獨立性,又能在家庭經濟遭遇困難之時得到所屬宗族的補助,族人能從“族”那里得到直接的實惠,有助于收族理想的實現。清代官府對百姓的教化即注意了此點,官方的《圣諭廣訓》在“睦宗族”項下說“田力賦役不能供應,疾病患難不能支持,或代為謀慮、或代為經營,所賴出力周旋者惟有同族之人,或資以財物,或助以人力,必拯其陷溺,置之袵席之上,方見實惠”[22]。相應地,族有之“義田”應在族中子孫之間永遠傳遞下去,與宗族內某個具體家庭的興衰存亡并無直接關系。從“義田”設置后的實際效果來看,它在同一家族的諸多家庭之間的互相救濟和推行教化方面發揮了較大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貧富的極端分化,彌補了傳統官府在這方面功能的不足。所以,自宋代以來,歷代官府對“義田”“義莊”的發展都持相對肯定和鼓勵的態度,尤以清代最為明顯。[23]如影響甚大同時也是朝廷推行教化的主要資料——《圣諭廣訓》——即將“置義田以贍貧乏”作為重要的睦族之道,并輯錄《大清律例》相關條文以為獎懲的標準。[24]清代諸多大臣,如許庚、徐用儀、邵友濂、張之洞等,皆因捐置田產,設立義莊,由朝廷御書匾額以示嘉獎。[25]有上述收族睦族觀念、義田的實效以及官方的倡導和鼓勵,以“義田”為核心的“義莊”制度自宋以后始終是中國傳統民間社會的一項重要舉措。
[1] 瞿同祖:《瞿同祖法學論著集》,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2頁。
[2] 《禮記·禮運》。
[3] 對義田和義莊的研究成果不少,其中潘光旦和全蔚天于1951年在太湖流域實地考察土地改革的基礎上所作的“義田”研究具有開創性,撇開其中帶有強烈階級斗爭色彩的價值判斷外,其關于義田制度的沿革、義田的分布規模等敘述乃基于詳實的史料和實地考察,很可為后來者借鑒和參考。參見潘光旦、全蔚天:《蘇南土地改革訪問記》,三聯書店1952年版,第46—87頁。
[4] 〔日〕清水盛光:《中國族產制度考》,宋念慈譯,臺灣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1986年刊印本,第5頁。
[5] 關于范仲淹的生平、學問和志業,可參見《宋元學案》卷三之“高平學案”,略云:“范仲淹,字希文,唐宰相履冰之后。其先邠州人也,后徙江南道,遂為蘇州吳縣人。先生二歲而孤,母更適長山朱氏,從其姓,名說。少有志操。既長,知其世家,乃感泣辭母,去之應天府,依戚同文學。晝夜不息……先生泛通六經,尤長于《易》,學者多從質問,為執經講解無所倦。并推其俸以食四方游士,士多出其門下。嘗自誦其志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感論國事,時至泣下。一時士大夫矯厲尚風節,自先生倡之。史傳稱先生內剛外和,泛愛樂善。好施予,置義莊里中,以贍族人,里巷之人皆樂道其名字。死之日,聞者莫不嘆息……后從祀孔子廟庭,稱‘先儒范子’。”參見黃宗羲、全祖望:《宋元學案》第一冊,陳金生等點校,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35—137頁。
[6] 《錢公輔義田記》,載余蓮村輯:《得一錄》卷一,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92輯,臺灣文海出版公司2003年影印版,第13頁。
[7] 《文正公初定規矩》,載同上書,第2頁。
[8] 《續定規矩》,載同上書,第5—7頁。
[9] “寡婦守節滿三年者,本房房長及親支保明,批給本名一戶米;五年以上加一戶,十年以上加二戶,十五年以上加三戶,二十年以上加四戶。過此不加給。三十歲以內守節至五十歲者,已合國家旌表例,優加五斗而止。如內有無子孫者,再加一戶。加給之數,通不得過五戶。”“諸房讀書子弟,書院春秋面課制藝成篇者,量給紙墨米五斗;二義粗通,與考者,給一石;補郡邑諸生者,給二石;貢監與大比試者,一體均給。遇赴省試時,給科舉米五石。給而不赴試者,追繳。得貢入太學生者,給匾額米四石;鄉試中式者五石,成進士者倍之,及第者再倍之。武選,自游庠至登第者,各照數減半。其有向系能文,曾在書院面課,屢試不售年老者,仍準支向年所給之數。如年少無故不與試,及出入衙門舞文弄法者,俱罷給。”參見《主奉能浚增定規矩》,載余蓮村輯:《得一錄》卷一,臺灣文海出版公司2003年影印版,第9—11頁。
[10] 《宣德間清理范氏義田記》,載《明清蘇州農村經濟資料》,江蘇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75—76頁。
[11] 黎靖德編:《朱子語類》第八冊,王星賢點校,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3085頁。
[12] 屈大均:《廣東新語》(上冊),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4頁。
[13] 賴惠敏:《清代的皇權與世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10—12頁。
[14] 《資善大夫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董公合葬墓志銘》,載申時行:《賜閑堂集》卷二十九。
[15] 《康熙五十四年吳縣申氏義田祭田恪遵舊制碑》,載《明清蘇州農村經濟資料》,江蘇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78—79頁。
[16] 參見臺灣中華文化總會主編:《中國歷代思想家·宋明》第三冊,九州出版社2011年版,第200頁。
[17] 《浦江鄭氏義門規范》,載費康成主編:《中國的家法族規》,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278頁。
[18] 章學誠:《廬江章氏義莊記》,載賀長齡、魏源等編:《清經世文編》(中冊),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1478頁。
[19] 〔日〕多賀秋五郎:《宗譜の研究·資料篇》,東洋文庫論叢第四十五,日本東洋文庫1960年刊印,第607頁。
[20] 〔日〕清水盛光:《中國族產制度考》,宋念慈譯,臺灣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1986年刊印本,第9頁。
[21] 曾日瑛等修:《汀洲府志》,方志出版社2004年版,第123—125頁。
[22] 《<圣諭廣訓>集解與研究》,周振鶴撰集,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20頁。
[23] 參見王日根:《義田及其在封建社會中后期的社會功能淺析》,載《明清民間社會的秩序》,岳麓書社2003年版,第109—129頁。
[24] “凡置義田以贍宗族者,許有司官詳請旌表;其盜賣義田,應照盜賣官田律一體治罪。”參見《<圣諭廣訓>集解與研究》,周振鶴撰集,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22—23頁。
[25] 張之洞以宗支繁衍,貧乏不能自給者甚多,其父張锳曾立志效仿范仲淹遺規,設立義莊,以周宗族,然因力不從心而未果。張之洞秉承遺訓,購地完成,凡族中貧苦之家,老疾孤幼節婦,及喪葬無措、幼學無力、科試無資者,俱于此項出產內,分別幫助。時為直隸總督的李鴻章為此盛舉有一《捐立義莊之妙批》,足見晚清朝廷和官僚集團對于義莊的積極贊助態度。該批文如下:“查現任湖廣總督張之洞,克承先志,捐置田產,共值價銀一萬五千七百余兩,以贍宗支。孝義之風,足勵薄俗。定例:士民人等捐資贍族,值千金以上者,均請旨建坊。咸豐八年,吏部右侍郎張祥,捐田贍族,經部議以系二品大員,若僅照士民捐田之例,似無區別。奏奉諭準,加恩賞給御書匾額,以示嘉獎。自后原任兵部尚書許庚、現任吏部左侍郎徐用儀、現任福建臺灣巡撫邵友濂,均以捐產贍族,經歷任浙江巡撫劉秉璋、菘駿先后奏請,蒙恩賞給匾額,欽遵在案。張之洞事同一律,自當援照成案,奏請賞賜御書匾額,以示嘉獎。”參見襟霞閣主編:《清代名吏判牘七種匯編》,臺灣老古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0年版,第511—512頁。